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可把景公吓坏了,他对晏子说:“晋国是大国呀,派人来是打算观察我国的政局的,现在先生激怒了大国的使臣,这该如何是好?”晏子平静地说:“那范昭的为人,不是见识短浅不懂礼仪的人,再者说,他想试探我国君臣的反应,所以回绝了他。”
景公的心总算稍安了一点。他又问乐官:“先生为什么不为客人演奏成周的乐曲呢?”乐官回答说:“那成周的乐曲,可是周天子专门使用的乐曲呀,演奏它,只有君主才能在这种乐曲下起舞才行,现在范昭是臣子,想用天子使用的乐曲来跳舞,所以我不能为他演奏。”
果然,范昭回国后对晋王说:“齐国不可攻打。我想试探他们的君臣,而晏子识破了我的计谋;我想冒犯他们的礼仪,而乐官知道了我的打算。”晋国也真的不敢轻举妄动了,谁又能明白那一言一行中藏着那么多机关呢?由此,我们不得不赞叹晏子的机智。
临危不乱 虚怀大度
公元前548年,齐庄公因为荒淫无道,被权臣崔杼弑杀。此后,崔杼为了专权,滥杀异己,一时间朝臣人人自危,纷纷逃亡,只有晏子不畏强权,不怕淫威。
崔杼设计杀死了庄公,闻声而来的晏子一直站在崔杼的门前,崔杼的门人问他:“你是来送死的吗?”
“难道只是我一个人的国君吗?要我死!”
“那你为何还不赶紧逃命呢?”
“难道是我一个人的罪过吗?要我逃命!”
“那你还是回去吧!”
“回去?国君已经死了,我往哪儿去?君主为国家而死,我们也就为他而死;为国家逃亡,我们也就随他而逃亡。如果君主为自己而死,为自己而逃亡,不是他个人宠爱的人,谁愿意承担这责任?我哪里能为个人而死?为他个人而逃?但我们又能回到哪里去呢?”
正说着,崔杼的大门打开了,晏子立即走了进去,取下帽子,光着膀子,坐在地上,然后将庄公的尸体枕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而放声痛哭。哭了好半天,站起身来,向上跳了三下便径直走了出来。崔杼不解其意。
崔杼与庆封勾结,立年幼的杵臼(即齐景公)为君。为了弹压朝臣,他们设坛立盟,劫持齐国所有的将军、大夫、显贵人士和一些百姓,扣押在太庙前的台阶上,下令所有人都得参加盟誓。盟誓的人不得佩剑,唯有晏子一人不肯解剑,崔杼不得已同意了。崔杼的家兵拿着剑戟逼迫每个大臣宣誓服从崔、庆,气氛十分恐怖。崔杼已经杀了七个人,轮到晏子宣誓,他仰天长叹道:“唉!崔杼干无道的事,杀死自己的国君,凡不跟随王室而跟随崔杼、庆封的人,必将遭受灾祸。”坚决拒绝宣誓。
崔杼威胁着:“如果你改变自己的话,那齐国我与你共同享有;如果你不改变自己的话,叉戟已经架在你的脖子上,剑已经指向了你的心窝。看你是想走哪条路?”晏子毫不畏惧,厉声回答道:“纵使弯曲的快刀钩进了我的脖子,笔直的利剑伸进了我的胸膛,我也不会有丝毫改变的。”
崔杼迫于晏子的崇高声望,不敢对他有所损伤,只好放他回去了。果然,后来在晏子的辅佐下,齐景公消灭了崔、庆的势力。
由此可以看到,崔杼敢于杀死国君而不敢对一个臣子动一丝毫毛,足见晏子在人民心中的地位之高。他虚心接受批评,重视选拔贤才,虚心对待下人,则是另一番情景。
有一次晏子外出,路见一个头戴破帽反穿皮衣身背干草的人,认为这是贤人。于是他二话没说,就将自己驾车的马卖掉一匹,为这位名叫越石父的人赎了身,然后一同回家。
到了家门口,晏子一时忘记打招呼就撇下越石父而独自进屋了,越石父见晏子对他这么没有礼貌,转身就走。晏子走了好远,回头一看,不见越石父跟上,很奇怪,急忙赶出门外,却见越氏已走了老远。晏子又急忙坐上车驾,等到快接近越石父跟前时,他有些不高兴地问道:“先生怎么这样不辞而别呢?你给别人做了三年奴仆,我与你素不相识,却将你赎了出来,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呢?”
越石父停下脚步,不紧不慢地说:“我听说,读书人因为没有人理解而感到委屈,而有人理解时则感到舒畅。所以贤德的人不会因为有功劳而看轻别人,也不会因为别人对自己有恩而委身于人。我为别人当了三年奴隶,没有一个人理解我。今天先生为我赎身,我认为先生是理解我了。而此前先生乘车,不向我打招呼,我以为先生忘了我。现在您又不打声招呼就进屋去了,还是把我当奴隶一样看待。先生如此待我,我在这里又能干什么呢?走才是明智的选择。”
晏子听罢大为惭愧,赶忙道歉:“先前我只看到您的外表,而现在则看到了您的气节。俗话说,‘反省自己行为的人不再列举他的过失,详察实情的人不再追究他所说的话’。我可以向您致歉,而您能接受吗?我诚心改正自己的过失,请您多多赐教。”
越石父欣然一笑,晏子大喜,下令洒扫门庭,更换筵席,并用隆重的礼节欢迎越石父。从此越石父尽心帮助晏子,功绩颇大。
晏子选才几乎是不拘一格的。在他任齐国宰辅之时,有一次出门,他车夫的妻子从门缝里偷看,只见自己的丈夫洋洋得意、神气十足,她很是不满。不久,车夫回来了,刚一进门,她便要求离婚,车夫很是奇怪,便问是什么原因。妻子说:“晏子身高不足六尺,当上了丞相,名声显赫。今天我看他出去,志向高远,保持着谦逊有礼的态度。而你可好,身高八尺,还是一个驾车的仆人,非但如此,还如此容易满足,沾沾自喜,所以我要求离开你。”车夫听完妻子的批评很是惭愧,并深深自责,努力改正。晏子见车夫前后判若两人,很奇怪地问车夫是怎么回事。车夫如实地将情况讲了出来,晏子认为车夫为人诚实,勇于改过,就推荐他做了大夫。
晏子身为相国,可住的房子还是从先祖那里继承来的低矮潮湿的旧屋。齐景公很是过意不去,便要给他换一座高大明亮的宅邸。晏子不同意,并说:“我的先人住在这里,而我对国家没有什么功劳,住在这里已经很是过分了,怎么可以住更好的房子呢?”他坚决不换。
没隔多久,晏子出使晋国,齐景公利用这个机会派人迁走了他左右的邻居,在原地重新盖了一座大宅第。在出使回来的路上,晏子听到了这一消息,便把车停在临淄城外,随即派人请求景公把新宅拆除,请邻居们再搬回来。经过多次请求,景公终于勉强同意了,晏子这才驱车进城。
晏子在作齐国丞相的整个过程中,对自己的要求都十分严格。他吃的是仅仅去了谷皮的粗粮,以烘烤飞鸟、咸菜、苔菜为菜。景公听说后,到晏子家赴宴,看他家的饮食,这不看不知道,一看还吓一跳,果真如此。景公很是内疚地说:“噫!想不到先生家这么困难,而我却不知道,这是我的过错了。”
晏子微笑着回答道:“一切皆因为世间物资匮乏呀,去皮的粗粮能吃饱,是士人的第一种满足;烘烤飞鸟,是士人的第二种满足;有盐吃,是士人的第三种满足。我没有比别人更强的能力,而有这三种满足,君王的赏赐已经够丰厚了,我家并不贫困啊!”
晏子的言论总是这么寓褒带贬,一方面显示了他的智慧,另一方面则体现了他高尚的品德,而这才是他人格魅力的所在。
景公见他的车子太破旧了,就派人给他送去新车;又见他的马太瘦弱了,又差人给他送去骏马。一连送了三次,都被晏子谢绝了。景公很不高兴,就把晏子召来,对他说:“您不接受车和马,我以后也不再坐车了。”
晏子很是诚恳地说:“君王您让我统领全国官吏,我要求他们节衣缩食,从俭处事,以便给全国人民作个榜样。即使这样,我还惟恐他们有奢侈浪费和不正当的行为。现在您在上面乘坐大车四马,我在下面也坐四马大车,这样一来,有些人就会学您和我的样,上行下效,会弄得全国奢侈成风,到时候我也就没办法去禁止了。”经过再三推谢,晏子最后还是没有接受景公的赐赠。
住宅、饮食和车马,好像只是生活里的小事,但在身为齐相的晏子眼里,却是关系到政治和社会风气的大事。司马迁说他“以节俭力行重于齐”,可见他为政的高尚品德。
一天,齐景公在晏子家喝酒,正喝在兴头上,景公一眼瞥见了他的妻子,景公来了劲:“嘿!先生的妻子又老又难看。我有一个女儿,年轻又漂亮,你就娶她做妻子吧!”晏子听罢,马上离开酒席,十分郑重地说:“如今我的妻子的确又老又难看,但她也曾有年轻美丽的时候。况且她年轻美丽时把自己托付给我,就是为了防备年老色衰的到来,现在我怎么能背弃妻子的托付而另娶新欢呢?”
晏子就是这样为他人着想,而且始终勤勤恳恳。连景公的一位宠臣也感叹地说:“我怕到死也赶不上晏子了。”晏子听到后说:“我听说,只要肯干就常会取得成功,就能达到目的地。我也没有什么不同于人的地方,只是坚持干不放弃,坚持行而不停止,有什么难于赶上的呢?”?
晏子终于还是去了,但其人格的光辉却照耀后世。有一次弦章劝景公不要听谄媚人的话,景公称善,并赏赐给他五十车鱼。弦章回家时,见装鱼的车阻塞了道路,就抚摩着车夫的手说:“过去晏子辞谢赏赐来匡正国君,所以不掩盖国君的过失。现在所有臣子都用阿谀奉承来追求私利,我如果接受了这些鱼,就违背了晏子的行为准则,而使自己符合了阿谀谄媚之人的欲望。”于是他坚决谢绝,不接受景公赏赐的鱼。弦章的廉洁,不正是晏子遗留下的德行吗?
晏婴一生经历了齐灵公、齐庄公、齐景公三世,名声显于诸侯各国,博得了“管晏”合称的美誉。他主张薄敛省刑,直言敢谏,正直无私,他为政清廉,生活朴素,为老百姓办了不少好事。
晏婴心中有个目标,那便是使国家富强。他忠君,希望维护国君的权威,但这权威必须是为了国家。为了国家,他富贵不淫,勤勤恳恳;为了国家,他威武不屈,大义凛然。
然而晏婴生在一个大变革的时代,他力挽狂澜,却不知那是一个不可挽救的衰朽王朝。他的一切努力只能延缓这个王朝的衰亡,而无法从根本上挽救。他的美德,他的政见,只能为一个行将灭亡的阶级服务,为一个即将过去的时代效劳。尽管如此,这一切仍无法遮掩他的种种美德,他留给后人的巨大精神财富,为后世永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