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克侠还回忆说:“这时,参谋人员纷纷向我探听蒋介石徐州部队番号及指挥官的姓名,我便从口袋中取出蒋的命令抄件念给他们听。他们说来不及记录,要求我把文件借给他们看看。我说:‘这就是带给你们的。’郝鹏举在旁边看见忙说:‘这可是无价之宝啊!’”(张克侠《从抗战胜利后个别策反到淮海前线率部起义》,载《国民党军起义投诚?沪苏皖浙赣闽地区》,解放军出版社1994年版)
1946年1月9日夜里,在解放军强大的军事压力和政治争取下,郝鹏举乘机率部一万余人在台儿庄起义,改编为华中民主联军。这次起义对蒋介石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但郝生性多变,此后又企图重回国民党,被新四军擒毙——作者注)
郝鹏举起义后,第三绥靖区司令官冯治安怕张克侠在军中生事,就叫张去临颍整顿刚来后方的各单位。住了一个多月,冯治安来电要张克侠返回前方。原来,军、师长们看见张久不回来,联名找冯治安,一定要请他回来。冯迫于无奈,才不得不给张致电。但是,冯对张仍有戒心,不让他住贾汪,要他住在徐州都天庙营房,照管徐州留守的司令部各机关。
国民党徐州城防图落入解放军之手
张克侠重返徐州后,为便于联络,中共中央决定将张的关系转给华东野战军党委。华东军区联络部部长刘贯一根据党的指示和张克侠的请求,派出了交通员互通情报。按照周恩来的嘱托,张克侠也积极展开活动。他先后找过五十九军军长刘振三、副军长孟绍濂等人谈话,向他们分析形势。事后,刘振三告诉副军长李九思:“如徐州有大的战争时,五十九军的一切行动应当听张副司令指挥。”
徐州是交通枢纽,许多部队及后勤机关均在徐州停驻。每当解放军进攻到徐州附近,徐州市内就一片慌乱。1947年10月,徐州“剿总”为了安定军心民心,维持秩序,决定成立徐州地区守备指挥部。“剿总”参谋长郭汝瑰与张克侠是陆大同学,特推荐张担任徐州守备指挥官一职。张克侠考虑担任这个职务,便于掌握徐州军队行动及工事情况,又可自由出入“剿总”,到参谋处查阅军事情报和军事图表,随时了解军情的变化,就同意兼任了这一职务。在此期间,张克侠经常派人将徐州敌军情况及工事图表送往华东野战军。
早在1946年秋,华东军区敌工部就开始重点做三绥区的工作,还秘密派了一些干部打入该部,建立了一些能出入敌区的秘密交通线和落脚点。随着形势的变化,华东局“国军”工作部副部长韩去非向鲁中南军区前线办事处敌工科副科长孙秉超当面交代任务,保持与何基沣、张克侠的联系。联系上之后,张克侠交给孙秉超一份《徐州城防部署图》,说:“这份图很重要,共制了3份,这是其中一份,很宝贵,你务必及早送回去,面交陈毅或粟裕司令员。”这份图分好多张,内容有徐州城防部队的部署、番号、兵种、兵器、兵员数量等,还有炮兵群的设置,标明了炮的种类、数量,还用红颜色标明了火网封锁的方向和地段工事配置的情况,还有各种碉堡和地堡群的结构、数量、每个地堡的位置,用红线箭头标明了射击和封锁的方向,以及一些城防指挥机构的位置,等等。徐州是国民党“剿总”的所在地,是“首都”南京的北大门,可是它的城防要图却完完整整地落入了解放军之手!张克侠兼任徐州城防司令期间,徐州市长滕杰是军统特务。一天,他对张克侠夸口说,徐州市完全被他用特务控制了,“共产党在徐州根本无立足之地”,“有个共产党在徐州,多年也不敢活动”,还说:“有个共产党刚到徐州,就被逮捕了”。他说得口吐白沫,洋洋自得,但万万没有料到,眼前他自己就在一个共产党员的指挥之下,整个徐州正处在共产党员的控制中。
机智脱身,成功起义
1948年秋,粟裕提出了淮海战役的设想,得到了毛泽东的批准。10月11日,毛亲自制定的作战方针指出:淮海战役“第一阶段的重心,是集中兵力歼灭黄伯韬兵团,完成中间突破”。(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毛泽东年谱(1893—1949)》下卷,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年版)
在淮海大战即将发起之际,华东军区又特地派出杨斯德(以陈毅司令员代表的身份)潜入三绥区,协助张克侠开展起义准备工作。
正当张克侠积极活动,准备在前线策动起义的关键时刻,国防部参谋总长顾祝同来到了徐州。他深入即将展开决战的徐州前线,是来传达蒋介石旨意的。蒋对这次徐州决战相当重视,前不久在南京召开的军事会议上曾放言:“徐蚌为首都门户,党国存亡,在此一举。是否能免于崩溃,就看今后这三个月了。”顾祝同抵达徐州“剿总”,即安排了授剑仪式。他威严地站在将台上,接过侍从校官递给的写有“中正剑”和“民国三十七年金秋”字样的两个描金匣子,将“中正剑”佩带在第三绥靖区副司令官张克侠、绥靖区副司令官兼第七十七军军长何基沣的腰间。顾祝同一手搭在张克侠身上,一手拉着何基沣的手,说:“自古徐州乃兵家必争之地,二位将军是把守徐州北门的虎将,校长特派小弟前来赐剑,二位必能体察总裁用心。”
10月下旬,华东野战军各部开始向南移动,徐州外围形势日见紧张。这时,陈士榘参谋长向杨斯德发出指示:淮海战役将在11月8日发起,届时将由七纵、十纵、十三纵从三绥区正面渡运河南进,分隔徐州同黄伯韬兵团的联系。要求何、张部按计划在战役发起时起义,让开运河防线,并力争控制运河上的桥梁,以便确保我军顺利渡河。同时,还研究了联络方式,夜间识别标志、开进路线以及我方几个干部的位置,并决定起义部队联络口令为“杨斯德部队”,夜间反穿棉衣,手电明灭三次;起义后,分两路开向解放区。
11月6日,毛泽东为中央军委起草致粟裕、陈士榘、张震并陈毅、邓小平电:你们对冯自安部之抵抗者及游移不决者,应采取坚决歼灭手段,以便迅速夺取临城、韩庄、峰城、台儿庄、贾汪、柳泉地区,威胁徐州,对其决心起义者则采取超越前进方法,将其留在后面,陈、邓对刘汝明部亦是如此。
此时,张克侠的处境相当困难。冯治安因为张曾多次动员过他起义,也知道张在解放战争初期就动员过不少原西北军高级将领起义,所以对张存有戒心,一直令张住在徐州,不允许张接近部队。此外,不久前李德全通过解放区的电台号召西北军将士起义,加重了冯治安对张的戒备,对其监视更严了。面对这种困难局面,张克侠想,冯治安顽固不化,而起义的时机已经来到,自己必须设法脱身,尽快赶到贾汪,以保证起义的顺利和成功。这时,前方已有了战斗,张克侠便向冯治安提出去贾汪参加作战指挥,并通过何基沣及五十九军高级将领向冯提出同样要求,冯一概拒绝。张克侠严正地对冯说明:“前方吃紧,我应该到位,不然,无法向总座交代。”冯不予理睬,并想了个主意,把各军长请到徐州,由张主持开会,讨论作战计划。
11月7日,三绥区高级将领会议在冯治安住处召开。参谋长陈继淹(大特务,解放后被镇压——作者注)参加了,冯治安有时也来听听。会议由张克侠主持,开了一整天。晚上,冯治安要宴请在徐州的国民党高级将领邱清泉等,走了,留下陈继淹及冯治安的亲信继续开会。这时贾汪来电话找张克侠。开始是何基沣,只说了句有人和你说话,接着便是杨斯德的声音,他催促张即刻到前方去。张克侠一面压紧耳机,一面告诉他们:“现在还在开会,会后争取早去。”陈继淹已有了怀疑,张刚把耳机放下,他就急忙追问什么人来的电话?张敷衍说:“是何基沣的电话,前方很紧张,要我早一点回去。”
11月8日凌晨4时左右,张克侠要来吉普车,带了一个随从,向贾汪出发。当时,徐州四周已戒严封锁,等候出入的车辆拥塞在路上。张的车直开到栅门口,哨兵见他身穿军服,又是高级将领,马上开门放行。
张克侠以为走得很机密,但不知陈继淹早已派人监视他。他一出发,陈便知道了。在冯治安楼下住的是冯的随从高级参谋尹心田。解放后,尹告诉张克侠说,8日早晨,陈继淹慌慌忙忙进来对他说:“张副司令开小差了,你知道吗?”说完就匆匆上楼向冯治安报告去了。半小时后,冯全副武装走下楼来,叫尹准备汽车去“剿总”见刘峙。尹问冯做什么?冯说:“去报告张克侠开小差的事。”尹早年参加过共产党,在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时与张克侠是同学,平时关系很好,有意成全张的行动,即说:“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就去报告,万一错了,刘峙一定会批评你过于慌张。”尹建议:“最好先打电话到各处,问问张副司令是否在那里,请他回个电话。”这样,冯治安犹豫了,没有立即去报告,给张克侠的脱险赢得了时间。
为了稳住冯治安,张到贾汪后就打电话给他,说:“前方吃紧,我到前方来了。解放军昨晚已开始攻击运河闸了,在这重大战争面前,我必须和我们部队同生死共患难。我希望你也来前方。”冯治安自然是不敢去前方的,于是送了个顺水人情,命张在前方负责指挥。这样,又为起义赢得了时间。
张克侠上午8时赶到贾汪总部。何基沣告诉说:“昨夜孟绍濂副军长从徐州赶回来以后,立即在五十九军军部召集了一个军、师领导干部会议,杨斯德同志出席并宣布了起义计划,解除了一些人的疑虑。”当谈到有些反动分子可能破坏起义时,一八师崔振伦师长拔出手枪说:“谁反对,以手枪对待。”最后,大家完全同意起义,决定8日中午出发,向台儿庄集结。总部通信官樊云门把无线电台及电话都已控制起来。此后,禁止任何人去徐州。
9日这天,解放军的大部队向台儿庄三绥区驻地开来,知道他们是起义部队后,便迅速向南开去。
就在起义当天,华东野战军第一、四纵队由台儿庄附近的万能闸渡过运河,国民党徐州“剿总”惊惶万状,立即令各兵团向徐州收缩,以图巩固徐州。据张克侠回忆:后来,有位同志告诉我,毛泽东主席非常关心这次起义,急切地盼望着起义成功的电报,8日下午就问军委负责情报工作的李涛同志起义的电报来了没有。9日上午又亲到机要室询问,并嘱咐电报一到就立即送给他。由于电台通讯路线故障,电报晚到了一天,9日下午4时,毛主席接到起义成功的电报,拿着电报,来到周恩来办公室,对他说,张克侠、何基沣率军起义成功了,淮海战役多了一分胜利的把握。当晚,毛主席和周副主席一起为庆祝三绥区贾汪起义成功,还高兴地喝了点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