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东汉顺帝时,帝国的肌肤上已长满了痈疽。顺帝死后,皇后梁妠以皇太后身份临朝听政。她在顺帝身后的冲帝、质帝、桓帝时三世临朝,垄断朝纲。梁妠临朝期间,委重外戚,梁氏成为东汉历史上最为显赫的外戚。梁妠与梁冀联手,册立幼主,控制皇帝,飞扬跋扈,炙手可热,东汉帝国的政局更加混乱不堪。而梁妠一生只有短短的三十五年,她的一生如一曲咏叹调,袅袅余音未了,东汉帝国已是大厦将倾,濒临崩溃的边缘了。
顺帝阳嘉元年(132年)春天,东汉朝廷为选立皇后,差点儿引出一场闹剧,此事说来令人啼笑皆非。
原来,此时的顺帝年届18岁,他所宠幸的贵人共有四位,收到臣僚请立皇后的奏章后,他一时不知该选哪一位贵人入居长秋宫才好。一筹莫展之际,他突发奇想,居然打算让四位贵人“探筹”(抽签)来决定,意在听由天命。诏书一下,立即引起了尚书仆射胡广与尚书郭虔、史敞等人的反对。他们联名上疏谏诤:“立皇后事大,决不能靠这种抽签的办法。应该参选良家,简求有才有德者。才德相同,则选立年长者;年龄相同,则选立貌美者,这样才符合典则。”本来左右为难的顺帝见有人给他出了主意,也就顺水推舟,高兴地接受了这一建议。按照这一方案,“梁小贵人”被立为皇后。梁小贵人,便是梁妠。
梁妠,安定乌氏(今甘肃平凉西北)人。安定梁家从东汉开国之初就已显贵。和帝的生母就是梁妠祖父梁雍的同胞姐姐,即后来被追尊为章帝恭怀皇后的梁贵人。因此,梁氏门第属于皇亲国戚。梁妠的父亲梁商爵封乘氏侯,食邑五千户,母亲阴氏,也是南阳新野(今河南南阳)的豪门。梁妠就是出生在这样一个累世显赫的望门大族的千金小姐。
梁妠稍稍年长,即已精善女红,又喜好读书写字。9岁的时候,她就能诵读《论语》,所习《韩诗》(韩婴所传《诗经》),也可略举大义,出语不凡。梁妠还常常把古代烈女的图像放置身边,用以鉴戒自己,作为学习的楷模。这一切,使她从小备受父母钟爱。梁商曾对家里人说:“列祖列宗积德行善,若能泽被子孙,但愿此女能得到祖宗保佑。”
东汉绿釉陶水亭顺帝永建三年(128年),朝廷例行选采宫人,给刚好13岁的梁妠提供了入宫的机会。被选入的良家女子照例都要经过掖庭丞及相工的再一次审察和筛选,以便选出“姿色端丽”、“合法相者”载送后宫,以供登御,也就是侍奉皇帝。据说,当相工茅通见到梁妠时,惊得目瞪口呆,待回过神来,竟连连拜贺,说道:“看你的面相,乃所谓日角偃月,实是贵极之相,我给官家择选的人多了,还从未见过像您这样的贵相。真是奇了。”正巧,负责天文历算的太史也奏称:适才占卜之兆得大吉之卦。于是,梁妠被选入后宫做了贵人。因为此时长秋宫虚位,贵人就是宫中地位最为尊贵的嫔妃了。这次选美,梁商的妹妹也就是梁妠的姑姑也一同被选入掖庭。大概是因为这一缘故,梁妠在宫中被称为“梁小贵人”。
正值年富力强的汉顺帝,对梁妠格外宠爱,常常特加御幸。每逢此时,梁妠都一本正经地对顺帝说:“阳以博施为德,阴以不专为义,惟有不妒,才可多子多孙。愿陛下思云雨之均泽,识贯鱼之次序,同样善待众妃,不惟是家国之福,也使妾免遭罪谤之累。”顺帝听了,十分赞赏,对她也更是恩宠。
阳嘉元年(132年),梁妠被册立为皇后。梁妠入居长秋宫之初,特别注意鉴戒前世得失,不敢有骄专之心。也许当年安帝阎皇后家族败落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梁妠格外谨慎小心。每当遇到日食、月食,她都认为是天降罪责,便降服自省,以求能够上答天谴,得到宽恕。
按照惯例,顺帝给她的父亲梁商增加采邑,位加特进,还赐以安车驷马,拜为执金吾。阳嘉三年(134年),拜梁商为大将军。不过,梁商为避免招引祸患,也还知道节制,史称“每存谦柔,虚己进贤”。每遇饥荒之年,他就让人用车载着粮食到城外赈济贫馁百姓。对于家族成员,也能有所管教,未曾以权盛干法。京师内外,对梁妠的父亲梁商颇有赞誉。但是,梁商的儿子梁冀,却横行市井,多行非法,活脱脱洛阳一市井恶少。梁冀生得耸肩尖头,横眉竖眼,还是个结巴,但颇工心计,平日游手好闲,酗饮豪赌,弹棋踢球,斗鸡走狗,无恶不作。因为少为贵戚,仕途飞黄腾达,历任黄门侍郎、侍中、虎贲中郎将、越骑、步兵校尉、执金吾、河南尹等。其父梁商病死后,尚未出殡,顺帝就拜他为大将军,其弟梁不疑接任河南尹。
就这样,随着梁妠入主后宫为皇后,梁氏家族的势力也逐步扩张。梁妠一家,从此成为东汉历史上把持朝政时间最长的外戚。
建康元年(144年)八月,顺帝死于玉堂前殿。皇后梁妠无子,虞美人所生的儿子刘炳被立为太子,即位后为汉冲帝。因刘炳仅有两岁,梁妠以嫡母被尊为皇太后,临朝称制。这是梁妠第一次临朝称制。
此时,梁妠大权在握,高高在上,就不再像往常那样有所顾忌了。她一临朝,就下诏拜其兄大将军梁冀与太傅赵峻、太尉李固三人为参录尚书事,共理朝政。梁冀虽然没有马上就职到任,但已是气焰熏天。有个叫皇甫规的人,因为在梁妠面前说了几句劝梁冀少去游乐、减省宅第的话,几乎被梁冀搞得丢掉脑袋。
永嘉元年(145年)正月,即位不到半年的小皇帝一命呜呼。为了选择一个合适梁氏把持朝政的继承人,梁妠与梁冀巧演了一出绝妙的双簧。
实际上,早在冲帝病危时,梁妠就让梁冀去征召两位王子来洛阳。其中一位名唤刘缵,年方8岁,乃是渤海孝王刘鸿的儿子;另一位是清河王刘蒜。他们都是乐安夷王刘宠的孙子,论起来是章帝的玄孙。两位王子中,刘蒜不仅年长,且为人谨严稳重,举止合乎法度,在公卿中享有较高威望。冲帝咽气后,梁妠借口形势不稳,要等刘缵与刘蒜到达京师确定了嗣君以后,再行发丧。太尉李固表示反对,他说:“皇帝虽然年幼,但也是天子名分,怎可掩盖真相?当年秦始皇死于沙丘的事不说,本朝安帝驾崩,阎氏秘不发丧,竟隐含着宫廷阴谋,为避此大忌,还望太后陛下速速发丧。”梁妠不好拒绝,只得在当天夜间,发布了冲帝升天的讣告。
此时,梁冀前来禀告,说刘缵业已在洛阳都亭安顿下来。梁妠听了,心中有数,便命朝廷议立新君人选。朝廷上为此展开了激烈的争论。太尉李固极力主张立年长有德可以亲政的刘蒜,并直截了当地对梁冀说:“将军应以社稷为重,千万不能学邓、阎当年贪恋宝位而立幼弱。”这一番话,不仅梁冀根本听不进去,梁妠也很不愿意听,她与梁冀早就看好了年幼的刘缵。现在让大家在朝廷上议议,不过是走走过场,做做样子,他们当然不会听从李固的建议。很快,兄妹俩在禁中作出决定,准备策立刘缵。梁妠立即派梁冀持节用青盖车将刘缵迎入南宫,第二天,就宣布登基。刘缵就是历史上的汉质帝。
质帝刘缵即位后,作为陪衬人的清河王刘蒜被送回自己的封国。
梁氏兄妹这番里应外合,又立了个年幼的皇帝,梁妠依旧以皇太后身份临朝称制。这是梁妠在第二位皇帝之世临朝称制。
梁妠这次称制后,面临着十分严峻的政治形势。一方面,早在顺帝时就已此起彼伏的各地暴动有增无减,如扬州、徐州、九江一带的“剧贼”攻掠州郡,很是嚣张;另一方面,西北的羌人、北方的鲜卑及“日南蛮夷”等边境少数民族攻城暴掠,屡屡内侵。内忧外患,使皇太后梁妠不得不穷于应付。战争的消耗,造成国库空虚,日益衰竭下去的政府只得巧立名目,加倍地榨取百姓,所谓“赋敛烦数,官民困竭”。疆场的冲杀呐喊还未停止,中原大地更响起了饥饿的呼号,遍及全国的大饥荒,使成千上万的人背井离乡,四处流亡,很多人家因饥馑门绝户灭,人相食的惨剧已是司空见惯。政治的腐败,使多年来未曾消停过的天灾瘟疫,以更加猛烈的来势冲击着萧条不堪的农村,吞噬着早已衣不遮体的穷苦百姓。
面对这种形势,临朝称制的皇太后梁妠也曾几次下诏存恤安抚百姓。她派遣使者巡视各地,对家中贫苦、无依无靠者按照具体情况加以抚慰和赏赐。同时,宽刑明德,推行节俭,史称“太后(梁妠)夙夜勤劳,推心任贤,拔用忠良,务崇节俭,贪污罪恶,多被诛废”,倒很有点忧国忧民的样子。然而,这种近乎做作的姿态被梁冀的暴虐跋扈轻而易举地淹没了。
自从策立了质帝,梁妠更加委重梁冀,梁冀也仗势骄横自恣。谁知质帝小小年纪却聪明中慧,他对梁冀的一举一动看得明白。本初元年(146年)六月的一次朝会上,这位傀儡皇帝忍不住当着群臣的面,指着气焰嚣张的梁冀说:“此乃跋扈将军也!”梁冀听了,不禁大怒,没想到亲手扶植的小皇帝竟会当众说他霸道蛮横,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于是,梁冀就对这位小皇帝下了杀手。当质帝进餐时,梁冀把加了毒的煮饼送了过去。质帝吃了几口,毒性发作,他对匆匆忙忙赶来的太尉李固说:“朕刚吃了一个煮饼,腹中发闷,快给我水喝,也许会好些。”一旁的梁冀赶忙阻止道:“皇帝恐怕是要呕吐,千万不能饮水。”语音未落,质帝已经气绝身亡。太尉李固抚尸痛哭,并声明要对质帝死因严厉追查,李固因此遭到梁冀的仇视。后来因为梁妠与梁冀从中干涉,追查之事有头无尾,没能进行下去。
数年之间,又一位幼主死去。为了再选新君,朝廷上又经过了一番波折。
太尉李固与司徒胡广、司空赵戒为了确定选择新君人选的办法,联名给梁冀写了封信,意在先发制人,要挟梁冀。信中说:“现今选立新君,我等皆知太后垂心,将军劳虑,定会详择其人,务存圣明。然我等愚情眷眷,提醒将军,国君选议,自古到今未尝不询访公卿,广求群议,使之上应天心,下合众望。悠悠万事,惟此为大,国之兴衰,在此一举。”梁冀得信后,只得召集三公以下百官进行商议。以李固为首的公卿大臣旧话重提,提出要选立清河王刘蒜。他们提出:刘蒜乃质帝的堂兄,最为尊亲,应立为嗣。梁妠与梁冀深知上次没有选立清河王,这次决不能重立。不然,总是个隐患。当年被阎后废黜的济阴王刘保即位后,大肆清算诸阎的事,梁妠不会不记得。这一次,梁妠看中的是蠡吾侯刘志。
蠡吾侯刘志,是章帝的曾孙,河间孝王刘开的孙子。不久前,梁妠想把自己的妹妹女莹嫁给刘志,已征召刘志来京师。此刻,刘志奉命已经抵达洛阳城北的夏门亭。正巧,质帝中毒身亡,梁妠便想立这位年方15岁的王子入继大统。
梁冀明白梁妠的意思是要立刘志,而朝廷上居然又抬出了刘蒜,朝会之上尽管没有最后定夺,他心中还是很不舒坦,却苦于没有办法让众人改变主意。正当他在府中生闷气的时候,宦官中常侍曹腾在夜里秘密来访。
曹腾乃是曹嵩的养父,后来鼎鼎大名的曹操的祖父。他曾与清河王刘蒜打过交道,刘蒜对他轻蔑无礼,因此他对刘蒜很反感。这次他便乘机来游说梁冀:“将军累世为皇家姻亲,您又秉摄万机,难免有宾客纵横不法,偶有过错。清河王清正严明,一旦立他为帝,将军就难免临头大祸,不如拥立蠡吾侯,富贵可长保不衰。”梁冀见曹腾态度明朗,知道宦官也支持他,便打定了主意。
第二天,重新举行朝会,召集公卿商议新君人选。这一次,梁冀不再听其他人的吵嚷,而是气势汹汹,言辞激烈地表明了要立蠡吾侯的想法。胡广、赵戒等人慑于他的嚣张气焰,都表示:“惟大将军令是从!全凭大将军定夺!”而李固与杜乔依旧固持己见,执意要立刘蒜。梁冀十分不耐烦,厉声说道:“罢会。”然后扬长而去。他对李固已恨得咬牙切齿,便鼓动皇太后梁妠先把太尉李固罢免了。
梁妠见梁冀压服了群臣,便命令他依旧持节,用青盖车将蠡吾侯刘志迎入南宫,当天便登基称帝。刘志就是历史上的汉桓帝。
此番定鼎,又是兄妹联手,一唱一和,定策禁中,结果仍是梁妠以皇太后身份临朝听政。这是她在顺帝以后的第三次临朝。这个桓帝,仍然是梁家手中的傀儡。桓帝即位后,梁冀先被加封采邑一万三千户,后来追加到三万户,梁冀的两个弟弟与儿子都成了万户侯。大将军府的官属成倍增加,超出三公府一倍。梁氏外戚的权势此时已是威震天下。
前面讲过,梁妠曾想把自己的妹妹嫁给当时还是蠡吾侯的刘志。这桩婚姻本已订妥,但由于质帝突然死去,朝廷忙于选定皇位继承人就搁置下了。桓帝建和元年(147年),也就是质帝死后的第二年,有官员启奏梁妠:“大将军梁冀的妹妹,应嗣位国母。皇太后早已许令成婚,宜早备礼章,迎娶入宫。”梁妠见奏,当即应允。三公与太常寺商定,此番迎娶皇太后梁妠的妹妹女莹入宫,要仿效汉惠帝纳后的先例来布置和准备。惠帝娶的皇后是自己同胞姐姐的女儿,也就是他的外甥女,桓帝要娶的是梁太后的妹妹。根据安排,桓帝立即派人给梁府送去黄金两万斤及雁璧、乘马、束帛等作为聘礼,六月间将女莹选入掖庭,八月便立为皇后。
有一本托名汉代人所撰的《杂事秘辛》,把选立女莹进宫的过程描写得异常详尽,以至有人把这段记载戏称为我国最早的选美记录。据说,在迎娶女莹之前,桓帝曾在这年四月间下诏,让保林(女宫官)吴姁与中常侍单超前往梁府去相看女莹。这天早上,吴姁与单超二人奉诏来到梁府,府中上下一片欢腾。不一会儿,应命而来的女莹从闺房中细步踱出,两人按诏书旨意,上下观察其举止,俱合法度。然后吴姁随女莹来到闺房,屏退左右,关闭房门。此时旭日东升,曙光映照在女莹的脸上,但见她面若朝霞,使人不能正视;目波澄鲜,眉妩连卷,朱口皓齿,修耳悬鼻,真是娇媚无比。吴姁把女莹从头到脚,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仔细察看了个遍,不由得为其天生丽质而惊叹。最后,吴姁未忘记检查她的音质,便让女莹拜谢皇帝万岁。女莹依言徐拜,口称“皇帝万岁”,声若微风振箫,幽鸣可听,极为悦耳。
吴姁回宫后,连夜打了报告。据说,梁妠为了知道结果,一直在寿安殿等到夜漏三下,天交三更。当她得知这番情况,便对身旁的桓帝讲:“我入宫后,才知道有位幼妹,但从未亲见,想不到她已出落得这般灵秀。”
天生丽质的女莹自从被立为桓帝皇后,“独得宠幸”,其他的妃子皆莫得进见。这样一来,梁妠实际上是使用连环套控制了桓帝的宫闱生活。
女莹在宫中,依仗临朝的姐姐和跋扈的兄长,也不再是位贤淑温良的女子,她恣极奢靡,服御珍华,巧饰制度,超出前世一倍。
至此,梁家外戚的权势地位在皇太后的羽翼之下达到了顶峰。东汉时期的梁冀一门,前后共有七人封侯、三位皇后、六名贵人、两位大将军,诰命夫人、女封君者七人、尚公主者三人,其余卿、将、尹、校五十七人,真所谓穷极满盛,威震天下。
梁冀因为姐妹为皇太后、皇后,更加专横凶暴,无所不为。这时,正巧发生了有人企图拥立清河王刘蒜为帝的事件,他遂首先逼迫刘蒜自杀,接着将屡屡与他作对的太尉李固和杜乔等人牵连入狱。因为有人替李固鸣冤,梁妠只得下令将他放了。李固出狱时,洛阳城里有人高呼“万岁”。此事被梁冀看到,担心李固成为隐患,一不做,二不休,又奏报梁妠再次将他打入大牢,杜乔也未能幸免。其后梁冀借口将二人诛杀,抛尸街头。如此一来,朝廷上下人人心惊,谁也不敢对梁冀说三道四了。各地官员的升迁,都得先到梁府谢恩,然后方可就职,否则,不仅官做不成,连脑袋也保不住。梁氏党羽遍布天下州郡,宫中宦官也大多是梁家亲信。桓帝已是形同虚设,他的一举一动,都处于梁氏的严密控制之下。这时天下进贡的奇珍异宝,上等的都要送给梁冀,次等的才可以送给皇帝。
梁冀在洛阳城内大兴土木,所建房宅院第,都像皇宫一样富丽堂皇。他不仅受贿贪赃,而且公然豪夺强取。扶风(今陕西扶风)人孙奋,梁冀送他四匹马,讹索五千万钱,因为只给了三千万,结果被梁冀借口下狱拷打致死,家资一亿七千余万悉数被梁冀鲸吞。梁冀还在洛阳城西另选一处宅第,用来招纳亡命之徒,逼迫数千良人为奴婢,对外号称“自卖人”。即使如此,桓帝总认为他是定策功臣,应该给以特殊礼遇,因而特许他“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谒赞不名”,并大加封赏。每当朝会,还特许与三公绝席,单设专座。即便如此,梁冀心里仍不满足,觉得桓帝待他还是礼薄。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有趣的是,梁冀在外一手遮天,在家却畏妻如虎。他的妻子孙寿不仅色美,且善作妖冶之态,妆束打扮甚为媚惑。梁冀对她既宠爱又惧惮,在母老虎一般的妻子面前,梁冀十分驯服。有位名叫友通期的美女,当年曾被父亲献给顺帝,因犯有微过而外嫁,梁冀派人将她偷抢回来,并与其在洛阳城西暗地里姘居。孙寿得知,就在梁冀出门后派人将友通期挟持回府,截发刮面,又狠狠地痛打了一顿。梁冀知道后十分紧张,急忙找到孙寿的母亲,梁冀之妻孙寿像给她叩头,求她说情,才算了结。后来,梁冀依旧与友氏来往,还私生了一个儿子伯玉。孙寿一怒之下,杀了友氏。梁冀把伯玉藏在夹壁墙中,不敢让他露面。梁冀按照妻子孙寿的意思给她娘家人都授了高官,甚至有些冒名孙氏者也有十几人做了官。
梁妠虽然控制了桓帝,但权力委之外戚,加上她又溺于家奴宦官,多有封宠,宦官势力在此时也有所扩张,东汉朝廷的政治状况越来越糟。一些正直有识之士都对她感到失望,以至于隐居山林,实则是失去了对东汉朝廷的仰赖。
和平元年(150年)正月,梁妠重病缠身。她在无奈之中,不得不下诏归政皇帝,由已年满18岁的桓帝亲自决断朝纲。梁妠强撑病体,乘坐御辇,带着桓帝来到宣德殿,召见宫省官属及梁家兄弟,她说:“朕素患心下结气之疾,近来又全身浮肿,经常呕吐,不思饮食,让众位劳挂了。我心中明白,自己已将不久于世。皇帝虽已成年,但我遗憾的是不能再育养皇帝,亲眼见他早日成熟。现在我把国政委托给皇帝与大将军兄弟,愿他们各自勤勉,好自为之。众位爱卿亦要谨记。”仅过两天,梁妠病死宫中,后与顺帝合葬宪陵。三世临朝称制的皇太后,终于走完了她的一生。然而,对于这样一个具有如此特殊经历的皇太后来说,这一生却显得很是短暂。毕竟,她只活了35岁。
梁妠的享年在《后汉书·皇后本纪》中记载为“四十五岁”。但是我们根据她在“永建三年(128年),与姑俱选入掖庭,时年十三”的记载,推算其出生之年为公元116年,即汉安帝元初三年;她在和平元年(150年)春天病死,算下来享年便是35岁。如果按照她这年死时为45岁的说法,那么梁妠在永建三年(128年)入宫的年龄就是23岁,这不符合汉朝后宫选人必“于洛阳乡中阅视良家童女,年十三以上,二十以下,姿色端丽、合法相者”的制度。又,《后汉书》记载她被立为皇后,事在阳嘉元年(132年),这一年她应该为16岁,按照《后汉书》说她“在位十九年”等内容推算,梁妠的享年也为35岁。如果她在和平元年死时为45岁,《后汉书》就应该记载她在位的时间为二十九年。这样说来,《后汉书》中所说她死时“四十五岁”的记载有错误。梁妠终年只有35岁。
梁妠虽然在临终时归政桓帝,但她的那一番遗嘱又把桓帝紧紧地圈定在梁冀等人的控制之下。她梦想这样可以使梁氏一门永葆荣华,殊不知,已经成人的桓帝越来越不甘受人摆布,梁妠生前难以预料的一场大祸便慢慢地酿成了。
梁妠死去的头几年中,宫中还有桓帝的皇后、梁妠的妹妹女莹为梁家耳目,桓帝一时不敢轻举妄动。但女莹因日渐失宠而心生怨愤,在延熹二年(159年)七月忧恚而死。此时,尽管梁家在宫内外党羽耳目众多,桓帝已准备动手收拾梁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