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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从《杜骗新书》看晚明的商业经营与商业风险
《杜骗新书》是浙江人张应俞撰写的一部笔记小说。根据熊振骥所撰《叙江湖奇闻杜骗新书》,以及两则标明了发生年代的故事,可知此书撰成于万历末年[i]。此书旨在揭露形形色色的诈骗活动,共讲述了88个故事,这些故事大多是根据传闻加工而成的,具有较高的真实性。此书长期未曾引起研究者注意,近10年来,书中蕴含的丰富的社会经济史资料才受到有关学者重视,如足立启二教授曾对书中商业资料进行细致评析,黄霖教授曾结合书中故事揭示晚明世风,林丽月教授曾以书中故事为基础探讨晚明妇女生活,陈学文教授则对此书进行了全面评介[ii]。由于产生于商品经济空前活跃的晚明时代,此书带有浓重的商业色彩,全书多数故事都或多或少地涉及到商业活动,其中近一半故事的主人公为商人,从而勾勒出一幅斑驳陆离的晚明商业世界图景。本文拟对其中有关商业经营和商业风险的资料,略做梳理和分析。不妥之处,尚请教正。
一、从《杜骗新书》看晚明的商业经营
《杜骗新书》里描写的商人,以行商居多,但各种行商在经营资金多少、贸易距离远近方面差别很大。其中经营规模最小的,是向居民兜售基本生活用品的流动小商贩。《哄婶成奸骗油肉》谈到,石氏、左氏妯娌向卖油者买了2斤油、向卖肉者买了4斤肉,但因家中无银,当时都未付款,约定过几日再来接银。很显然,卖油者和卖肉者就属于走街串巷的小商贩,他们一般都在固定范围内的村镇中走动。也有一些被称为“挑贩”的小商贩,在一定的地域范围内从事本小利微的贩运活动。如《明骗贩猪》提到,“福建建阳人邓招宝者,常以挑贩为生,一日贩小猪四只,往崇安、大安去卖”。邓招宝的贩运路程比前面提到的卖油者、卖肉者要远,但建阳与崇安相邻,大约也在数十里之内。
财本雄厚的商人多从事长途贩运,许多商人的贩运资本达数百两以至千两以上。《好赌反落人术中》谈到,福建人张鄂“有馀囊数百两,亦买纸往京卖”。《诈称公子盗商银》谈到,山东人陈栋,“同二仆带银一千馀两,复往长埂买布”。《傲气致讼伤财命》谈到,广东人魏邦材,富冠一省,“一日在湖州买丝一百担,转往本省去卖”。《炫耀衣妆启盗心》谈到,徽州人游天生,“尝同一仆徐丁携本银五百馀两,往建宁府买铁”。《盗商伙财反丧财》谈到,徽州休宁人张沛,“大贾也,财本数千两,在瓜州买棉花三百馀担”。《父寻子而自落嫖》谈到,“富人左东溪,止生一子少山,常带千金财本,往南京买卖”。从事长途贩运业务的中小商人,资本也有数十两以至百余两。如《盗商伙财反丧财》提到一个叫刘兴的小商人,是徽州歙县人,“乃孤苦茕民,一向出外肩挑买卖,十馀载未归家,苦积财本七十馀两”。《成锭假银换真银》谈到,泉州人孙滔,“带银百馀两,往南京买布”。《买铜物被艄谋死》谈到,凤阳临淮人罗四维,“带银一百馀两往松江买梭布,往福建建宁府卖”。《行李误挑往别船》谈到,江西进贤人陆梦麟,“往福建海澄县买胡椒十馀担,复往芜湖发卖”。《高抬重价反失利》谈到,云南西河人于定志,“买栀子往四川处卖,得银八十馀两”。长途贩运者大多数都是长期在外行走的职业商人,但也有偶尔出外行商者。如《诈封银以砖换去》提到的郝天广,本是福建建宁的大地主,只是因为本地米价太低,才临时运米到省城粜卖。
《杜骗新书》提到的行商,基本上都是个体经营,同本经营者较少。书中只有《青蛙露出谋娶情》一则故事提到同本经营的,讲得是徐州人陈彩,见邻居潘璘之妻美貌绝伦,“遂起不良心,邀璘同本往瓜州买棉花,发广州等处卖”,途中将潘璘害死,陈彩独自回乡后,“乃将所卖帐簿并财本,一一算明,交还璘之父母”。但是,在个体经营方式下,经营规模较大的行商,仅靠自己照管生意是很困难的。为了解决这一问题,有些商人便带家人同行,如《先寄银而后拐逃》谈到的通州商人苏广,就是“同一子贩松江梭布往福建卖”。但当时更为常见的方式,是带仆人同行。如前面提到的郝天广、陈栋、游天生、魏邦材、罗四维、陆梦麟,都有一二个仆人随行,仆人既可照料其生活,又可协助其经营。《带镜船中引谋害》还讲到这样一件事:章富人熊镐想外出旅游,假称出外经商,其兄劝阻说:“汝刚而无谋,莫思赚钱,还恐生祸。”熊镐说:“老仆满起有力多智,与我同去,何妨?”兄不能阻,熊镐遂带百馀金行。及游资将尽,买了一些小礼物乘船回乡,途中赖满起看破舵公的歹意,主仆二人才幸免于难。可见,一个有智慧、有经验的仆人,确能给主人以很大帮助。与商人同行的仆人,有的是像满起这样的家仆,也有的是商人临时雇来的。如《父寻子而自落嫖》谈到,左东溪欲往南京寻子,“思空行费盘缠,乃带三百金货物,雇仆施来同往京寻子”。很显然,施来是临时受雇于左东溪为仆。
为了降低经营中的危险性,当时商人还往往结伴同行。有的与朋友结伴,如《信僧哄惑几染祸》提到,徽州人丁达,“与友林泽往海澄买椒木,到临清等处发卖”。有的是乡族同行,如《好赌反落人术中》中谈到,闽人徐华胜买纸往京卖,张鄂亦买纸往京卖,“二人同县异乡,托处共店”,“鄂乃孤客,徐姓众多”。在这一事例中,徐华胜是与同族之人一同外出,张鄂则是一人独行,因系同县异乡,故路上一同行止。《冒州接着漂白鏪》谈到,福建安海人钱天广往山东冒州药王会卖布,卖完后,“检束行李,与乡里即雇骡车,直到临清,去买回头货物”,可见钱天广也是与乡里同行。乡里观念在当时的商人中间是普遍存在的,旅途中遇到同乡,虽素不相识,也很容易建立起密切关系。如《先寄银而后拐逃》谈到,通州商人苏广,途中遇到纪胜,“自称同府异县,乡语相同”,纪胜“途中认广为亲乡里,见广财本更多,乃以己银二拾馀两寄藏于苏广箱内”。《盗商伙财反丧财》中的徽州府休宁商人张沛,是财本数千两的大贾,遇到一向出外肩挑买卖的歙县小商人刘兴,“二人同府异县,沛一相见,乡语相同,认为梓里,意气相投,有如兄弟焉”。
在经营项目方面,有的行商固定经营某种货物。如《假马脱缎》提到的江西商人陈庆,就是以“贩马为生”的专门性商人。但绝大多数行商的贩运货物并不固定。《买铜物被艄谋死》谈到:凤阳府临淮县商人罗四维,“带银一百馀两往松江买梭布,往福建建宁府卖。复往崇安买笋,其年笋少价贵,即将银在此处买走乌铜物,并三夹杯盘诸项铜器,用竹箱盛贮,并行李装作三担”,准备运回家乡出售。《行李误挑往别船》也谈到:江西进贤人陆梦麟,“往福建海澄县买胡椒十馀担,复往芜湖发卖。有一客伙,将硼砂一担对换,馀者以银找之。次日,叫店家写舵公陈涯四船,直到建宁”。在当时,大多数行商都像罗四维、陆梦麟这样,根据行情变化相机置货,贩运的目的地和商品种类可以随时变化,经营方式带有较大的随意性。
除行商外,《杜骗新书》也提到一些坐地经商的坐贾。有的坐贾在某地开设货栈从事贸易。《僧似伽蓝诈化疏》谈到,僧人若冰为了化得巨资,“前去大江边,有柴商财本巨万,若冰备干粮在身,直到柴排厅中,朗讽一经,结趺而坐”,最后柴商荆秀云施舍给天元寺现银五百两,并令出银五百两买置香灯田。这则故事所说的“柴排厅”,就是木材商的货栈。而大多数坐贾,是开设店铺购销货物的铺商。有的店铺经营种类单一,只购销一种商品。《乘闹明窃店中布》谈到,“吴胜理,徽州府休宁县人,在苏州府开铺,收买各样色布,揭行生意最大,四方买者极多,每日有几十两银交易”。《尼姑撒珠以诱奸》提到,白鉴“为王军门公干,差之上京,妻向氏在家开纸马店,常遣婢兰香接钱交易”。这两个店铺虽然规模相差很大,但都属于单一类店铺。也有的店铺经营种类多样,同时购销多种商品。《累算友财倾其家》谈到:“金从宇、洪起予,俱是应天府人。相隔一十馀店,皆开大京铺,各有资本千馀金。但从宇狡猾奸险,起予温良朴实。时常贩买京货,累相会席。”这种大京铺,就是购销京货的大杂货铺。
从《杜骗新书》有关故事看,当时铺商的经营方式都很简单,即便规模很大的店铺,往往也没有雇员。《诈称偷鹅脱青布》谈到,“有一大铺,布匹极多,交易丛杂,只自己一人看店”。《乘闹明窃店中布》提到吴胜理的布店,“外开铺面,里藏各货。一日,有几伙客人凑集买布,皆在内堂作帐对银。一棍乘其丛杂,亦在铺叫买布。胜理出与施礼,待茶毕,安顿外铺少坐,胜理复入内,与前客对银。其棍蓦其铺无守者,故近门边,诈拱揖相辞状,遂近铺边拿布一捆,拖在肩上,缓步行去”。《累算友财倾其家》提到,金从宇欲将洪起予开设的大京铺收归己有,便日招其饮酒,“起予果中其奸,日在醉乡,不事买卖。从宇虽日伴起予游饮,彼有弟济宇在店,凡事皆能代理。起予一向闲游,店中虚无人守。有客来店者,寻之不在,多往济宇铺买。由是金铺日盛,洪铺日替”。上述几家都是资本雄厚的大店铺,但经营者皆未雇人手,多由店主一人经营,只有金从宇有一弟做帮手。
在货物购销方面,有些行商,特别是本小利微的挑贩,大多直接与顾客交易。如《明骗贩猪》提到的挑贩邓招宝、《借他人屋脱客布》和《巷门口诈买脱布》提到的布贩,都直接向顾客卖货。但一般说来,从事大宗商品贩运的行商,到达目的地后,必须通过牙行交易,不可私自购销。《杜骗新书》中有不少关于商人投牙的记载。《狡牙脱纸以女偿》提到,福建大安人施守训运纸“往苏州卖,寓牙人翁滨二店”;《贫牙脱蜡还旧债》提到,四川人张霸,“买蜡百馀担,往福建建宁府丘店发卖”;《傲气致讼伤财命》提到,徽州人汪逢七,将自己货物“发落在牙人张春店内”;《盗商伙财反丧财》提到,徽州府休宁人张沛与歙县人刘兴,“棉花各买毕,同在福建省城陈四店卖”。常在江湖行走的商人,往往与某个牙商建立起固定联系。如《假马脱缎》提到江西人陈庆,“贩马为生,常在三山行走翁春店发卖”;《奸人婢致盗失银》提到宁城人李英,“常买夏布,往苏州阊门外,寓牙人陈四店”。如果客商对某家牙店不满,也可以另投他牙。《高抬重价反失利》谈到,云南商人于定志因嫌价低,怒责牙人,牙人辩曰:“公欲重价,凭公发别店卖之,何必怒焉?”当时只有个别集市不设牙人,商人可以自行交易。如《冒州接着漂白鏪》提到,山东冒州药王会“无牙折中,贸易二家自处”。此外,也有的大店铺自行买进卖出,不通过牙行,《乘闹明窃店中布》提到的吴胜理在苏州开设的大布店就是一例。
二、从《杜骗新书》看晚明的商业风险
在晚明时代,只有经商才能向人们提供迅速致富的机会,因而有不少弃本逐末、弃儒就贾,促进了商品经济的空前繁荣。但是,商业经营是一项风险性很高的事业,在充满诸多不确定因素的商业世界里,有些商人幸运地成了腰缠万贯的大富豪,也有许多商人终生奔波而所获甚微,流落异乡、甚至丢掉性命者亦不鲜见。《杜骗新书》通过一个个故事,生动展现了晚明商人所面临的种种风险。
晚明时代,社会治安状况日益恶化,漂泊四方的商人,在旅途中经常会遇到各种危险。单独行走的商人,最容易成为窃贼和强盗的作案对象。《诈称公子盗商银》谈到,山东人陈栋同二仆带银一千两馀,往福建建阳贩买机布,途逢一棍,带有四仆,诈称福建分巡建南道公子,一路与陈栋同店,陈栋虽心存警戒,最后还是被其灌醉,财物悉被偷去。陈栋只是失了财物,还有商人丢了性命。《炫耀衣妆启盗心》谈到,徽州人游天生同一仆往建宁府买铁,乘船到建阳县,因欲往拜乡亲,开箱取衣物。艄公见其衣服鲜丽,所带用物俱美,晚上以陀陀花入酒,将游主仆迷倒,推入深潭,游被淹死。张应俞在按语中警告说:“大凡孤客搭船,切须提防贼艄谋害。昼宜略睡,夜方易醒。煮菜暖酒,尤防放毒。”《买铜物被艄谋死》也谈到,凤阳临淮人罗四维,同仆程三郎外出经商,在崇安购买铜货,准备回乡销售。途中艄公、水手见其行李甚重,疑是金银,半夜将其主仆杀死。张应俞于按语中亦特加提醒:“若带实银在身,须深藏严密。或带铜器铅锡等物,镇重类银,须明与说之,开与见之,以免其垂涎,方保安全。”
集体行走的商人,则须与同行者搞好关系,否则易遭算计。《傲气致讼伤财命》谈到,广东人魏邦材,富冠一省,为人骄傲非常,出外为商,无人可入其目。一日,在湖州买丝一百担,转往本省去卖。在杭州讨大船,共客商二十馀人同船。魏以财势压人,惹起众怒。徽州人汪逢七与众人商议,设下计谋。汪在船中与魏相殴数次,魏极受亏,到县告状,汪趁机将魏丝挑去一半,然后以猪血涂头,亦到县告状。魏见丝被般去,复告抢丝五十担。众商到县作证,均称未见搬丝,知县判断抢丝事系魏捏造。魏屡次上诉,均维持原判。魏馀丝俱用尽,又叫一兄来帮讼,所带五百馀两银亦多用去。魏因气发疽,数月而死。张应俞因此感叹说:“为商者,寄寡亲之境,群异乡之人,刚柔得中,止布丽明,尚恐意外之变,而可以傲临人乎!”
商人交易必须通过牙行,但牙商坑骗客商是十分普遍的现象。《杜骗新书》专列“牙行骗”以警商人,其中讲了两个故事。一个故事名《狡牙脱纸以女偿》,讲的是福建大安人施守训,带着千馀篓纸,“价值八百馀两,往苏州卖,寓牙人翁滨二店。滨乃宿牙,叠积前客债甚多,见施雏商,将其纸尽还前客,误施坐候半年。家中又发纸五百馀篓到苏州,滨代现卖。付银讫,托言系取旧帐者,复候半年。知受其笼络,施乃怒骂殴之。滨无言可应,当凭乡亲刘光前议,谕滨立过借批银八百两,劝施暂回。次年,复载纸到苏州,滨代现卖。只前帐难还,施又坐待半年。见其女云英有貌,未曾许配,思此银难取,乃浼刘光前为媒,求其女为妾,抵还前帐”。另一则故事名《贫牙脱蜡还旧债》,讲的是四川人张霸,“买蜡百馀担,往福建建宁府丘店发卖。此牙家贫彻骨,外张富态,欠前客货银极多。霸蜡到,即以光棍顶作鬼名来借蜡,约后还银。数日后,霸往街游玩,其蜡遍在诸铺。及问其姓名,皆与帐名不同”。张霸意识到自己的蜡被丘牙抵了前客旧帐,便逼丘牙到官府作证,称各店借客蜡不还银,张霸收回了银子,但从丘牙处买进蜡的各店铺则彻底亏损。在这两则故事后面,张应俞都写有按语,谓:“凡牙侩之弊,客货入店,彼皆作纲抵偿,又多窃取供家,每以后客货盖前客账,此穷牙常态也。”“出外为商,以缥渺之身,涉寡亲之境,全仗经纪以为耳目。若遇经纪公正,则货物有主。一投狡侩,而抑货亏价必矣。”
准确掌握市场信息,根据行情变化及时交易,对商业经营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做不到这一点,就很容易蒙受损失。《高抬重价反失利》就讲述了一个因不懂得随时变通而导致失利的故事:“于定志,云南西河县人。为人心贪性执,冒昧于利。一日,买栀子往四川处卖,得银八十馀两。复买当归、川芎,往江西樟树卖,每担止着本脚银二两六钱。到时,归、芎虽缺,然比前价稍落些。牙人代发当归,十两一担;川芎六两一担。定志怒责牙人曰:‘前日十二两价,如何减许多?’牙人辩曰:‘若到二三担,则可依前价。今到二十馀担,若从前价,何以服行情?公欲重价,凭公发别店卖之,何必怒焉?’定志与牙角口,旁有一客伙张淳者,劝曰:‘公货获利三倍,当要见机。倘价若落,未免有失渡无船之悔矣。’定志坚执不听。数日后,到有当归三四担,牙人发价十两卖讫。淳又劝之曰:‘此客已卖十两价耳,公何不卖也?’彼亦不听。后又二客人,有十五担到,牙人发价七两,亦卖讫。过数日,又有十馀担来,止卖四两。定志暗悔无及,众客又背地代他扼腕。定志又坐一月馀,价落货贱,与牙人不合,遂转发到福建建宁府,止卖三两七钱一担,比樟树价又减,更废船脚又多。定志自恨命薄,不当赚钱。人谓其非命薄也,乃心高也;非挫时也,乃过贪也。”
晚明交易率用银,准确判断银的成色和真假,是商人必备的一项基本技能。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当时造假手段繁杂多样,商人们尽管小心谨慎,但还是有不少人在这方面吃了大亏。《冒州接着漂白鏪》谈到,福建安海人钱天广,到山东冒州药王会卖布。一棍以漂白鏪银来买布,每五两一锭,内以真银,如假银一般,色同一样。棍将丝银先对。广以铁槌凿打,并无异样。打至十馀锭,通是一色。钱说:“不须再凿槌打。”棍遂以漂白鏪出对,共银六百馀两,内只有细丝银一百馀两,馀者皆假鏪也。银交完讫,布搬去了。广收其银,检束行李,与乡里即雇骡车,直到临清,去买回头货物。取出其银,皆假银也。在这则故事的按语中,张应俞指出,“棍之用假银,此为商者最难提防”,并详细列举出各种成色的真假银的特征,以供商人参考。当时还常有人施展种种伎俩,借兑换之机以假银骗取真银,商人被坑骗者基金。《成锭假银换真银》谈到,泉州商人孙滔,往南京买布,途中陡遇一棍,名汪廷兰,诈称与孙同乡,同船数日,相处甚欢。汪知孙朴实可骗,便假称往芜湖起岸买货,并称“尚未倾银,有银一锭,细丝,十二两重,若有便银,打换为妙”。孙有意要换,“因取出小鏪八九钱重的,只九一二成色”,汪故意重估为九四五成色,与孙对换,并趁孙不注意,用假鏪替出真银,“孙一向到南京,取出前银,乃是锡鏪”。
商人的嗜好,也常会被人利用,成为丧家破财的祸根。《好赌反落人术中》谈到,徐华胜与张鄂均买纸往京卖,同处一店。张曾因赌破家,知徐酷好赌钱,便邀徐以棋小赌。张棋术远胜于徐,但屡次诈输。后徐邀张夜赌东道,张故激其赌银,徐一夜输银数十两。徐华胜是因赌破财,《累算友财倾其家》中的洪起予则是嗜酒败家。洪起予与金从宇皆开有大京铺,各有资本千馀金。金欲谋取洪铺,见其好酒,乃时时饮月福、打平和、邀庆纲,招饮无虚日。洪果中其术,日在醉乡,不事买卖。金铺有弟照管,洪铺无人看守,自然买卖日稀。洪用度渐乏,屡向金借银,积欠日多,金遂力逼还债,洪只得将产业尽数写契抵还,“千馀金家,不两三载,一旦罄空”。倘若商人好色,更是容易破财败家。《奸人婢致盗失银》谈到,宁城商人李英,住在苏州牙店,与邻居婢女调戏成奸,邻居支使婢女盗去银一百馀两。《奸牙人女被脱骗》谈到,商人张鲁买闽笋数十担,在廖三店中发卖,因与廖女偷情,笋价一百馀两皆被勒为财礼银。晚明娼妓业发达,不少商人若把持不住,沉湎酒色,荒废了经商正业。《父寻子而自落嫖》谈到,富人左东溪之子左少山,常带千金财本往南京买卖。既而长住妓院,经年不归。左东溪闻其财本已费过半,乃带三百金货物入京寻子,结果自己也落入妓家圈套,将财本嫖尽。
综上所述,晚明时代,商品经济虽然十分繁荣,但商业组织却很不发达,当时常态的商业经营方式还是个体经营。商人们利用地区性或季节性差价赚取利润,经营项目和贩运地域都带有很大的随意性。当时商业经营的环境也不够完善,商业活动的风险性很高,商人们必须处处小心,时时警惕,注重自我修养和自我控制,否则很容易在充满不确定性的商海中翻船。长期以来,学术界对于晚明商品经济的发展程度一直评价很高,《杜骗新书》提醒我们,应该充分注意商品经济繁荣背后所存在的问题和不足。
[i] 关于此书的早期版本情况,参见牛建强《晚明短篇世情小说集〈杜骗新书〉版本考》,《文献》2000年第3期。
[ii] 足立启二:《明末の流通构造——〈杜骗新书〉の世界——》,《熊本大学文学部论丛(史学编)》第41号,1993年;黄霖:《〈杜骗新书〉与晚明世风》,《文学遗产》1995年第1期;林丽月:《从〈杜骗新书〉看晚明妇女生活的侧面》,《近代中国妇女史研究》第3期,1995年;陈学文:《明清时期商业书及商人书之研究》,台北:洪叶文化事业公司,1997年,下篇,第6章。
(资料来源:《北京工商大学学报》2003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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