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博(六)·競公瘧》“正”字小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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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上博(六)·競公瘧》“正”字小議


(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
新出《上博(六)》所收《競公瘧》一篇共出現了四次“正”字,其中第5簡“正”所在的話殘損太甚,難以討論,這裏要討論的是12、13號簡上出現的“正”字。下面我們根據各家的意見並結合我們的理解,先把這兩支簡的釋文寫出來:
公強起,違席曰:[1]善哉!吾子。[2]”晏子:“是桓之言也!”[3]“祭、正不獲祟,[4]以至於此。神見吾逕(淫)暴[5]《上博(六)·競公瘧》“正”字小議
《上博(六)·競公瘧》“正”字小議
12請祭與正焉。晏子辭,公或謂之。晏子許諾。命會譴不敢監祭、梁丘據不敢監正。[6]旬又五,公乃出,見折。【13
據整理者所述,該篇竹簡在流傳過程中曾被拆成上、中、下三段,現存竹簡皆缺下段殘簡。(參看《上博(六)》第159頁)因此,第12號簡釋文“神見吾淫暴”後面應當還有文字,12號簡和13簡現存的文字是不能直接連讀的。雖然這樣,大家大概一般認為整理者把這兩支簡依次編連,從文義上看是很合適的,我們也持同樣的看法。其中所缺文字,並不十分影響我們對這一段話的整體上的理解。
這一段話中的三個“正”,如果得不到正確理解,難免會影響我們對上引簡文甚至整篇簡文的準確理解。整理者只對其中的兩個“正”作了解釋。我們讀爲“祭、正不獲祟”的“正”,整理者讀為“祭正不隻,未以至於此”,並解釋說:
“正”,規範、標準。或讀爲“政”。“隻”,獨,專。
“梁丘據不敢監正”的“正”,整理者也讀爲“政”。至於“請祭與正焉”的“正”,整理者則未加解釋。何有祖(2007b)比整理者更進一步,把此篇所有“正”字皆讀爲“政”,梁靜(2007)從之。這似乎是把“正”看作名詞。揣測整理者把簡文中有的“正”讀爲“政”,大概是由於所引《晏子春秋·內篇諫上·景公病久不愈欲誅祝史以謝晏子諫》有“命會譴毋治齊國之政,梁丘據毋治賓旅之事”,似乎可以跟簡文“命會譴不敢監祭、梁丘據不敢監正”對照,因此才把簡文的“正”讀爲“政”的。其他人把“正”讀爲“政”,是否也以此為據,不得而知。但是,把“正”讀爲“政”,用於解釋簡文“請祭與正焉”的“正”是講不通的,這大概正是整理者沒有把這一句的“正”讀爲“政”的一個主要原因。
從簡文看,三個“正”顯然是表示同一個詞。既然“請祭與正焉”的“正”難以讀爲“政”,其他兩個“正”也難以讀爲“政”。簡文“祭”與“正”兩處分言,一處看起來連言,其實也當斷開來讀。梁靜(2007)注意到把“祭正”分開來讀,應當正確。但他讀爲“祭、政”,則恐怕是有問題的。把這裏的“正”讀爲“政”,到底應當如何解釋,恐怕不好說明,更不好與後面兩處的“正”作統一的解釋。整理者把“祭正”連讀,有幾位學者從之,釋義或有別,大概一般不同意整理者把“祭正”解釋為“祭之規範或標準”。董珊(2007b)有一段話,可謂瑕瑜互見:
《景公虐》:“祭正不隻祟,以至於此,神見吾逕暴”,“祭正”是泛稱巫卜祝史之官,“隻祟”讀“獲祟”,即“得祟”;“逕暴”之“逕”是“淫”之誤字,“淫暴”乃古書常見之詞。
這一段話裏對於“獲祟”和“淫”的看法都十分正確,惟獨對“祭正”的看法似有可商,這樣的解釋似乎僅僅是推測,大概是沒有很堅強的證據的。
我們認為,對簡文“正”的理解,確實應當聯繫其中“不獲祟”來加以說明。
沈培(2007)曾在討論戰國卜筮祭禱簡時提出,常見的戰國卜筮祭禱採用兩次貞問,第一次貞問一般都是一種廣義的求福的貞問,真正的目的在於求祟。第二次貞問則是在得祟的前提下,提出具體的祭禱方案,其目的在於除祟。董珊(2007a)表示同意,並作了補充論證。“求祟”、“得祟”之說見於古書和新蔡簡(參看沈培2007、董珊2007a)。《競公瘧》的“獲祟”,正如董珊先生所言,相當於“得祟”。
知道了這個背景,我們很自然地就想到,應該把簡文中的“正”讀爲“貞”。
“正”與“貞”相通的例子很多,可以參看高亨(1989:60)“正與貞”條。新出《上博(六)·用曰》簡5的“征蟲”,陳偉(2007)已指出即相當於古書的“貞蟲”、“正蟲”。
古人生病,往往要進行貞卜和祭祀。例多可以不舉。因此,《競公瘧》上引簡文所說的“祭”與“正”實際上就是指“祭祀”與“貞卜”兩件事情。聯繫簡文前後,大概可以作出這樣的推測:景公生病,祝史進行祭與貞的活動,但由於會譴和梁丘據的干擾,沒有“得祟”。景公聽了晏子的進諫之後,決定讓晏子主持祭與貞的活動,而且不讓會譴和梁丘據參與。最後,終於得祟,景公的病顯然因此也就好了。
如果我們的理解是正確的,至少還有以下三點可以引起大家的注意:
一、簡文所述可補《左傳》、《晏子春秋》關於景公生疥的內容。因為這兩部古書在記述晏子進諫之後,都沒有提及是否又進行了祭祀和貞卜活動。現在由《競公瘧》可知,實際上還是重新進行了祭祀和貞卜活動,不過這次是由晏子親自主持的,並且沒有讓會譴和梁丘據參與。也就是說,景公病癒,還是通過祭祀和貞卜而獲得的。
二、可以幫助我們確認“貞”與“正”的關係。我們把簡文的“正”讀爲“貞”,恐怕不能看成是簡單的假借關係。古人在解釋“貞”的時候,通常以“正”來解釋。這裏僅舉一例跟簡文“請祭與正(貞)”可以類比的“請貞”的例子:
晉乃令董褐復命曰:“寡君未敢觀兵身見,使褐復命曰:‘曩君之言,周室既卑,諸侯失禮於天子,請貞於陽卜,收文、武之諸侯。……”韋昭注:“貞,正也。龜曰卜,以火發兆,故曰陽。言吳欲正陽卜,收復文王、武王之諸侯,以奉天子。”
前些年學者們在討論殷墟卜辭的命辭前面的“貞”時,有的西方學者力主以“正”解釋之。應當說,“貞”本身應當含有“正”的意思,貞卜活動並是僅僅是一種貞問的活動,也許確實“問而正之”的意思。這樣,也許可以解釋這樣一個疑惑:上述戰國卜筮祭禱簡所反映的情況,一般都是先貞卜後祭祀,為什麼《競公瘧》不說“貞與祭”而說“祭與貞”呢?也許在當時的情況下,“祭與貞”的“貞”已重在“正”而不在“問”,因此才把這種“貞”放在“祭”之後說。實際上,簡文把“貞”寫成“正”,可能也是有意的。
三、由本篇簡文可以知道,祭祀與貞卜活動,雖然是由祝史進行,但還有他人“監”而行之。這是否是當時一種普遍的制度,或許說監祭、監貞與主持祭祀、主持貞卜是一種什麼關係,是一個值得研究的問題。我們注意到,《晏子春秋·內篇諫上·景公欲使楚巫致五帝以明德晏子諫》說到“裔款(引者按:即會譴)視事”:
楚巫微導裔款以見景公,侍坐三日,景公說之。楚巫曰:“公,明神之主,帝王之君也。公即位有七年矣,事未大濟者,明神未至也。請致五帝,以明君德。”景公再拜稽首。楚巫曰:“請巡國郊以觀帝位。”至於牛山而不敢登,曰:“五帝之位,在於國南,請齋而後登之。”公命百官供齋具于楚巫之所,裔款視事。
這裏的“視事”恐怕就相當於簡文所說的“監”,也許“監”實際上就是主持工作的意思。
由於談到有關貞卜之事,最後,我們再談一下上引簡文中的最後一個字,即“折”。此字整理者解釋為“折服”,並引《漢書·遊俠傳》“力折公侯”為例(見《上博(六)》第189頁)。此說大概不可信,李天虹(2007)提出一種說法,認為“折”有可能讀為“痊”或“悛”,指病癒。此說是否能夠成立,也需要更多的證明。
我們在這裏想提出一個猜測供大家參考。李天虹(2007)已經指出,“折”在楚簡文字中較常見,除用為本字,《孔子詩論》用為“杕”外,餘多通作“制”。我們認為,“折”與“杕”的關係值得注意。董珊(2007a)已經指出,戰國卜筮祭禱簡中常出現的祭祀對象“《上博(六)·競公瘧》“正”字小議
《上博(六)·競公瘧》“正”字小議”,實際上是从大得聲,應當讀爲“厲”,指厲鬼。既然“折”與从大得聲的“杕”有相通的關係,似乎也可以把“折”讀爲“厲”。《國語·楚語下》說:
古者民神不雜。民之精爽不攜貳者,而又能齊肅衷正,其智能上下比義,其聖能光遠宣朗,其明能光照之,其聰能聽徹之,如是則明神降之,在男曰覡,在女曰巫。韋昭注:巫、覡,見鬼者。周禮,男亦曰巫。
從韋昭注可知,“巫覡”是能看到鬼的人。能看到鬼,就能“得祟”,從而為除祟打下基礎。祝史也是有這樣的能力的人,其所進行的活動正是求祟與除祟。
我們還看到,當生病的人自己看到鬼以後,也可以產生病癒的效果。《莊子·達生》講述了下面一個故事:
桓公田于澤,管仲御,見鬼焉。公撫管仲之手曰:“仲父何見?”對曰:“臣無所見。”公反,誒詒為病,數日不出。齊士有皇子告敖者,曰:“公則自傷,鬼惡能傷公!夫忿滀之氣,散而不反,則為不足;上而不下,則使人善怒;下而不上,則使人善忘;不上不下,中身當心,則為病。”桓公曰:“然則有鬼乎?”曰:“有。沈有履。灶有髻。戶內之煩壤,雷霆處之;東北方之下者,倍阿鮭蠪躍之;西北方之下者,則泆陽處之。水有罔象,丘有峷,山有夔,野有彷徨,澤有委蛇。”公曰:“請問委蛇之狀何如?”皇子曰:“委蛇,其大如轂,其長如轅,紫衣而朱冠。其為物也,惡聞雷車之聲,則捧其首而立。見之者殆乎霸。”桓公辴然而笑曰:“此寡人之所見者也。”於是正衣冠與之坐,不終日而不知病之去也。
聯繫到《競公瘧》,簡文說“公乃出,見折”,如果解釋成“公乃出,見厲”,指通過晏子主持的祭祀和貞卜活動,景公在十五天后終於看到了給他帶來“祟”的厲鬼。言下之意,景公的病因找到了,相信不久也就好起來了。
《競公瘧》簡7還有一個“折”字及一個从“折”的字,到底如何釋讀,我們還沒有一個確定的意見,只能等待以後進一步的研究了。

2007年7月31日
參考文獻
《上博(六)》馬承源主編《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六)》,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7月
陳偉(2007)《〈用曰〉校讀》,“簡帛”網站首發(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623),2007年7月15日
程燕(2007)《讀上博六劄記》,“簡帛”網站首發(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663),2007年7月24日
董珊(2007a)《楚簡中從“大”聲之字的讀法(二)》,“簡帛”網站首發(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594),2007年7月8日
董珊(2007b)《讀〈上博六〉雜記》,“簡帛”網站首發(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603),2007年7月10日
高亨(1989)《古字通假會典》(高亨纂著、董治安整理),齊魯書社,1989年7月
郭永秉(2007)《〈景公瘧〉的“襄桓之言”》,“簡帛”網站首發(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664),2007年7月25日
何有祖(2007a)《讀〈上博六〉劄記》,“簡帛”網站首發(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596),2007年7月9日
何有祖(2007b)《上博六〈景公瘧〉初探》,“簡帛”網站首發(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605),2007年7月11日
李天虹(2007)《〈景公瘧〉校讀三則》,“簡帛”網站首發(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662),2007年7月24日
梁靜(2007)《〈景公瘧〉與〈晏子春秋〉的對比研究》,“簡帛”網站首發(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675),2007年7月28日
沈培(2007)《從戰國簡看古人占卜的“蔽志”—兼論“移祟”說》,“第一屆古文字與古代史學術研討會”論文,臺北: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2006.9.22~24;載《古文字與古代史》第一輯(“第一屆古文字與古代史”學術討論會論文集),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2007年
(編者按:[1]違,從李天虹(2007)釋。
[2]子,從何有祖(2007a)釋。
[3]景公和晏子對話的斷句,從郭永秉(2007)讀。“襄桓”的讀法也從郭文。讀為“桓”的字原本从辵从亘,是程燕(2007)最早指出來的。
[4]此句讀法及其中“獲”、“祟”的考釋,從何有祖(2007a)釋。“逕”讀爲“淫”,從董珊(2007b)。但何、董二文皆將“祭正”連讀,我們的看法與他們不同,詳見下文。
[5]暴,從何有祖(2007a)釋。
[6]“會譴”的考釋,見何有祖(2007a)。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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