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简、帛《五行》天道思想初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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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简、帛《五行》天道思想初探讨


(一)
楚簡《五行》言天道處有三,分別為:
1.德之行五,和謂之德,四行和謂之善。善,人道也;德,天道也。(第4-5簡)
2.金聲,善也;玉音,聖也。善,人道也;德,天〔道也〕。(第19-20簡)
3.聞而知之,聖也。聖人知天道也。(第26-27簡)
言“天”之處亦有三,包括:
1.文〔王在上,於昭〕於天。(第29-30簡)
2.幾而知之,天也。(第48簡)
3.大施諸其人,天也。(第48簡)
而言“上帝”處則一,是: 上帝賢汝,毋貳爾心。(第48簡)
下面,我們就從言“上帝”一面的話入題。[1]
《周易》中的“帝”,是天帝一神觀。[2]而出現在《詩經》中的上帝、上天、天、帝,名稱雖不一樣,但很多時都是異名同實,不離一神。[3]
而孔子於“知天命”後,他心目中的“天”,除了是至高無上,有意志,具主宰大能的人格神外,還講“恆其德”的修為(按:筆者嘗謂《周易》“恆其德”的思想是表的“中正”義。而本文又認為,這二者的結合,在竹簡《五行》就正是透過“聖,形於內謂之德之行,不形於內謂之德之行”以表。然則何以“恆其德”一辭不是於六二或九五爻出現,而竟在表中而不正的六五爻?其實這正是文王寫作“《周易》祖本”其繫辭的一種精微奧妙處。《艮卦·六五·小象》的有說“以中正也”就是明証。有關之問題,於下一篇的《再探》將會深入討論)。下面先來看一則可窺察“恆其德”思要的話。
子曰:“予欲無言。”子貢曰:“子如不言,則小子何述焉?”子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論語·陽貨》)
雖然孔子談說論道之言不乏首尾相應的辭例,[4]以示有所強調;但上引的言例,其終始相應之句,當還可以有更精進的奧義在。因它本質上是有譬有喻,這有異於其他同形式的辭例。而相應於此,楚簡《五行》見有這樣的話:“目而知之謂之進之,喻而知之謂之進之,譬而知之謂之進之,幾而知之,天也。”(第47-48簡)
這所謂“目而知之”,當涵藏着作者(本文及本“新考察”系列,皆把《說》其原始本的作者,設為是荀子,並隨文加以証說)的微意微旨。[5]事實其前的第45簡就有云:“耳目鼻口手足六者,心之役也(‘役’字從帛書說)。”則知“目”之為用是必有“心”的主導作用在其間。故這裡的“進之”當同所謂“見賢人,明也。見而知之,智也”(第27-28簡),這可表出“四時行,百物生”雖皆為人之可見可知者,卻只有智者之知,才易產生美與善的導向、促進和推動的作用。
“喻而知之”例如孔子不見說“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焉?天何言哉”,而是取“天何言哉”的終始相應為說;顯然因前者所示的“天”容易被理解為並無意志,也不覺涵具“主宰之天”的意味,絕非他雅欲表達的旨意。
但後者則不同。“始”端的“天何言哉”顯具承上起下的作用。它不獨表出孔子相信天雖不言,卻同樣自有意志在,只是天道所行乃不言之教。這便隱含了他說“予欲無言”的理據;[6]更重要的是,當他於“終”端再說“天何言哉”時,話卻又可產生出另一番含義,就是天對“四時行,百物生”的終始事是知曉的,[7]但並無妄執而致干預造作之為,有若“無知”,因中道無為所致的“自成”、“自道”(《中庸》:“誠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已是天然的秩序。這些都是可以“喻而知之”的事。
所以孔子嘗謂“有德者必有言”(《論語·憲問》),因這“言”既可以是言教,也可以指不言之教,包括“行”教和精微之言。對此,《詩·大雅·皇矣》就有說:“維此文王,帝度其心,貊其德音。”這是說《易》教的“絜靜精微”(《禮記·經解》),有若悠揚樂韻之任物自取自持自樂(按:此所以《五行》自始至終皆重視此一“樂”字),自得其和,是所謂“成於樂”(《論語·泰伯》)。而《書》則有稱:“高宗三年不言,言乃讙(歡)。”(見《禮記·檀弓下》)這“不言”當可理解為有如天道的“不言”,卻是別有生意存焉。[8]故孟子的言“天”,亦有語謂:“天不言,以行與事示之而已矣。”(〈萬章上〉)
孔子又嘗稱“成身”之道是“不過乎物”(《禮記·哀公問》),這其實正指中道無為是可成中道自然。這是說“上天”對其道所生出之物,自始至終都只是中道本末的不離,正所謂:“日月東西相從而不已也,是天道也(按:‘日’是以喻本,‘月’是以喻末,本末一體行遠而不離。《易·離卦》的卦辭及《彖傳》、《象傳》,皆可作此說之証)”(〈哀公問〉),是為“中以應實”(《大戴禮·小辨》),道體無妄執偏倚,而任物“自取”、“自成”、“自道”,無過不及(按:這也就是所謂“正”以及為何天道無不正的原因。《小過·六二》爻辭對此有很好的設說。故《乾·彖傳》謂“乾道變化,各正性命”),是所謂“中庸之為德”與“致中和”,是所謂“天生諸其人,天也”(帛書《五行》)。所以楚簡《語叢一》有云:“無物不物,皆致焉(按:意謂凡物皆具成為初性之物的機會,無物不是如此),而無非己取之者。”這也就是孔子所說的:“無為而物成,是天道也。已成而明,是天道也(《中庸》第21章:‘自誠明,謂之性’)。”(〈哀公問〉)故孔子嘗有本於天道此一精神體要,而以智、仁對舉來加設說,曰:“知者樂水,仁者樂山。知者動,仁者靜。知者樂,仁者壽”(《論語·雍也》);而楚簡《五行》亦有謂:“君子之為德也,〔有與始,無與〕終也。金聲而玉振之,[9]有德者也。”(第18-19簡)《中庸》則曰:“誠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誠乎身矣。誠者,天之道也;誠之者,人之道也。”(第20章)此所以孟子說:“始條理者,智之事也;終條理者,聖之事也。”(〈萬章下〉)
有關孔子對天道的這體會,並因悟道而有所“進之”,我們從一則他言水的話:“夫水者,君子比德焉:偏與之而無私,似德(《荀子·宥坐》作‘遍與諸生而無為也,似德’);所及者生,所不及者死,似仁。(下略)”(《大戴禮記·勸學》),[10]也可得到具體而實在的認識。
故知所謂“天何言哉”這一設譬,當是孔子上契天道的話。他領悟到上天是有“无妄”的修為,但此修又並非謂由不能到能,由無到有的那種行修,而是天既知於自性的中道無為,復能無妄地體現於物,是為“恆其德”。[11]正如《詩·大雅·皇矣》設說於“帝”之言而有所謂:“帝謂文王:予懷明德,不大聲與色。”而這詩句《中庸》不但見引用,還載有孔子的一句解讀,曰:“聲色之於以化民,末也。”(第33章)
因此亦知孔子的以“予欲無言”來開導子貢,是要在點醒喜歡“方人”的他,(見《論語·憲問》)教他認識言教並非至道,至高的道宜向天道中尋。
故馮友蘭先生之謂“《論語》中孔子所說之天,亦皆主宰之天也”,[12]確為卓識。因為,只消孔子稍一變天,把話扭轉為“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天何言哉”,成疊句一如他的說:“予所否者,天厭之!天厭之!”(〈雍也〉)說:“觚不觚,觚哉!觚哉!”(〈雍也〉)說:“桓公九合諸侯,不以兵車,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論語·憲問》),這不就已變成是並無主宰的天嗎?­­───這樣的“天”當然也可被理解為是自然規律、法則的“天”!
由是知孔子的說“欲無言”,實同時含有他也想法則於天的意思,就像堯的“蕩蕩乎民無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煥乎其有文章”(〈泰伯〉)。他因此有本於堯、舜、禹、湯、文、武、周公以來的中道思想與精神,[13]“極高明而道中庸”,曰:“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民鮮久矣。”(〈雍也〉)“鮮久”就是少有能持之以恆。這當是相對於他認為天能“恆其德”來說。
而由於孔子相信天是有其修,並由其修而可知物是否能成其德修,正所謂:“夫乾,天下之至健行,德也恆易以知險。”(《易·繫辭下》)因天雖以其道派生命物,但並無強執強制於物的自成自道。而結果天地間就獨有人能從具天命的物性中體認到“天心”和以之體行天命,故也就只有人能超越群生,而成為萬物之靈。所以孔子要“尊德義”,視為人的天職,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堯曰〉)又說:“下學而上達,知我者其天乎!”(〈憲問〉)
即此亦知,荀子批評思孟五行的“幽隱而無說,閉約而無解”,這當與子思重視孔道的“微言”(即《荀子·非十二子》所說的“此真先君子之言也”),重視天道的不言之教,故其《五行》篇每用精微之思來言說(例如說“君子慎其獨也”),實在大有關係。
事實《五行》開篇就即以“不言”來造說行教,例如由所謂“仁,形於內謂之德之行,不形於內謂之行”,到“聖,形於內謂之德之行,不形於內謂之德之行”,這不就可與《易·繫辭上》所說的“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天數五,地數五”,聯生出密切的關係嗎?若再就大處言之,則所謂“德之行五,和謂之德。四行和謂之善”,當是以喻“用九”為“乾”,天人合一。又“德之行”共六,而“德,天道也”,這自是以喻“坤”之“用六”“乃順承天”。至於“聖,形於內謂之德之行,不形於內謂之德之行”,則是指“恆其德”的既中且正,“可以贊天地之化育”,“與天地參矣”!
但這些在文中都是“幽隱而無說”。所以荀子的作《說》以解之(稱為《說》是用龐樸先生的說法),就暗用了《莊子·天下》篇所稱的“《易》以道陰陽”,從第15簡“聖之思也輕”處下筆“陽”說,以示聖人之作《易》,是從古來的陰陽觀念滋乳而生出陰陽概念的思想。故《說》的有說有不說,有解有不解,就正為以陽中見陰這“一陰一陽之謂道”(按:《易緯·乾鑿度》卷下云:“《易》一陰一陽,合而為十五之謂道。”則知荀子這做法,正與《五行》開篇即暗用天地的九六之數,以表此乃具不言之教的篇章,用意相同),去配合帛書《五行》暗藏的批判性質,也是“善為《易》者不占”的一義,對竹簡《五行》之“幽隠而無說,閉約而無解”處,有所點破!
故知子思所云“目而知之謂之進之,喻而知之謂之進之,譬而知之謂之進之,幾而知之,天也”,原來是與孔子對上天的行不言之教,有所體認,而說“予欲無言”的話有關。子思並因此有所對應而立說於“五行”,既以申明子貢悟道後所稱“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的話意(見〈論語·公冶長〉),也可作為是他對孔子云“欲無言”其義的一種申說。
而由於荀子深明子思說這些話本意的所指,故在有關方面的說解上,便加強內容,另外作出設譬和喻說。這點荀子亦有所明示。《荀子·非相》:“譬稱以喻之。”因此今日我們見到的帛書《五行》,是把竹簡本的“喻而知之謂之進之,譬而知之謂之進之”,易作“譬而知之謂之進之,喻而知之謂之進之”。而荀子於《說》中又把“幾而知之,天也”的“幾”字,易寫成“鐖”;這當是為配合“德機”一辭(見《莊子·應帝王》;而帛書第246-247行亦有“機然忘寒,忘寒德之至也”之語),而以與五行有關的一“金”一“木”,表出他對子思“造說”這用心,同樣是洞悉的!
(二)
孔子及儒家所視“天”的中道無為,其與老聃及道家所主“道”自然無為的“造化”,雖存在着本原上的不同,但“無為”的“稽式”則一,其始動及其變化,是皆可以“幾”稱。[14]
又楚簡《五行》所說的“目而知之謂之進之,喻而知之謂之進之,譬而知之謂之進之”,這“知之”之“進”,至“幾而知之,天也”,戛然而止!顯然,子思之學是上承了孔子的天道思想,也以上天為超自然且是有修為的人格神。這個“修”,筆者於“論《易·乾》所表的‘天’有中道之修”一文之結語中,是這樣指出:“只是其‘知’之用,由是而有所謂‘无妄’”。故荀子在帛書《五行》的《說》對此有謂:“唯有天德者,然後鐖而知之!”(第343行)這是一句非常重要的話,內涵至少有四:
一是正如荀子在〈不荀〉篇所說:“變化代興,謂之天德。”天德乃天之所得,是天之始以自知之“得”為“變”,復以所知的中道無為行派生,任有道之物取化自成、自道,這就是天的以“變”行“化”,道的終而有始,所成的“天德”,是為天道的“仁”。故凡有道之物,莫不是本於德而有所宜以生。但萬物中就只有人能以“知德”為“宜”為“義”,故荀子說“禽獸有知而無義”,人則“有知有義,故最為天下貴也”。而人若“知德”又能加以體行,則就是《五行》所說的“貴貴”(第35簡),也是《說》所稱的“貴貴者,貴眾貴也”(第262行)。而荀子這說解的話,到了《荀子·非相》,就成了所謂“《傳》曰:唯君子為能貴其所貴”。事實郭店簡《大常》亦有云 :“故君子不貴庶物,而貴與民有同也。”(第16-17簡)又:“是以君子貴成之。”(第30-31簡)
二是天因自知然後有德,但天對所知的德,又能“無知”,即能無妄如常,“恆其德”。而這在於人,則就有所謂“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所以知天矣。存其心,養其性,所以事天也。”(《孟子·盡心上》)故君子的“進之”,極高明處是能臻達“幾而知之,天也”的聖域,體任無妄,即謂其神能通於及知於變化之妙,“極深而研幾”(《易·繫辭上》)就像上天一樣。
三是任何人任何物皆可有其德。孔子就說過:“驥,不稱其力,稱其德也。”但只有親比於天的,其行才是“知”與“行”的合一(這例如孔子所說的“唯天為大,唯堯則之”),才能天人合一。
四是天不但自知其德,也能因無妄私的“幾”變而知物。《論語·衛靈公》就記有一則孔子“知天”而“事天”的話:“子曰:‘赐也,汝以予為多學而識之者與?‘對曰:’然,非與?’曰:‘非也,予一以貫之。’”這當是孔子有感於子貢太執實一己的性情與學問,未能如顏回一樣的“有若無,實若虛”,故乃用悟得的天道作自然的開導。在他,修身君子若能一任“天心”的廣容無私,也就能虛通於物,增加與人與物之間的認識和了解,甚至能不求物而物自歸,見識自然增廣。
事實孔子就嘗說:“知‘幾’,其神乎!君子上交不諂(按:例如“子不語怪力亂神”和“敬鬼神而遠之”),下交不瀆(按:意指“上達”的君子對“無妄”之道不褻瀆和不怠慢,知所以此去盡己、盡人和盡物之性),其知幾乎?幾者,動之微,吉之先見者也。君子見幾而作,不俟終曰。”又:“顏氏之子,其殆庶‘幾’乎?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也。”(《易·繫辭下》)
故《繫辭上》亦有說:“顯道,神德行。是故可與酬酢,可與祐神矣!子曰:‘知變化之道者,其知神之所為乎?’”
即此可知,“幾”也就是指“德幾”,[15]是“吉之先見者”,也是《說》謂“君子之為德也,有與始也”的所指,而道的變化同時由此出。而此一與物無妄,無過不及之義,孔子是稱作“時中”(《中庸》第二章)。它使得物能因帝的以中道派生,而自有所成;也使得帝道的變化,幾近於自然,但又不是自然無為。因此《逸周書·度訓》是嘗本此而有謂“明王是以敬微而順分,分次以知和”;孔子亦於言“鬼神之為德”時說“夫微之顯,誠之不可揜,如此夫”(《中庸》第16章),又說“君子見幾而務之,〔則〕有功矣”(帛書《二三子問》);而《易·繫辭上》則曰“唯幾也,故能成天下之務”。
故此孔子又有說:“君子進德修業。忠信,所以進德也;修辭立其誠,所以居業也。知至至之,可與‘幾’也。知終終之,可與存義。”這是《乾·文言》所載孔子闡釋《乾·九三》爻辭“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无咎”,其中的幾句說話。
所謂“誠”,依《中庸》說是指“天”不單能“成己”,還能自成其所以“成物”的“道”。這“自道”是說天道無妄,既能自知於其“中道無為”,又能“恆其德”。故《中庸》要說“成己,仁也;成物,知(智)也”(第25章);荀子亦有本於此義而謂:“夫師以身為正儀,而貴自安者也。《詩》云:‘不識不知,順帝之則’,此之謂也。”(〈修身〉)《易·繫辭上》則曰:“《易》,无思也,无為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第10章)當然,孔子對此亦有語謂:“吾有知乎哉?無知也。有鄙夫問於我,空空如也。我叩其兩端而竭焉。”(《論語·子罕》)這些言例,皆可作為人對天道行無妄的一種反輔,於《易》則是所謂“聖人以神道設教,而天下服矣”(《觀·彖傳》)。而人能體認此道而行之,所進便是“知至至之,可與幾矣”。《中庸》是把此“人之道”的範疇稱作“故曰:‘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第27章),這也是《大學》說“格物致知”的義理所在。[16]
那末又何謂“知終終之”?
這首個“終”字,其與“知至至之”的首個“至”字一樣,都是名詞,取義上又都和天道有關,因《乾·九三》爻辭本就是說君子以天為修的話。“終”是指“終結”,但非謂物事的終結或有所終結,而是指“恆先无有:樸、靜、虛”[17]這“無物”態況的終結,是說天道的“不見而章,不動而變,無為而成”(《中庸》第26章)。於《易》這則謂“地六”之後的“天七地八”已不再是一種虛擬的流程,而是《中庸》所謂“至誠無息(按:《論語·子罕》記‘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可擬於此),不息則久,久則徵”的“悠久見生成”,生出了不變是為變這既是“易”也是“不易”的“道”。此所以《復》卦說“反復其道,七日來復,利有攸往”。對此,《彖傳》是釋之為“天行也”,“剛長也”,又曰:“《復》,其見天地之心乎!”這當是指《復》初九之“不遠復,无袛悔,元吉”及六二之“休復,吉”這“天一地二”來說。故此《易緯·乾鑿度》卷下有云:“陽動而進,陰動而退,故陽以七、陰以八為彖。”又:“陽動而進,變七之九(按:指《復·初九》),象其氣之息也。陰動而退,變八之六(按:指《復·六二》),象其氣之消也。”所以《雜卦傳》對卦之六爻可表“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的《既濟》乃曰“定也”。《既濟》的卦辭更說得明白:“初吉終亂。”而這一“亂”,非同小可。它是亂中有序,“見群龍无首,吉”,也即形成了“天地之大德曰生”這“大和”的秩序,是不同中的諧協,有若孔子對“成於樂”的一種形容:“師摯之始,關雎之亂·洋洋乎盈耳哉!”(《論語·泰伯》)[18]故《大戴禮記·保傅》有稱“《詩》之〈關睢〉”為“慎始敬終”。而這種變動,也就是《易·繫辭上》所說的“夫乾,其靜也專·其動也直,是以大生焉”。而這也可謂是“或”體的自於“幾”而始有其初(《恆先》:“知幾而无思不天:有出於或,性出於有。”按:由天七而地八的過程,《恆先》是稱作“自厭不自忍,或作”),於天的“中道自然”來說,就是“無物不物,皆致焉,而無非己取之者”(《語叢一》),《中庸》則以此義為“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第25章)。“終始”就是終而有始,是如《恆·彖》釋《恆》的卦辭“利有攸往”之所謂“終則有始也”。故《大學》說“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而這本末終始又是“大生”的事,所以《中庸》說“中也者,天下之大本”(第一章)。事實天的中道無為於有道之物是“天祿永終”(《論語·堯曰》),是“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地成為物的實體,[19]是如孔子所說的“不閉其久,是天道也”(《禮記·哀公問》)。
故知“知終”的“終結”義,要涵兩義:一是如《中庸》所說的:“故至誠無息,不息則久,久則徵。”(第26章)二也是如《中庸》說的:“天地之道(按:此‘道’乃中道。《左傳·成公十三年》:‘民受天地之中以生’),可一言而盡也:其為物不貳(按:指中道無為),則其生物不測(按:指中道自然)。”(第26章)
因此君子的“終之”之修,是要講重自成、自道,即所以“配天”的“成己”和“成物”之道,這就是所謂“可與存義”。
而以此等義理去比視《五行》所說的“幾而知之,天也”,於天道來說,表面是可理解為天的“知幾”同樣要涵二義:其一為天對自性的中道無為是能知之,此所謂“《復》以自知”,“《復》,德之本也”(《易繫辭下》);但既知之又一若“無知”,是如《詩·大雅·皇矣》所說的“不識不知,順帝之則”。另一則為天對其與物無妄的“幾”變,一樣是有所知,但能“不過乎物”地“恆其德”。之所以謂表面可作這樣的理解,是因為子思於《五行》的立論,開篇即見提出“五行”與“四行和”有不同,這在於“五行”多了“聖之德”,就是:“聖,形於內謂之德之行,不形於內謂之德之行。”而根據《五行》謂“聞而知之,聖也。聖人知天道也”;帛書《德聖》亦說“聖之知(智)知天”和“知天道曰聖,聖者,聲也”;又前述孔子所主的天是中道無為;則知《五行》的言“聖”,要涵兩義:一是“聖”能內聞天道而知天德。二是聖能“不識不知,順帝之則”,“厥德不回(按:謂不執於回報)”(《詩·大明》)地行其“大德敦化”(《中庸》第30章)。這就猶之如上天的既有自知之“明”,又能“恆其德”、“慎其獨”地由中道無為以成中道自然的化育。所以《五行》說:“德,天道也。”而由於“聖”之德是能“恆其德”,故其“德義”又可取《乾·九五》以表。“乾天”的中正是“飛龍在天,乃位乎天德”,能“合”能“和”九四與上九的不中不正。而人的生具能知昭顯這天德之資賦,則其“內在”的道之“恆其德”,就有所謂“五行皆形於內而時行之(按:此為‘恆其德’之一義。《五行》同樣有受《周易》‘恆其德’思想的影響,於此亦可見一斑。但這卻是‘幽隱而無說’),謂之君子”,若再進則就是所謂“不形於內謂之德之行”,即對物(外物、心物)和行事的處理上,不但能不偏不倚,更能無過不及,體行中道無為,也即“中正”這“時中”之道,成為“備之謂聖”(《語叢一》),也是“飛龍在天,利見大人”的“聖”。所以孔子說:“大人者,聖明德備也。”(《易緯·乾叢度》)故修身君子若內以聖道為修,“克比”、“克類(《左傳》昭公二十八年:‘勤施無私曰類。’而荀子的推‘類’,相信正是本於此)”,是所謂“能進之為君子”(第42簡);外能“無為而物成”,即能產生自然的感染力和影響力,“克明”、“克順”(《詩·皇矣》),則又可比擬於所謂“聖”之“德之行”,這也就是“君子集大成”(第42簡),亦《莊子·天下》所說的“內聖外王之道”(按:故荀子於《非十二子》篇說思孟五行“猶然而材劇志大”)。所以《五行》之於“尊德義”,是說:“知而行之,義也。行之而時,德也。”(第27簡)這個“時”,帛書的《說》是解作“時者,和也。和也者,惠也”(第281行)。因這“時中”的“和”,就好比“四時行焉”,百物是各得其和以生。所以荀子的由“行”以說“行禮”,就有所謂“賤者惠焉”(《荀子·大略》)。由是知《五行》的把“德,天道也”分開兩方面來說,原來是有理由的,而這話也當涵兩義:一是天德的行道於人,皇極至大是可有仁、義、禮、智、聖這五德的生備,這也是“君子集大成”和“大施諸其人,天也”的“大”,其中聖德是能知天。二是人的修道於德,既可有“仁、義、禮、智”這“四行和”的人道之善,也因此而可產生有如聖道般的影響,有所謂“四行形,聖氣作”(帛書《德聖》),有所謂“金聲,善也;玉音,聖也。善,人道也;德,天〔道也〕。唯有德者然後能金聲而玉振之”。[20]
故由子思對所言的“五行”,分出了“四行和”以及從《詩經》引出“上帝臨汝,毋貳爾心”這富義理的詩句,繼而修改之以加強命意來說話,就知他有受孔子的影響,也認為“天”是有修為的。天是於自知之“明”中,對自道的無妄,能“恆其德”。故《五行》之言“聖”,除主體的“聖,形於內謂之德之行,不形於內謂之德之行”外,又有說:“明明,智也。赫赫,聖也。‘明明在下,赫赫在上,此之謂也。’(第25-26簡)而《中庸》也強調君子之修要“極高明而道中庸”(第27章),又說“自明誠,謂之教”(第21章)。對人的體認得此種“神明其德”之道(辭見《易·繫辭上》),《逸周書·寶典解》是稱作:“溫直,是謂明德。喜怒不郄,[21]主人乃服。”“溫直”乃指溫良無侵略性,中通外直,是所謂“敬明其德”(《詩·魯頌·泮水》)。而人的喜怒既無私隙,那末“德”的主人也即上天,自會佩服。故篇中言身之修,又有謂:“惠而能忍,尊天大經。”而對於先聖認為天有其“自明”之修,《詩》、《書》皆有所述。例如《大學》開篇便見強調說:“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又謂:“《康誥》曰:‘克明德。’《大甲》曰:‘顧諟天之明命。’《帝典》曰:‘克明峻德。’皆自明也。”而《詩·小雅·小明》亦見有這樣的話:“嗟爾君子,[22]無恆安處。靖共爾位,正直是與。神之聽之,式殼以汝。嗟爾君子,無恆安息。靖共爾位,好是正直。神之聽之,介爾景福。”這是作者以自嘲方式來自勉自勵,自成自道的話,也是智者對聖人之知或對上天有所“自明”的一種認知,而形成君子重視“反身修德”、“反身而誠”、“敦於反己”之類的省思。郭店楚簡《大常》對此就有云:“‘聖人天德’何?言慎求之於己,而可以至順天常矣。”(第37-38簡)這一以“求之於己為‘恆’”的體認,於《大戴禮記·勸學》篇是有更重要的証說,曰:“君子博學如日參己焉(按:在《荀子·勸學》,這句則作‘君子博學而日參省乎己’。顯然,這是編修《荀》書的人,因不明‘參己(參,驗也)[23]’本出帝的‘自明’一義,而據《論語》臆改。事實下文數語之所述皆與‘自明’有關),故知明則行無過。《詩》云:‘嗟爾君子,無恆安息。靖恭爾位,好是正直。神之聽之,介爾景福。’神莫大於化道,福莫長於无咎(按:兩句是分別對應於‘無恆安處’與‘無恆安息’而為說。)。”
而由於文王能“通神明之德”(辭見《易·繫辭上》),“昭事上帝”(《詩·大明》),故《左傳》見有云:“《周書》曰:‘明德慎罰,文王所以造周也。’(成公二年)”,又有“昭明德”和“恕思以明德”這等載言(見襄公十九年及二十四年)。而《晉卦·象傳》則謂:“君子以自昭明德。”故《五行》復見引《大雅·文王》詩句贊曰:“‘文〔王在上,於昭〕於天’,此之謂也。”此所以荀子有語謂:“《詩》曰:‘明明在下,赫赫在上’,此言上明而下化也。”(〈解蔽〉)又說:“學至於行之而止矣!行之明也,明之為聖人。”(〈儒效〉)而於言“聖王之用(按:指用天的所‘自明’)”時亦有稱:“微而明,……明博大以至約。故曰:‘一與一是為人者,謂之聖人。’”(〈王制〉)故其謂“天德”乃“王者之政也”(〈王制〉)。
正因為此,荀子對子思所說的“幾而知之,天也。‘上帝賢汝,毋貳爾心’,此之謂也”,顯然有所保留。因子思為了意表“天”是有主宰之能,具意志,和能知物變,並本此而進一步有所“造說”,他遂把《詩·大雅·大明》的詩句:“上帝臨汝”,改易為“上帝賢汝”,這就更方便配合下句“大施諸其人,天也”,一起作為對“五行”立說的相應。因為“臨汝”的“臨”,只是指天之“視也”(鄭箋),只是謂“神明鑒之”(馬瑞辰說);不若“賢汝”乃有所落實的口吻,就有如《論語·堯曰》堯命舜而禪以帝位所說的“天之曆數在爾躬(《集解》:“曆數,謂列次也”),允執其中”一樣,那是具體得多。  
故深受孔子天道思想影響的荀子,[24]乃於他用作輔助教材,也即今所見的帛本《五行》其原始本中,把“賢汝”之辭復依原來的“上帝臨汝”,作出修正;又將“大施諸其人,天也”改易為“天生諸其人,天也”,使復歸於“帝”的中道無為之義。而這亦方便與之前所改成的“聖”之“不形於內謂之行”起照應。因原詩中“汝”本是指“所誓之眾”言,是指眾數多數,而非寡少之數。[25]事實子思雖把句意微作改易,但變動可大,這包括思想變得僻違難與大道歸類。因為由中道無為到中道自然,重要特色之一是“不過乎物”,這是孔子一個黑色幽默之言,曰:“仁人不過乎物(故《論語》有所謂‘仁者靜’,‘仁者安仁’),孝子不過乎物。”(《禮記·哀公問》)這真是絕妙好辭!孝子有至親去世,難道也要見到別人有親人死以陪痛不成?這對強執性情與學問的人來說,實在諷刺也是當頭棒喝。以言教為例,不錯,行道施教之目的是希望道理能去到別人的心坎上;但施教並非輸出專制,任何正道一旦去得太過,都易偏歪走邪,有所變質成為孔子慨歎中道不行時所說的“知者過之”和“賢者過之”(《中庸》第4章),這都是中而不正,是所謂“過猶不及”(《論語·先進》)。因“以一貫之”的“執一”,[26]已是役己役人的“施勞”事,[27]而不若“一以貫之”的能行“忠恕”,[28]正所謂:“夫‘上帝臨汝,無貳爾心’,有令名也。夫‘恕’思以明德,則令名載而行之。是以遠至邇安。”(《左傳》襄公二十四年)
明乎此,則知何以《乾·九三》會有“厲无咎”的繫辭。因“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在那以表最危險之階的“夕”,也是“終始”之“終”處,能“因其時而惕”(《乾·文言》),意即內成己於心而外不執心以役物,是如其後荀子所說的“危微之幾,惟明君子而後能知之”(〈解蔽〉)。故孔子說“君子見幾而作,不俟終日”;帛書《二三子問》說“時盡而止之以置身,置身而靜〔按:此語含兩義,一為以精微之思行不言之教,是如帛書《易之義》所謂‘隱文且靜’,講重‘文德’的一種“行乎無名,唯庸有光”(《莊子·庚桑楚》語)。二是君子的修身,有若《大戴禮記·五帝德》所言堯的‘其仁如天,其知如神’。這可以是指為道為教者,對人對事都要不離不棄,但又得知所若即若離,是如帛書《要》篇所說的‘遜正而行義,則人不惑矣’〕”。故《易之義》之釋《厲无咎》是云“知息也,何咎之有”,這與《乾·文言》載孔子所說的“雖危无咎矣”同。因此孔子說“一日克(治也)己復禮,天下歸仁焉”(《論語·顏淵》);《五行》說“君子之為德也”,“無與終也”;[29]孟子則稱“萬物皆備於我矣,反身而誠,樂莫大焉。強恕而行,求仁莫近焉”,又曰:“夫君子所過者化,所存者神;上下與天地同流,豈曰小補之哉”(〈盡心上〉)。(按:馮友蘭先生謂孟子這兩則話“頗有神秘主義之傾向。其本意如何,孟子所言簡略,不能詳也”。[30]其實這正是荀子批判思孟五行“幽隱而無說,閉約而無解”的一種所指。)
由是亦知,《逸周書·武順解》所說的“危言不干德曰正,正及神人(《孟子·盡心下》:‘聖而不可知之之謂神’)曰極,世世能極曰帝”,首句很可能正是對《乾·九三》爻辭的一種解說,是說修身君子的處於正位,能積極去做一些“正中”的事,以修正不中。這就是孔子譽顏回所說的:“回之為人也,擇乎中庸。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中庸》第8章)而筆者謂《乾》所表的天乃帝天,能有自性之知(上九“亢龍有悔”是喻)與中道的修為,至此益得而明!
但子思的把“臨”易為“賢”,這做法相信也是受到孔子影響。因孔子之能把“誠”字變為一個哲學範疇,不就是先將《詩·小雅·我行其野》中“成不以富”的“成”,易作為“誠”,才能產生出來的嗎?[31]
(编者按:[1]本文所引簡、帛《五行》篇之釋文,是以魏啟鵬的“簡帛《五行》箋釋”(萬卷樓圖書有限公司,民國89年),郭沂的《郭店竹簡與先秦學術思想》(上海教育出版社,2001年),張光裕主編、袁國華合編的《郭店楚簡研究·第一卷·文字篇》(台灣藝文)及李零的《郭店楚簡校讀記》(北京大學出版社,2002年)此四書為參考本。
[2]見拙文“論《易·乾》所表的‘天’有中道之修”,簡帛研究網,2006年2月5日。
[3]李杜《中西哲學思想中的天道與上帝》第二章第三節“天帝一神觀”。聯經出版事業公司,民國67年。
[4]例如《論語》:
子曰:“賢哉回也!一單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雍也〉)
子曰:“禹,吾無間言矣!菲飲食而致孝乎鬼神,惡衣服而致美乎黻,卑宮室而盡力乎溝洫。禹,吾無間言矣!”(〈泰伯〉)
子曰:“焉用佞?禦人以口給,屢憎於人。不知其人,焉用佞?”(〈公冶長〉)
又《易·乾文言傳》:“其唯聖人乎!知進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唯聖人乎!”
〈繫辭傳·上〉:“《易》曰:‘憧憧往來,朋從爾思。’子曰:‘天下何思何慮!天下同歸而殊途,一致而百慮。天下何思何慮!’”
(參考自黃沛榮《易學乾坤》第208-209頁,台灣大安出版社,1998年)
[5]此所以荀子於有關的《說》中(見第328-335行),並不直接以“看”、“見”、“視”去釋這個作動詞用的“目”字,其所持的看法,這裡只挑與本文關係最密切的兩點來說。其一是“目”可以“積”所看所見所視所觀所察,而“視”、“見”等卻不可以積“目”。這“積”之義,是可從《說》第336-337行之“譬丘之與山也,丘之所以不〔如〕名山者,不積也”求得。其二是《說》之釋“目”,有云:“目之也者,比之也”。這“比之”由述及的內容看,當不離《比》卦六二爻辭“比之自內,貞吉”及六四爻辭“外比之,貞吉”的範疇。而最值得注意的是,荀子在內容設計與駕馭問題上,以“循人之性,則巍然〔知其好〕仁義也,不循其所以受命也,循之則得之矣,是目之已”之句,對其“性惡說”的所謂“其善者偽也”,深入地作出了說明(說詳拙文《考察荀子非議“思孟五行”的真相》第四部分,簡帛研究網2005年12月30日,武大簡帛網2006年1月17日)。
[6]馮友蘭先生嘗有謂:“以天不言為一命題,即含有天能言而不言之意。否則此命題為無意義。如吾人不說石頭不言,棹子不言,因石頭棹子,本非能言之物也。”(《中國哲學史》第65頁,三聯書店〔香港〕出版,2000年)
[7]之所以這樣說,是這句式若和設為另一形式的表述:“天何言哉?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按:這前置型的用疊方式,在《論語》也不難見到,例如〈公冶長〉:“歸與!歸與!吾黨小子狂簡,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子罕〉:“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賈者也。”〈微子〉:“鳳兮!鳳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已而,已而,今之從政者殆而”),對照來看,便不難發覺,後者最多只能顯出“天是有意志的但卻不言”這一種含意。而前者,即謂文本,其所涵內容便顯然較為豐富,理解上是可增添此一層次的意義。
[8]說詳拙文《宰我和言語科》之(四):〈釋“高宗諒闇,三年不言”與“槁木三年,不必為邦旗”〉,拙著《學校與學術之間》第148-154頁,香港明報出版社2005年。
[9]所謂“金聲”應指外在之聲,“玉振”應指內心之振。《尚書大傳》曰:“在內者皆玉色,在外者皆金聲。”此金聲玉振分內外之証。外在之聲多矣,能從眾多聲音中辨識出金聲,其中包涵了認識過程中的價值選擇,外在之聲若非金聲(不具備“金”的價值),則主體弗為之聽。而玉振即合於德之振。(話引自劉信芳之《“金聲玉振之”及其相關問題》一文,載簡帛研究網)
[10]今時香港有學人批孔,謂“孔子哲學”“否定溝通,拒絕與大自然及超自然溝通。自然現象看都不看”。本文認為這是大有問題的說法。
[11]同註〔2〕。
[12]馮著《中國哲學史》第43頁。
[13]批孔學人又謂孔子對“周以前的中國思想,一概消滅”。這顯然也是有偏失的話。
[14]例如《莊子·人間世》嘗以孔子為重言人物,有言曰:“一宅而寓於不得已(〈庚桑楚〉:‘不得已之類,聖人之道’),則幾矣!”“一宅”,就是以“寥天一”為宅(見《莊子·大宗師》重言人物仲尼語),也是所謂“宅天心”(郭店簡《大常》),這同於《論語·堯曰》引湯向天禱告之言所說的“帝臣不蔽,簡在帝心”,也是《莊子·齊物論》於釋孔子“道中庸”的“庸”義,所謂的:“為是不用而寓諸庸。庸也者,用也;用也者,通也;通也者,得也,適得而幾矣!因是已(已,止也)!”又例如竹簡《恆先》有謂“知幾而亡思不天”(從李銳之釋讀),有謂“天道既載(按:‘既’,這裡同樣宜讀為‘幾’。例如帛書《二三子問》的言“既濟”卦就寫作“幾濟”。‘載’,依古訓‘行’、‘始’、‘成’之釋皆合。字訓見簡帛研究網載董珊《楚簡“恆先”初探》及丁四新《楚簡“恆先”章句釋義》之引說),唯一以猶一,唯復以猶復(按:意指以“無有之為”行反輔與相輔,正如《莊子·庚桑楚》所說:‘無有一無有,聖人藏乎是。’《荀子·王制》亦有謂:‘一與一是為人者,謂之聖人。’意即聖人能與天德為一,亦與多為一。質言之就是聖人能成己成物但卻不是執心以役物)。
[15]辭見《呂氏春秋》卷十五〈報更〉篇:“此《書》之所謂‘德幾無小’者也。”(台灣中華書局)又帛書《五行》之《說》是易“幾”為“鐖”;而《莊子·應帝王》則是言“德機”。三者之關係如何,下一篇的《再探》將有探討。
[16]見拙著《學校與學術之間》第224-252頁,明報出版社2005年。
[17]有關筆者對此語的新說,除本文外,還可參看拙文“《尊德義》篇“尚思則无為”論”。簡帛研究網,2005年6月13日。
[18]註〔16〕之書,第117頁。
[19]朱子《中庸章句》首章發義有云:“首明道之本原出於天而不可易,其實體備於己而不可離。”
[20]參見註〔9〕。
[21]見陳來《古代思想文化的世界》(三聯,2002年)第248頁引《逸周書匯校集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第299-302頁。
[22]吳闓生《詩義會通》(中華書局)云:“亦自慰勉之詞,而反著泛戒凡百君子者。”見金啟華《詩經全譯》(江蘇古籍出版社)第524頁注〔21〕引。
[23]《史記索隱》云:“參,驗也。”王聘珍《大戴禮記解詁》第131頁,中華書局。
[24]見拙文《荀子非議“思孟五行”的真相》,武大簡帛網,2006年1月17日。
[25]金啟華《詩經全譯》第625頁引馬瑞辰《毛詩傳箋通釋》之說。
[26]《孟子·盡心上》
[27]《論話·公冶長》
[28]《論語·里仁》
[29]原簡此句有缺文,作“君子之為德也,□□□□□終也”。一般說解均從帛本《五行》之《說》補文為“〔有與始,無與〕終也”。但李零《郭店楚簡校讀記》則持“有與始,有與終”的看法。
[30]馮著《中國哲學史》第127頁。
[31]見拙文《“君子慎其獨也”涵義之新探釋》(下),簡帛研究網2005年8月10日。 (责任编辑:admin)

原文出处:http://his.newdu.com/a/201711/05/515044.html

以上是关于儒家-简、帛《五行》天道思想初探讨的介绍,希望对想了解历史故事的朋友们有所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