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629年11月,在李靖的率领下,大唐十万军队对东突厥发起了全线进攻。下一年2月,连战连败的颉利可汗假意投降,却被李靖一眼识破;随后,在夜色与大雾的掩护下,1万唐军精锐骑兵奔袭突厥可汗牙帐,俘杀匈奴十多万人,走投无路的颉利可汗不久后被活捉。
一战灭北狄,唐军创造了中原王朝对抗游牧民族的奇迹,李世民由此被各部族尊称为“天可汗”。但谁能想到,就在三年多前,颉利可汗还率领十多万铁骑长驱直入,直接杀到长安城附近,李世民不得不在渭水便桥跟突厥人求和,用财物换取了对方的退兵......
为啥仅仅相隔三年,双方就能实现如此不可思议的大逆转?大唐王朝励精图治、团结一心、厉兵秣马固然重要,而东突厥自身实力的突然衰减也很关键。天灾人祸、内外交困,突厥人的悲催遭遇,让人情不自禁的感慨“天佑中华”。
曾经的东突厥有多牛?让李渊俯首称臣的北方霸王
在古代,每隔一段时期,北方的广袤草原上就会出现一个牛气哄哄的游牧政权,比如把刘邦围在白登、逼迫汉朝和亲数十年的匈奴,成功融入中原的鲜卑,与北魏对抗百年的柔然。而在初唐时,继承这一衣钵的是突厥。
突厥原本是给柔然人打铁的,在南北朝晚期强势崛起、鸠占鹊巢,成了草原上的新一任大佬。隋朝初年,突厥人处于巅峰期,“控弦数十万,中国惮之”。
庆幸的是,当时的隋王朝也不是软柿子:经历了数百年战火的洗礼,民风彪悍、军力强盛,统治集团关陇贵族人才济济、铁血尚武,隋文帝杨坚雄才大略、杀伐果断。面对突厥人的袭扰,隋王朝软硬兼施、文武并用,以武力为依托,采用“离强而合弱、远交而近攻”的战略,成功把突厥肢解为二,紧邻中原的东突厥甚至是杨坚一手扶起来的小老弟。
但好景不长,隋炀帝晚期,由于双方实力此消彼长,曾经温顺的东突厥趁着中原大乱再度反叛,十余万精骑袭扰北方,让本就焦头烂额的隋朝廷叫苦不堪,原本被隋炀帝提防的李渊临危受命,被任命为太原留守,担起了抵抗突厥的重任。
不仅如此,当初杨坚“以夷制夷”、在突厥人内部培养带路党的损招,此时也被对方学了去;突厥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在中原到处扶植“以华制华”的势力,刘武周、梁师都、郭子和、薛举、李轨、张长逊、刘黑闼等枭雄背后,都有突厥人的影子。这有点像清朝灭亡后的军阀割据时期,明面上掐得你死我活的各路军阀,背后都有西方列强的支持;所不同的是,隋朝末年的幕后黑手只有一个:突厥人。
李渊也未能免俗。他在太原起兵后,转头向曾经的直接敌人突厥借兵,这才顺利杀进了关中。对于当时两者之间的关系,《资治通鉴·唐纪九》记载了李世民的一句话:“往者太上皇以百姓之故,称臣于突厥,朕常痛心”。
对于当时突厥人的强大,《新唐书》是这样描写的:
其族强盛,东自契丹、室韦,西尽吐谷浑、高昌诸国,皆臣属焉。控弦百余万,北狄之盛,未之有也。高视阴山,有轻中夏之志。
这就是颉利可汗直接杀向长安、霸凌唐太宗李世民的实力和底气。遭受此羞辱后,李世民立志要一雪前耻,以至于即使身在皇宫也亲自练兵。
然而令人想不到的是,突厥人很快从内部出了问题。
天灾人祸,让曾经的巨无霸剩下半条命
无论匈奴还是突厥,他们的族群组成都不是单一的,可以视为草原上游牧部落、种族的集合体。以突厥为例,可汗家族姓“阿史那”,五胡十六国时期他们从平凉地区逃到金山栖息;金山外观很像兜鍪(战盔),兜鍪发音为"突厥",所以这一族群得名突厥人。
随后他们击败柔然,东征西讨、南征北战,“西破挹怛,东走契丹,北方戎狄悉归之”,以武力将草原上大大小小的游牧部落都归在自己麾下,这个松散的政权集合体,统称为突厥。
但与中原组织严密的封建政权相比,突厥人的组织形式也存在明显的弊端:靠着武力与利益整合起来的多元民族政权凝聚力薄弱,所谓“以势交者,势倾则绝;以利交者,利穷则散”,当武力不足以驾驭、利益不足以诱惑各方时,这一看似强大的组织很容易分崩离析。毕竟大家跟着你阿史那氏是想吃肉的,不是来喝西北风的。
让大家喝西北风的局面很快就出现了。
相对于套路满满的中原王朝,那时的游牧民族相对简单。起初的突厥民风淳朴、人民思维直爽,政令简易、便于执行,这种风格虽然简单粗暴,但很吻合草原逐水草而居、豪放狂野的脾性。
不过在隋朝末年,前来躲避战乱的汉人多了,曾经单纯的颉利可汗也被带偏了。当时有个叫赵德言的汉人,也许是在中原官场浸淫已久的缘故,来到突厥后,他依靠自己的察言观色、能言善辩,很快成了颉利可汗的宠臣,甚至被破格委以管理内外大事的任务。
赵德言把中原官场那一套完整移植到了草原,他一改以往的规矩,设置了繁琐、苛刻的制度法规,把游牧民族的传统几乎全盘推翻。虽然不知道他的具体措施是什么,不过光从“多变更旧俗,政令烦苛”这几个字来看,貌似有点像推进突厥汉化的样子。
但任何制度想要得到落实,都得有相应的土壤,草原人世世代代豪放洒脱惯了,哪里受得了这种管束?而为了制衡突厥贵族,颉利采用赵德言的建议,大量重用其他部族,而对本族突厥人日益疏远;而那些外族跟着颉利本就是想讨好处的,有好处就听话,没好处就翻脸。于是乎,在跟李世民达成便桥之盟后,突厥内部干戈四起,兵灾连年不息。
到了公元627年,北方草原突发多年难遇的大雪灾,鹅毛大雪绵延不断,积雪深达好几尺。天气寒冷且没有草料,突厥人赖以生存的牲畜成批成批死亡,由此在草原上引发了大面的饥荒,各族老百姓饥寒交迫、挣扎在死亡线上。
但由于打仗和生活享受的需要,此时的颉利可汗不仅不体恤民情,反而向各部落征加收重税,官逼民反,由此军民怨声载道,各部落陆续反叛。
突厥所属的众多部落中,薛延陀、回纥、拔也、古都播、骨利干、同罗等共计15个分支,其实原本属于敕勒,他们向来遵循“谁强听谁的”这一原则。眼见东突厥不行了,他们立即翻脸不认人。
而在得知他们叛逃后,颉利派欲谷设率军十万讨伐,结果被5000回纥兵打爆;随后薛延陀也开始对突厥展开袭扰,颉利实力日渐衰弱却无法扭转,一时间急的焦头烂额,不知如何是好。
而为了打击突厥人,李世民派人绕道前往薛延陀领地,封其首领夷男为真珠可汗。有了中原王朝的认可,薛延陀的扩张如同如虎添翼,回纥、拔野古、同罗等各大部族都前来依附,颉利可汗如同被斩断了臂膀。
公元629年,薛延陀、拔野古、仆骨、同罗等部落都派人来长安朝见。眼见时机成熟,同年底,李世民祭出了自己默默筹划多年的军事方案,派出李靖、李世勣、柴绍、薛万彻、李道宗,对东突厥发起了灭国之战。
政权间的斗争向来不容易,不是简单的打打杀杀就能解决的。实力是基础,形势也很关键,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承接隋末大乱带来的疲敝,大唐君臣面对突厥的羞辱,不逞一朝之忿、不快一时之意,忍辱负重、励精图治,在敌人犯错的同时,自己却保持了良性发展,最终抓住机会、一剑封喉。
天佑中华,数千年的历史证明,只要国人团结一致、奋发图强,任何外敌都不足为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