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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蚩尤是传说时代华夏先民的狩猎者首领
当今世界上人口最多、有着五千多年绵延不断历史文化的汉族,也和世界上许多民族一样,在自己民族的起源、形成和发展过程中,经历过文字产生之前的传说时代。汉族先民有关创世纪、民族起源和始祖活动等传说时代的历史,起初都是由人们世代口耳相传,然后再经历代文人的加工载录,才得以继承和沿袭下来的。所以,有关汉族先民的始祖传说,不仅在内容上表现得相当的支离破碎、而且呈现出一些互相矛盾之处;甚至在不少地方,还揉合着神话内容和明显的梦幻性的色彩,以致使人们读后,会对它产生的迷茫不解、疑惑恍惚。
蚩尤就是这样一位因其传说的扑朔迷离,从而颇多歧义的传说时代汉族先民的首领。蚩尤是传说时代汉族先民的一位始祖,也是传说时代活动于中原地区的汉族先民狩猎者首领。
有关蚩尤较可信历史的传说,应主要是得助于《史记·五帝本纪》的另星记载。由于受历史上中国封建王朝的正统观念,以及狭隘的旧民族意识影响,过去的史学家一般多将这位挺身而出,敢与汉族先民的至尊始祖炎帝和黄帝,争夺天下、谋取鼎足而立,然而终被“杀之中冀”的汉族先民首领,描述成“兽身人语”的形象。于是,也有些封建时代的文人,便将蚩尤贬斥为社会发展和文化水平相对落后、敢于反抗中原王朝封建统治的少数民族首领。
然而,蚩尤的显赫声誉和英武业绩却是掩饰不了的。近年来,对蚩尤研究日益深入,不少立意新颖的妙论令人击节称快。有的学者提出并主张:蚩尤与炎帝和黄帝一样,都是炎黄文化的始祖。[1]也有的学者干脆认为:蚩尤应和炎帝、黄帝同为中华民族的三位祖先。[2]
不知是对传说时代始祖活动记述中的参差不一,还是后世学者解读附会上的差错所致,对于蚩尤与古代南方有的少数民族间的关系,却仍给我们留下了一些疑难。在此,笔者专就传说时代蚩尤的有关问题,及其所涉及的汉族先民融合问题,略陈窥见,以冀大家指正。
一、蚩尤是传说时代中原地区的汉族先民首领
《尚书·吕刑》所说的:“若古有训,蚩尤惟始作乱。”直截了当地把蚩尤推到了犯上作乱的鼻祖地位。成书较早的各个汉文古籍,对蚩尤反抗黄帝事迹,都有着大体一致的记述。又据《逸周书·尝麦篇》称:“昔天之初,诞作上后,乃设建典,名赤帝。分政之卿,名蚩尤。”赤帝即指炎帝,说明蚩尤在炎帝统治时,位居上卿、分政掌权的显要地位。因此,“蚩尤乃逐帝,争于逐鹿之阿,九隅无遗。赤帝大慑,乃说于黄帝,执蚩尤,杀之中冀。”由此可见,蚩尤不仅是和炎帝、黄帝同时代的中原地区汉族先民,同样也是传说时代中原地区的汉族先民的首领。而且,蚩尤更是一位敢于先后奋起对抗汉族始祖炎帝和黄帝的壮烈英雄。
《山海经·大荒北经》对蚩尤与黄帝的争斗,则记述得颇有神化色彩:“蚩尤作兵伐黄帝,黄帝使应龙攻之冀州之野。应龙畜水,蚩尤请风伯雨师,纵大风雨。黄帝乃下天女曰魃,雨止,遂杀蚩尤。”《管子·五行》还有一些蚩尤与黄帝争斗的背景叙述:“昔者黄帝得蚩尤而明乎天道,得大常而察于地利,得奢龙而辩于东方,得祝融而辩于南方,得大封而辩于西方,得后土而辩于北方。黄帝得六相而天地治、神明至。”这实际上反映了,当时蚩尤对黄帝所统治的天下,同样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因而,在《庄子·盗跖》中,反对黄帝执杀六相之首蚩尤,便仗义持言地谴斥:“黄帝不能致德,与蚩尤战于涿鹿之野,流血百里。”
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蚩尤与炎帝、黄帝的流血争斗?这是我们今天难以猜测的疑难之题了。不过,如果以历史唯物主义的方法加以辨析,炎帝和黄帝联合“执杀”蚩尤,应该暗示着传说时代汉族先民所经历的一场重要的社会变革。那就是在炎帝和黄帝之时,已经步入农耕生产的汉族先民,与尚未进入农耕的狩猎者之间,所发生的冲突和碰撞。这一场不可逆转的社会经济的冲突和碰撞的结果,必定是狩猎经济融入稳定的农耕经济。于是它就以传说时代汉族先民,“执蚩尤,杀之中冀”的历史悲壮,反映出汉族先民确立农耕文化的历史基础。
耐人寻味的是,以农为本的汉族先民,却始终对蚩尤别有所钟的。《史记·刘邦本记》记载着汉代“祠黄帝、祭蚩尤”的祀祭礼俗。《封禅书》也记载有齐祀八神的前三位是:“一曰天主祠天,二曰地主祠泰山,三曰兵主祠蚩尤”。如此赫然地将蚩尤敬奉于天、地之后,就说明汉族先民的确是给蚩尤以崇高的殊誉,使他能与黄帝一起享受人们的祭祀。这种黄帝和蚩尤并驾齐驱地现象,不禁引起人们的注意:蚩尤是传说时代中原地区汉族先民的首领!
蚩尤是传说时代中原汉族先民的狩猎者首领
不少汉文古籍在记载蚩尤时,总离不开“兽身人语”之类的描述。《述异记》便将蚩尤描述为:“人身牛蹄,四目六手,耳鬓如剑戟,头有角。”《初学记》引《归藏·启筮》也说:“蚩尤出自羊水,八肱八趾疏首,登九淖以伐空桑,黄帝杀之于青丘。”另外,《太平御览》卷七十八引《龙鱼河图》也称:“蚩尤兄弟八十一人,并兽身人语,铜头铁额。”
应当说,在这些众口一词的“四目六手”、“头有角”、“兽身人语”等带有污蔑性的描述的背后,实际上正是旧时代的封建时代文人们,向我们形象地描绘出传说时代,以蚩尤为首的、众多驰骋于中原地区的,汉族先民中,狩猎者“衣兽皮、戴兽帽”的服饰特征。
现代民族学家对我国直至近现代,仍以射猎禽兽为生的狩猎者,用他们所猎获兽类的兽皮,制作穿戴的衣、帽,有着生动准确的描写。例如建国前,我国东北地区鄂伦春、达斡尔、鄂温克等少数民族猎人,普遍头戴的用狍头皮制的帽子,就是用一个完整的狍子头皮缝制而成的,而且还保存着完好的狍角,狍子眼圈的两个窟窿,则用黑皮镶盖;但割去狍子头上的双耳,镶缝上用狍子头皮缝成的假耳朵,以免狩猎者伪装接近猎物时,被其他猎人误伤。
传说时代狩猎者以狍、鹿、犴等兽类为衣食之源,他们的衣帽多用狍皮、鹿皮、犴皮等缝制。这种“衣兽皮”的服饰特征,在古代文人见闻狭隘的情形下,自然就将之描述成“头有角”、“人身牛蹄”、“四目六手”等类似兽身的形象了。因此,蚩尤的“兽身人语”正印明了他是传说时代汉族先民中的狩猎者。而蚩尤“登九淖,以伐空桑”,则反映了当时狩猎者们的驰骋中原的骁勇。而“黄帝得蚩尤而明乎天道”,更是定居农耕的汉族先民,对善于观天时、察风向追踪兽类的狩猎者,融入农耕经济,推进中原地区农耕文化的赞美和颂扬。
对于传说时代较早进入农耕经济的,以炎帝和黄帝为首的汉族先民来说,这支以蚩尤为首从事狩猎的汉族先民融入农耕文化,不仅为传说时代中原地区的农耕文化,注入了新的活力;更是对当时农耕经济文化的稳定发展,对农作物的稳定发展和农产品的保护,都起到了积极的因素。这兴许就是让重农汉族先民,表现为“祠黄帝,祭蚩尤”的深邃蕴涵之所在。
三、蚩尤不是古代南方少数民族的先祖
蚩尤和古代南方有的少数民族关系值得深入探究。《尚书·吕刑》所记:“蚩尤惟始作乱,延及平民”。指出蚩尤是犯上“作乱”的始作俑者,是敢于反抗统治的最早领袖,其意思是明明白白的。在这里,丝毫没有涉及蚩尤的民族属性问题。兴许是,到了唐代学者孔颖达对此作疏时提出:“顺古有遗训言,蚩尤造始作乱,恶化相易,延及平善之人。九黎之君,号曰蚩尤。”将蚩尤和传说时代九黎联系了起来,才对蚩尤的民族属性有了不同的说法。
现代也有学者认为,传说时代的九黎族是南方的少数民族,不属于汉族先民的范畴。[3]于是,九黎就自然会与汉族先民产生民族间的冲突和矛盾。所以《国语·楚语》便记叙了:“及少昊之衰也,九黎乱德……其后,三苗复九黎之德”。然而,即使是《国语·楚语》的这段记叙,也并没有提出蚩尤和九黎族之间的族属关系。它只是说明了九黎与三苗有着时代上的先后关系。因而才会有“三苗复九黎之德”之说。蚩尤作为传说时代中原地区汉族先民的狩猎者首领,与传说时代南方少数民族九黎族是有泾谓之别的,蚩尤并不是九黎族的首领。
按《帝王世纪》所提出的:黄帝和正妃嫘祖生玄嚣,是为青阳,即少昊之说。那么,蚩尤的“作乱”,是针对炎帝和黄帝的。显而易见,蚩尤应是和黄帝、炎帝是同时代的。而九黎的“乱德”,是乘“少昊之衰”的机会,可见九黎应是和少昊属于同一时代的。因此,从所属时代上看,蚩尤和九黎在活动的时间上有先后之分,蚩尤不会是反抗少昊的九黎之君。
特别是,蚩尤和九黎两者的活动地区也不相同。蚩尤是传说时代活动在中原地区的,汉族先民狩猎者的首领。九黎却是传说时代南方地区的一个少数民族,不属当时的华夏。蚩尤和九黎两者并不在同一地区活动。所以根本有关记述来看,蚩尤和九黎除了在“始作乱”的“乱德”方面,被联系在一起受谴责之外,并没有在民族的族属上,有实质上的相同之处。
另外,蚩尤的“始作乱”和九黎族的“乱德”,其后来的结果也是大不一样的。蚩尤作乱是以蚩尤被“杀之中冀”,从而反映了传说时代中原地区汉族先民中的狩猎者,融合于中原华夏的农耕文化。而九黎“乱德”的结果,则是以后来的“三苗复九黎之德”,来表示传说时代南方少数民族,与中原地区的汉族先民,依然存在的民族间矛盾,将继续发生和冲突。
还需提及的是,传说时代的九黎族和尧舜之时的三苗,究竟有没有民族属性上的联系?这同样是人疑团莫解的迷题。而《尚书》关于三苗的记述,多有互相抵牾之处。历来注家对之少有肯定之说。可贵的是,现代有些学者立足于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观点,对《舜典》中所说的“窜三苗于三危”记述,做出了比较合乎实际的解释。认为这里的“三”,应该是指“群”数,“窜三苗于三危”的意思就是“窜群苗于群山”。[4]这么一来,就使我们可在尧舜之时“在江淮荆州数为乱”的三苗,与退至“左洞庭、右彭蠡”地区的三苗,直到秦汉史籍所记的长沙武陵蛮、五溪蛮之间,寻觅到了一条民族发展和文化沿袭之前的历史脉络。
所以,近来也有学者循此而提出:蚩尤、九黎不能引作苗族族源,似可加以认定。而因此寻找到三苗和五溪蛮之间的历史及地理联系,却是颇有意义的。[5]
综上所述,作为传说时代汉族先民的始祖之一、汉族先民中的狩猎者首领蚩尤,既与九黎族之间没有族属关系,又不能作为古代民族三苗之先祖。所以,蚩尤不应是古代南方少数民族的先祖。然而,由于在历史上统一的多民族中国的发展中,在中华民族的逐步形成过程中,经常出现文化的跨民族传播和互相流通。以致于有关蚩尤的业绩及其反抗的精神,不断地传入南方少数民族之中,这乃是理所当然的事。加之,中国历史上的封建文人,受他们所处的社会局限,以及认识狭隘而作的、望文生义的片面注疏,遂使蚩尤和古代南方少数民族之间,蒙上了一张漏洞千百的迷网,长期导致了两者似是而非的关系,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参考文献]
[1]《光明日报》1995年1月6日载:“炎黄蚩三祖文化学术研讨会在涿州举行”。
[2]陈靖、春坦:《蚩尤应和炎黄同为中华民族的三先人》,载《中南民族学院学报》1996年第4期。
[3]见《中国大百科全书•民族》对“九黎”释文。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86年213页。
[4]马少侨:《“窜三苗于三危”新释》,载《中央民族学院学报》1981年第2期。
[5]张岳奇:《“蚩尤”能否引作苗族族源》,载《民族研究》1984年第4期
本文曾载于《中南民族学院学报》1998 年第1期。此次投贵网络中心作者做了较大的修改,。2005年月3月22日。
(资料来源:作者提供,中华文史网发布,引用转载,注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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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出处:http://his.newdu.com/a/201711/04/510888.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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