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泽生,1902年10月出生于云南省昭通市水善县,1929年入滇军,曾任滇军营长、团长、师长、军长等职。抗日战争时期,率部参加徐州会战、武汉保卫战、长沙会战等战役战斗。1949年任中国人民解放军第50军军长,后率部参加全国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他曾经的率部起义开创了城市和平解放的先例。
在风雨如磐的斗争中出师不利
1942年9月,曾泽生随卢汉(时任60军军长)率部进入越南接受日本投降时,蒋介石于10月3日在昆明发动“十三”政变,削去卢汉的军权,委任他为云南省政府主席。
这时,卢汉将曾泽生擢升为第60军中将军长,在回云南前向曾泽生等人交代:“我把滇军托付给你们……今后就看你们的了,我回云南后,省主席的位子坐得稳不稳,就靠你们了。你们一定要设法保存实力,提防蒋介石瓦解滇军。只要你们保存了实力,我在云南可保无忧。”
1945年底1946年初,蒋介石对滇军进行一系列的拉拢活动。1946年4月,第60军陆续由越南海防乘美国军舰开往中国东北。曾泽生以自己的部队没有被拆散,且名为“国军”而高兴,但又为部队的前途而担忧。
1946年5月下旬,东北民主联军向驻扎在鞍山和海城的第60军第184师发起攻击。25日,布防于鞍山的第184师第551团被东北民主联军歼灭。27日,第184师师部及第552团被民主联军重重包围在海城。海城守军“危在旦夕”,师长潘朔端急电杜聿明长官部告援。曾泽生也数次催促杜聿明长官部增援解救。但是,蒋介石却要孙立人的新1军休息3天后再去解危。当潘朔端师的部分阵地已被突破时,新1军仍在辽阳按兵不动,故意拖延增援时间。
在抗美援朝战争中,曾泽生军长率领部队在硝烟与烈火中坚守阵地
1947年5月,东北民主联军发动夏季攻势,迅速改变了东北战场的形势。中下旬,杜聿明直接指挥的新组建的第184师在梅河口被全歼;暂编第21师也被民主联军分割包围,面临被各个击破、全师覆灭的危险。曾泽生命令暂编第21师从磐石向吉林市撤退,但在撤退途中被民主联军伏击,全师只剩下不到1个团的兵力。经过与民主联军的几次交战,第60军实力损耗一半。
惨痛的损失惊醒了迷梦中的曾泽生,凭着军人的直觉,他断定国民党如今正在走“下坡路”。为此,曾泽生于6月间把兵力收缩到吉林市,以图保住实力。
拒不执行蒋介石“命令”免遭一场浩劫
就在第184师起义后,中共中央从延安等地派刘浩等10多个云南籍共产党员干部到东北,分别在吉北和吉南开展工作。同年,中共中央安排张冲到东北工作。张冲是著名的滇军将领,曾任第60军第184师师长,是曾泽生的老上级,1947年2月投奔延安。张冲到东北后,先后任东北民主联军总部高级参议和松江省人民政府副主席。张冲在东北工作期间直接对滇军开展了工作。
1947年6月中旬,刘浩到吉林,向暂编第21师师长陇耀转交了东北民主联军总部和潘朔端给曾泽生和陇耀的信,希望第60军站到人民方面来。潘朔端给曾泽生等人的信中要他们不要继续打内战,当机立断在内战前线起义。张冲也非常关心东北滇军的前途和命运,对困守吉林市的第60军将领犹豫不决的状况很着急。他在给曾泽生等人的信中情真意切地指出:东北局势已定。兄等既守不可能,走亦难免被歼,此系大势所趋,人心所向,蒋贼灭亡,为期不远也。当此生死存亡之际……陇耀表示愿和曾泽生商量,待时机成熟时与民主联军联络起义。
9月~11月,东北民主联军发动了秋季攻势,第60军伤亡和被俘3000余人。1948年3月,在东北人民解放军。包围四平时,新任国民党军东北“剿总”总司令卫立煌怕陷于孤立的吉林守军被歼灭,令曾泽生炸掉小丰满电站、烧毁火车站、炸掉弹药库,率部向长春突围。
为了防止东北最重要的动力基地小丰满电站遭到破坏,早在1947年底,东北民主联军已公开地进行了大规模宣传工作:小丰满是国家和人民的财产,如胆敢破坏小丰满水坝和发电设备,哪怕追到天涯海角,都将治罪。驻守电站的滇军官兵也常将解放军的传单送给曾泽生。曾泽生在召集各师主官研究部署撤退事宜的会上,对是否炸毁小丰满电站和销毁弹药等事项没作布置。作战科拟制书面撤退命令时,请示曾泽生对电站等如何处置,曾泽生不明确交代。私下里,他对个别人说,他绝不做黄河花园口决堤那样的千古罪人。第60军参谋长徐树民(蒋介石派来的高参)曾假曾泽生的名义命令守电站部队炸毁电站,由于撤退时间仓促,又没有曾泽生的亲自命令,守备部队官兵为应付徐树民的命令,只在配电盘室扔了一捆手榴弹,用步枪打坏一个变压器交差了事。
曾泽生率部起义后,在哈尔滨的欢迎会上说:假如我们照蒋介石的命令办了,那当地10多个县都要沦为泽国,千千万万的同胞均将惨遭毁灭,我们将成为东北老百姓的死敌,成为民族的罪人,受历史的审判,永远得受人民的唾骂。当时我们下决心,宁愿受蒋介石的处分,也绝不执行他的“命令”,从而免遭一场浩劫。
在思想上悄悄地盘算着起义
3月8日,曾泽生率部撤离吉林,11日,第60军退到长春。在长春,第60军与新编第7军合编为国民党东北“剿总”第一兵团。
1948年,东北战场的形势发生根本变化,国民党军队被解放军分割包围在锦州、沈阳、长春3个孤立的城市中。根据全国形势的变化,中共中央认为战略决战的时机已经成熟,决定首先发动辽沈战役。
1948年春以后,潘朔端调任嫩江军区副司令员,辽沈战役开始后,调到东北野战军第1兵团任副参谋长,参与做东北滇军的工作。强大的政治攻势涣散了守军的军心,从6月25日到9月底,大量的守军,从士兵到军官,从个别到整班整排,逃出城外投诚,人数达13500余人。与此同时,围城部队各级更加紧了对守军军官尤其是对上层军官的争取工作。陇耀曾多次找曾泽生提议,可以考虑走潘朔端的路,但曾泽生一直缺乏走这条路的勇气,不仅予以拒绝,还责备陇耀,责怪他不替卢汉着想,并说:这边倒倒,那边倒倒,这样的事我搞不来。
但是,在久困长围、强大的政治攻势下,曾泽生也开始认真思索了。他反复地想,为什么劣势装备的解放军越战越强,优势装备的国民党军越打越弱?为什么解放军越战兵越多,国民党军越战兵越少?他不停地问自己:“还要继续下去吗,还要加重自己的罪孽吗?”
形势要求曾泽生必须作最后的抉择。摆在第60军面前有3条路:一是死守长春,结果只会城破军亡;二是向沈阳突围,后果是被歼灭在突围的路上;三是反蒋起义,参加革命。
在无数个不眠之夜和激烈的思想斗争中,曾泽生幡然醒悟,他毅然接受中国共产党的主张,选择了反蒋起义。
曾泽生下决心后,9月22日夜,他把平时对部队的前途、时局的变化等问题有一些共识的陇耀等找来,就部队是否起义的问题进行商议。曾泽生说,过去对部队的前途、出路没有达成最后的共识,是他顾虑太多,觉得起义是关系全军官兵的前途命运的大事,而且稍有不慎即殃及无辜,所以要大家商量决定。
辽沈战役前,东北解放军发布的战役总动员令
陇耀一听曾泽生主张起义,激动地站起来说,早希望您做出这样的决定,第60军这些年来受蒋介石嫡系部队的气太多了,并表示坚决拥护起义。
从此以后,曾泽生和陇耀等又先后密商6次,具体拟定起义的行动步骤,进行周密准备。
起义在危机四伏中展开
自9月22日起,曾泽生等人开始紧张的起义准备。他们通过“倾心交谈”,很快就统一了团以上干部的思想,把一些有志之士团结在自己的周围。
10月初,郑洞国指挥长春守军作了一次突围尝试,遭到围城部队的坚决打击,使其突围计划成了泡影。
10月10日,蒋介石下令长春守军突围,向沈阳靠拢。在郑洞国召集的干部会上,大家认为突围是没有出路的。曾泽生想乘势推波助澜,使郑洞国明确不突围,以便第60军起义。他说:现在长春守军没有粮吃,官兵体力很弱,饿着肚子是很难通过共军的层层堵击的,倘若勉强突围,后果不堪设想,不如坚守下去,还可以多支撑些时日,以待增援。他的意见得到郑洞国等人的同意。
10月13日,曾泽生认为第60军起义的准备工作已基本就绪,除个别上层人员外,两个师的中下层官兵都已明白,他们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起义。
曾泽生等人经商议决定,由曾泽生、陇耀等联名写一封要求起义的信,派被解放军释放回来的团长张秉昌、副团长李峥先带着出城与围城部队联系。信中表示决心反蒋起义,把第60军交给共产党,提出部队改编和整编时,不要把部队分得太散;部队起义后,解放军要一视同仁,如果有人不愿留在部队,解放军应给予特殊关照;部队可以接受改编,但部队的主要负责人不应更换等等。曾泽生带头在信尾郑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随后,曾泽生等人起草了第60军起义通电。
16日中午,张秉昌、李峥先仍无消息。正在这时,郑洞国来电话要曾泽生到兵团司令部去一趟。于是,有人怀疑是起义消息泄露。曾泽生则处变不惊,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向白肇学、陇耀两人作了最后的安排:在我没有回来以前,就是天塌下来,也不能离开部队;如果郑洞国扣留了我,两位师长切记不可被郑洞国所要挟,仍按原计划行动,立即再派人与解放军联系,两师都在白肇学指挥下统一行动。
曾泽生到兵团部后,才得知是蒋介石亲自下令要长春守军向沈阳突围,郑洞国与他商量18日全军突围的事。曾泽生回到第60军后决定,一方面,继续等候使者,另一方面,如果他们不能及时赶回来,就趁突围之际,把部队拉出去,不考虑任何条件,直接投靠解放军。
16日傍晚,张秉昌、李峥先终于回来了。原来,14日晚,他们与解放军第一兵团政治部前方办事处联络站联络了起义事项,并介绍了酝酿起义的情况。刘浩和政治部主任唐天际、兵团副参谋长潘朔端研究了信的内容。15日,刘浩与潘朔端一同赶往兵团司令部,向兵团首长报告第60军准备起义的消息。
听完汇报后,曾泽生等人交换了意见,根据解放军提出的要求,急召李佐、任孝宗到军部,向他们交代了任务:明确向解放军表示,接受解放军的意见。
李佐、任孝宗等人带上蒋介石要长春守军突围的手令和卫立煌的信,连夜出城向刘浩、唐天际表达曾泽生的意见,进一步商谈起义事宜。
正在此时,中共中央致电东北野战军对处理第60军起义问题做了明确指示:争取第60军起义的方针是正确的,第1兵团对60军的分析及处置也是对的。应当不失时机地和第60军代表加紧商谈。
于是,唐天际代表解放军对李佐等人明确表示:欢迎第60军起义,对起义军官,不论是哪一级都一视同仁,量才使用,妥善安置,起义后部队的待遇与解放军完全一样。解放军的承诺使他们吃了定心丸。
整军起义开创了城市和平解放的先例
李佐、任孝宗等人立即返回长春,向曾泽生汇报。曾泽生在送走李佐等人后,连夜分别召集暂编第21师、第182师营以上军官开会。
在会上,他痛斥蒋介石祸国殃民的种种罪行,讲述当前的军事形势,第60军的危险处境。他说,东北局势已是江河日下,半年以前,国民党军队还可以守住几个据点,如今,锦州已失守,第93军官兵生死未卜,沈阳也朝不保夕。蒋介石要第60军向沈阳突围,沈阳军队只等待3天,而长春守军被围达半年时间,几乎弹尽粮绝,官兵疲病,不要说突围,冲出解放军防线,就是行军走路都很困难,怎能突得出去?但是,要守呢,没有吃、喝、用的,也无援军可待,第60军是处在欲守不能,突围无望,进退两难的境地。死守等援,无异于等死,蒋介石对第60军欺凌宰割,与60军只有冤仇,毫无恩德。过去我们之所以忍辱负重,犹豫不定,乃是怕连累云南父老,目前处境如此,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第60军为什么要给他“尽忠报国”!他要大家多考虑究竟怎么办才好。
第182师第545团团长朱光云说,面临目前的绝境,只有起义,投向共产党,才是惟一的出路。
曾泽生肯定地指出,起义是可以走的一条路,也是惟一的一条生路。他说,全军将士皆乡土弟兄,若不想办法把他们带出险境,将无颜以见家乡父老!会上,曾泽生还分析了与新7军的矛盾和第60军暂编第52师的情况,要求严密封锁消息,加强戒备。
会后,曾泽生给暂编第21师第1团团长李树民布置了特殊任务:以在中央军校同学的关系,试探新7军能否共举义旗;做好挟制刚从郑洞国兵团部要来的榴弹炮连的部署,准备完整地带出长春。完成这两项任务后,到第60军军部接替徐树民的职务,代理参谋长。接着,曾泽生命陇耀将与暂编52师、兵团部、新7军的电话线切断,断绝通讯联系;命暂编第21、第182师向新7军布防。李树民很快回来向曾泽生汇报,新7军副军长等人对突围毫无信心,对起义之事,因是副职,不能决定,要回去商量。但他们要求第60军不要对新7军开火,他们也保证不对第60军动武。曾泽生要陇耀不能放松对新7军的防务。
为了起义时把暂编第52师带出来,曾泽生以通知师长及团长到军部开会的名义,把暂编第52师师长和3个团长请到军部,将他们扣押,向他们表明第60军即将起义,要他们向副师长、副团长交代,听从自己的指挥,与第60军其他部队一起参加起义行动,以保全他们的生命。同时,曾泽生下令扣押了徐树民。当晚,曾泽生把军部临时指挥所搬到第182师第545团,在各项事宜部署好后,他分别给东北“剿总”第1兵团司令郑洞国和新7军军长李鸿写信,信中表达了对国民党、国民政府和蒋介石的愤感之情。
17日凌晨,郑洞国收到曾泽生的信后,明确表示不同曾泽生一起起义,他并打电话给曾泽生,希望曾泽生重新考虑,要以大局为重,从长计议。
曾泽生回答:不需再重新考虑了,并劝郑洞国不要再继续充当罪人,与第60军一道起义反蒋,以谢罪天下。
郑洞国不死心,又派出3名代表去劝说曾泽生,均被曾泽生严词拒绝。
17日上午,曾泽生与解放军代表刘浩在长春第545团见面。曾泽生向刘浩说明了他执行解放军提出的5点意见的情况,并特别讲到部队起义时,配合解放军消灭新7军有困难。他还询问刘浩部队起义后待遇及如果部分官兵要求回云南怎么办?
刘浩表示,解放区军民热烈欢迎第60军;关于待遇,党的政策是对起义部队与解放军一视同仁,一样待遇。接着,两人商量了起义行动问题,决定于17日夜12时,发出起义通电,同时开始撤出长春到九台集结休整,把防区交给解放军。
入夜,解放军围城部队进入市区接防。12点整,曾泽生率约3万起义部队出城,归向人民。11月29日,曾泽生等人发出《告国民党军官兵书》。
第60军起义,削弱了国民党军队的力量,与东北野战军第1兵团配合,迫使困守长春西半部的新7军和东北“剿总”副总司令郑洞国率兵团部先后于10月19、20日向解放军投诚,长春和平解放。
19日,东北人民解放军首长联名电贺曾泽生及第60军全体官兵。
21日,新华社的评论指出:第60军的起义,郑洞国部的投降,这是中国战争形势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并将继续发生更大变化的象征。因为这一点,长春的解放不但加速了东北的全部解放,而且给所有据守大城市的国民党军队指出了一个前途。
曾泽生脱离反动阵营投入人民的怀抱,这是他一生进步的最大转折点,他在自传中和言谈中一直感谢共产党把他从半睡眠状态里唤醒,从仿徨的歧途中引入正道,从死的暗影里救出来并且得到了光明。他对共产党和人民对他这个在旧社会曾经作恶的人给予宽恕十分感激。1948年11月在哈尔滨的欢迎晚会上,曾泽生发表讲话,介绍第60军起义的经过;谈到部队开到解放区后,自己的见闻和感受,表示要重新学习,用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武装头脑,把后半生献给革命,献给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