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汪氏有卫士,难道没有自卫武器?
答:没有。当时法国殖民当局说,安南地方除了法国人,谁都不允许有枪,也谁都不可能有枪,所以我们的卫士也都没有自卫的枪。
蹊跷的油漆店东主
高:刺客们在这次行动之前,想必早就跟踪、监视你们和侦查你们,你们难道一点都没有发现?汪氏等人在河内曾经搬迁过数次,是否因为发现有任何可疑的异常迹象?
答:我们都没有想到蒋介石会来这一手。在河内确实搬迁数次,都并不是因为担心人身安全。不过,事后回想,还是有些蛛丝马迹的。
凶案发生的前一天,天气晴朗,有人提议到市郊的三桃去逛逛。于是两位老人家、十一姑丈夫妇、国琦、微姑和我们两个,带着一个卫士,分乘两部汽车,趁天气还未太热,便赶早起程。那天出外的人特别多,又赶上红河大桥进行修理,我们过桥之后已经比平时慢了大半个小时,路途还远,见到有空地就停下来歇息。这时候有一部车子驶过来,走下一位法国人士,向我们出示证件声称是警局人员,劝我们不要到僻远的地方。他们接到情报说有人对汪先生不利。在我们离开家门的时候,警方人员暗中就跟在后面,看见我们过了红河桥,果然是要远行,便赶上来想拦阻我们。
我们将信将疑,不过他们既然是地主,只好接受他们的好意,不要令人为难,于是放弃了逛三桃的计划,掉头回家。
高:对,陈恭澍的回忆录中写了这段经过,他们驾车追踪你们,是想伺机下手的。但是你们突然掉头返回了。还有什么迹象吗?
答:住在南洋一带的人都有午睡的习惯。因为午间天气实在太热,令人难以忍受,所以午饭后大家都去午睡,一切工商政务,全部暂时休息,直至下午四时以后才恢复办公。我们住在河内,也都入乡随俗。记不得是前几天了,我正进入卧室准备歇息,家人叩门告诉我说油漆匠要测量施工面积──我们因为赶着迁入,所以内墙还没有油漆好。我出去一看,来人并不是工匠打扮,说的一口不纯正的国语,不过他自称是“油漆店东主”,我就让他进入我的卧室。他量了好一会儿,还要我带他进入楼里的每一个房间去。我回答他这是午睡时间,不能把一家人都吵醒,而且量了一间就可以以此为例,推算其余,再从外墙量度,计算一下就行了。我坚决拒绝,他只好悻悻地走了。这人的举动令我觉得突兀,不过过后也就不再放在心上。
高:这人的真实身份后来是否查清?
答:没有。不过我没有让他进入其余的房间是对的。而且那天晚上幸亏25号和27号两边中间相通的门扇是关着的,虽然从来不会上锁──平时门扇经常开着,如果那夜也开着,刺客们只要往我们25号这边看一眼,我们就完了!
高:我有一个疑问:那个可疑的“油漆店东主”进了你的卧房,而你的卧房是在25号的三楼,那么如果他是来侦查的刺客,说明他们知道左右两侧25号和27号都是汪氏的人在住。那么为什么后来刺客还是直奔27号那一侧,对25号这一侧完全不闻不问?
答:不知道,这确实很奇怪。他究竟是否刺客中来侦察的,我并不能确定。而且马上就发生了刺杀事件,我们就无心去验证他的身份了。
但是我要强调一点:陈恭澍在他的回忆录中说,曾派手下人“蹂升屋顶”,用所谓“倒卷珠帘式”的身手查看过“目标人物”汪精卫住在27号三楼前房,确切无误。我很怀疑他的这一说法,因为爸爸连写文章都在自己卧室里,晚上不可能在27号的三楼前房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