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的大友家史事中大友宗麟都是作为一个主导者出现。与立花道雪的勇猛,吉冈长增的智谋相比,很少能从单节的记载中看出宗麟的性格。然而写完他的一生,从他这一生的军政事迹与其它方面的细节描写中,大概能勾画出这样一个人的性格了。
从幼时起,母亲的早逝、父亲的猜疑、继母的厌恶到岳父兼师长入田亲诚的背叛,一个人在成长道路上经历了这一连串的变故,难免会变得冷酷无情起来。早年的宗麟,似乎正是因为这样才对血缘关系上最亲的人产生厌恶,所以前后有诱杀亲叔父菊池义武,舍弃亲弟大内义长之事,这作为一个战国大名的行为不难理解,但从人性角度来看却是极为残酷之事。他强夺家臣的妻子足以称得上暴君,对茶具的收集称得上狂人,而这又显示他对人对物欲望的执着,这也应该是由幼时过度压抑转变为一朝突然可以为所欲为爆发的结果。这样的性格,只能用没有任何道德观来解释。而对田原亲贤的重用、对基督教的狂热、后来与奈多氏的离婚也说明他性格上的有着太多的狂暴与轻率。
同时,他似乎天生就具备了作为一个战国大名立身于世的素质,所以能在二阶崩之变后的混乱中带领大友家走向辉煌。陶晴贤之乱所造成的时势对他而言是功不可没,而抓住这些机会做出一番成就却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吧。吉冈长增的回归,对户次、吉弘、臼杵三将的提拔重用,虽称得上是一时的风云际会,但由此也能说明宗麟有着慧眼识人的君主气质。对于这些长年忠勤之臣,宗麟可以说一直是偏爱有加的,所以安排户次鉴连和吉弘镇种分别继承了立花、高桥这样的名门。
反过来说,战国大名的身份与经历,使得宗麟不断得成长,特别是在与毛利的对决中达到高潮。与毛利最初的交锋中,三十岁的年龄差距使得宗麟在元就面前显得过于幼稚,所以轻信了与毛利的约定转攻伊予,而被毛利在北九州打了个措手不及,而一气之下落发入道的行为为也是这种不成熟的表现。随后的交锋中,宗麟开始充分利用大友在九州的优势,用强大的兵力迫使毛利依靠国力正面对决,这样大友至少不落于下风,此时同样是老人的吉冈长增得以发挥谋略。而作出由高良山本阵折返丰后本国,这样的决断,一方面就要有对前方将领的信心,另一方面要有不怕冒险的精神,因为大友诸军悬于筑前筑后,此时的丰后空虚,若毛利发动突袭,宗麟很有可能一网成擒,再则当时濑户内海西部是毛利水军与三岛村上水军的天下,由海路将大内辉弘送往防长,本身就是一场赌博,所以宗麟要采纳吉冈长增的这番奇计,也是需要一定胆识的,大概元就也考虑过这些情况,所以在听到宗麟由本阵转返丰后时并不在意,而听到大内辉弘在防长起事时才愕然,他也没料到宗麟能有此作为。到此时,宗麟比其当年已经成长了许多了。正是因为元就的绝世谋略与宗麟的不断成长,才使得这两人的对决在史上显得颇为精采。
然则,若无陶晴贤之乱,大友家是难以涉足丰前与筑前的;若元就不是已经入末年,宗麟称霸北九州还尚须时日。时与势作用在没有道德素质与具有优秀君主素质这样复杂性格的宗麟身上,造就了他的事业,也毁灭了他的事业。在与强敌的艰难交锋中,优秀素质得以发挥,人得以成长,事业壮大;而一定时期内的太平无事,使得宗麟没有道德素养与节制,沉溺于物欲的劣根性得以更多的表现出来,这却是大友家走向没落的原因。
最后要说的是,宗麟作为一个战国大名的不足之处也有不少。首先来说他的行事不够狠辣,二十年间秋月与高桥诸豪族屡降屡叛,皆应宗麟没有在力所能及之时果断狠辣的将之完全灭绝,龙造寺也是因此才余烬不灭后来死灰复燃,这些都给大友家造成了不少麻烦;另一方面,宗麟的眼光与志向始终有太多局限,没有在称霸北九州后实施更大的扩张,在战国,守成大多就意味着衰落灭亡,曾经的强者毛利与上杉也未能脱出这个规律。这些也是宗麟远不如信长的地方,所以,他注定不能成为一个天下人。
尽管宗麟是一个十分矛盾的人物,但现在的日本人仍将之视为一代伟人,并为之在大分广场上树立了雕像以示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