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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秦简封泥所见秦厩官名初探

吴晓懿
内容提要:在湖北云梦睡虎地秦墓出土的竹简和陕西西安相家巷出土的秦封泥中出现不少有关秦厩官名的内容，其中一些官名未见于传世文献。本文试图通过出土的秦厩官名资料与传世文献合证，探讨其职司范围及官名、品秩等问题。
关键词:秦简 封泥 秦厩 官名
春秋时期，秦穆公为了称霸诸侯，平定西戎，重视饲养战马。秦人伯乐和九方皋以相马和驭马闻名于世，伯乐曾撰写了一部《相马经》，由此可推知当时秦国驯马的技术己相当精熟。秦人因擅牧马而兴国，出土的云梦睡虎地秦简就有一篇 《厩苑律》，记载着战国时期的秦国饲养和管理马匹的情况。
马是古代重要的作战和运输工具，秦曾制定了一套较完备的马政制度，以致许多官僚机构和官名都与马政有关，管理马政的厩苑又是政府的重要机构。秦厩除了饲养战马和为朝廷提供驾车的马匹之外，同时还担负着传达政令和邮递的职责，但历代有关秦厩官名及其职司的记载鲜见于传世典籍。随着出土文献的不断涌现，发现不少与秦厩官名有关的资料。朱德熙先生《战国文字中所见有关厩的资料》一文指出：“古代府库藏货财，仓廪储谷物，厩苑畜牛马，地位都很重要……以古玺文字而论，府和廪的玺都不少，唯独不见厩的玺。其实战国文字里并不是真的没有关于厩的资料，只是我们一直没有把厩字认出来。”李家浩先生利用《金文编》和 《汗简》的字形，首先考释出战国时期楚国官印中的 “厩”字。《说文解字》(以下简称《说文》):“厩，马舍也。”
一 大厩、大厩丞
大厩，亦作泰厩，太厩。云梦睡虎地秦简《厩苑律》记载：“其大厩、中厩、宫厩马牛殹。”秦简的大厩、中厩与宫厩并举，可见大厩应是御用之厩。
《汉书•百官公卿表》：“太仆，秦官，掌舆马，有两丞。属官有太厩，末央，家马三令，各五丞一尉。”据此可知太厩令应为太仆属官之一。《周礼》夏官属官有 “太仆”官名，职掌王之服饰及传递王的命令，侍从王出入。又有 “校人”官名，职掌王马之政。秦合并 “太仆”与 “校人”两职，沿用太仆之官名，列为九卿之一，职掌驾舆及牧畜之事，地位显赫。太厩丞为太厩令的属官。西安相家巷出土的秦封泥中有 “大厩”三枚。战国时期的楚国亦设有大厩，长沙沙湖桥古墓中曾经出土了一枚古玺“大厩”。
二 都厩、都厩丞
相家巷秦封泥中有 “都厩”一枚，“都厩丞印”一枚。《资治通鉴•汉惠帝三年》：“ (七月)都厩灾。”胡三省注:“都厩，大厩也。属太仆。”都厩在汉代是大厩之别称，掌养御马。部厩丞应为都厩的属官。
云梦睡虎地秦简《金布律》：“都官有秩吏及离官啬夫，养各一人。”《汉书•宣帝纪年》颜师古注：“都官令丞，京师诸署之令丞。”陈直先生认为 “都官”是泛指京师官僚机构的众官。因此，有人认为“都厩”应是都官之厩的省称，为京师官僚机构提供驾乘的官署。
三 中厩、中厩丞、中厩马府、中厩将马
《史记•李斯列传》记载：“先帝无恙时……中厩之宝马，臣得赐之。”《三辅黄图》云：“中厩，皇后车马所在。”《资治通鉴•汉武帝征和二年》：“发中厩车载射士。”中厩、中厩丞，因中宫而得名，按例，中宫属皇后之宫，因此它们应属于皇后体系的厩官名。秦封泥中有中厩丞、中厩马府、中厩将马等职官官名，都应是中厩令的属官，由于传世文献没有详细记录，暂无法了解到其具体职司范围及品秩。中厩将马的 “将”字有供养之意，《诗•小雅》：“王事靡盐，不遑将父。”孔颖达疏：“我坚固王事，所以不暇在家以养父母。”毛传：“将，养也。”中厩令的属吏“将马”一职应与喂养马匹有关。春秋时期的楚国曾设有掌王宫马政的“中厩尹”一职。
四 小厩、小厩丞、小厩将马、小厩南田
小厩，应是秦国的中央官厩，属太仆管辖的厩苑。小厩丞为小厩令的佐官，应为小厩将马，小厩南田的长官。秦玺中有一枚 “小厩南田”的铜印，此应为小厩所辖官田的田官之印。因需要有种植粮食饲养马匹，或供养厩内人员，厩苑亦应分到耕地。裘锡圭先生《啬夫初探》谈到：“有栏格的秦至汉初印中有如下两印：‘厩仓田印'、‘小厩南田'，可知当时的厩有自己的田，当为生产饲料所用。”《秦汉南北朝官印征存》 (以下简称《官印征存》)中将“小厩将马”误释为“小马厩将”，将“小厩南田”误释为 “小田南厩”。
五 左厩、左厩丞、左厩将马、右厩、右厩丞、右厩将马
左厩和右厩应为秦国中央的十二个厩苑之一，历代传世文献对左厩、右厩没有详细记录，难以推测其职责范围。袁仲一先生《论秦的厩苑制度》曾论及秦诸厩名，认为秦国中央官厩有：“大厩、都厩、中厩、小厩、左厩、右厩、宫厩、章厩、御厩、家马 (上家马、下家马、泾下家马)共十二厩苑。”2007年，战国神禾原秦陵园遗址第二次发掘，出土的马具上刻有 “左厩”等文字。相家巷的秦封泥中有“左厩”一枚，“左厩丞印”三枚，“右厩”一枚，“右厩丞印”五枚。秦玺当中有 “左厩将马”和 “右厩将马”的官名，分别为左厩令和右厩令的属官。《官印征存》中把 “左厩将马”误释为 “左马厩将”，又把 “右厩将马”误释为 “右马厩将”。
六 章厩、章厩丞、章厩将马
官名 “章厩”在历代的职官资料中没有发现，目前对此官名的推测有两种不同意见。一部分学者认为 “章”为秦章台宫之省称，“章厩”即章台宫之厩。另有学者则认为 “章厩”为饲养章马之厩；相家巷的秦封泥中有“章厩丞印”十三枚，但未见“章厩”之封泥。秦玺中另有一枚 “章厩将马”。在《官印征存》中，将“章厩将马”误释为“龙马厩将”。
七 宫厩、宫厩丞
睡虎地秦简《厩苑律》记载有 “宫厩”一厩名，应是御用之厩。秦封泥中有“宫厩”、“宫厩丞印”等官署名和官名。有学者提出，宫厩是掌王子之厩。另有人认为宫厩是宫廷之厩，不像是掌王子之厩，可能是掌管宫中车马的机构。在春秋时期的楚国亦设有 “宫厩尹”一职，见于《左传•昭公元年》：“十一月己酉，公子围至，入问王疾，缢而弑之，遂殺其二子幕及平夏。右尹子干出奔晋，宫厩尹子皙出奔郑。”随县曾侯乙墓竹简载：“凡宫厩之马所人长垅之中五车乘。”
八 御厩、御厩丞
御厩，有学者认为是皇室御用之厩，职司与大厩、中厩、宫厩具体有什么差异，目前尚未定论。相家巷的秦封泥中有“御厩”一枚，“御厩丞印”一枚。
九 官厩、官厩丞
《说文》：“官，史事君也。”官厩，一般认为是管理中央行政机构的大臣使用马匹的厩苑。相家巷的秦封泥中有“官厩丞”一枚，官厩丞应为官厩令的属官。
十 家马、上家马丞、下家马丞、泾下家马
颜师古认为：“家马者，主供天子私用，非大祀戎事军国所须，故谓之家马也。”家马厩管辖有上家马、下家马两厩。径下家马厩亦属中央厩苑管辖，当时有将京师之马放养于外地厩苑的习惯，由此可知此厩是由中央把家马厩分置于泾阳地区。上厩应为上家马之厩，下厩应为下家马之厩。相家巷的秦封泥中有“家马”一枚，“上家马”五枚，“下家马”三枚，“径下家马”一枚。上家马令、丞，下家马令、丞和径下家马令、丞都应是家马令的属官。
十一 司马令史•司马令史椽
司马令史是司马令史掾的长官，苑计则是司马令史掾的属官。睡虎地秦简《效律》：“司马令史掾苑计，计有劾，司马令史坐之，如令史坐官计劾然。”整理小组注：“司马令史，疑即《秦律杂抄》 ‘蓦马五尺八寸以上，不胜任，奔挚不如令，县司马赀二甲，令、丞各一甲’条的县司马，掌管军马。”
十二 厩啬夫、皂啬夫、厩司御、驾驺、驺丞
厩啬夫，是各县掌管养马事务的官吏，亦称厩苑啬夫、厩苑官啬夫。睡虎地秦简《秦律杂抄》：“马劳课殿，赀厩啬夫一甲，令、丞、佐、史一盾。马劳课殿，赀皂啬夫一盾。”整理小组注：“厩啬夫是整个养马机构的负责人。下面皂啬夫则是厩中饲养人员的负责人。”皂啬夫应是厩青夫之属官。
春秋战国时期的齐国也设有厩吏一职，职掌与皂啬夫相近，为饲养马匹的小吏。《管子•小间》：“桓公观于厩，间厩史日：‘厩何事最难?’厩吏末对。”
厩司御，县佐史，职位在厩啬夫之下，佐厩啬夫管理马厩诸事。《汉书•夏侯婴传》：“夏侯婴，沛人也。为沛厩司御，每送客使，还过泗上亭。”夏侯婴为汉大将夏侯敦先祖，秦时任厩司御。
《说文》：“驺，厩御也。”驺，驾车的从史，亦称驺人、驺吏、驺使、驾驺。秦封泥中有 “驺丞印”，驺丞应为驺之副职。
睡虎地秦简《秦律杂抄》：“驾驺除四岁，不能驾御，赀教者一盾。”整理小组注：“驾驺，即厩御，为官长驾车的人。”
秦简封泥所见秦厩官名，大致分成三类:第一类是出土材料与传世文献有记载的相同职司的官名，如大厩、宫厩、中厩、驺丞等；第二类是可以凭借传世文献来推测出土材料中官名的职司，如上家马、上家马丞、下家马、下家马丞、司马令史、司马令史掾；第三类是出土材料与传世文献难以辨认职司、有待考查的官名，如中厩马府、都厩、章厩等。虽然秦厩官名品目繁多，但秦厩苑内部的主要管理者有以下几种:一是中央各厩设有厩令、丞，丞为令佐，例如泰厩丞、宫厩丞、中厩丞、左厩丞、家马丞等；二是中央各厩的将马是直接管理马匹的官员，例如章厩将马、左厩将马、右厩将马等；三是地方各厩设有厩啬夫、皂啬夫，或设司马令史、司马令史掾管理厩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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