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都会议中毛泽东的军权被剥夺,而当时周恩来是会议的主持人,所以很多人错误地认为,毛泽东的遭遇周恩来有一定的责任,但事实并非如此,事实是,周恩来曾在会议上为毛泽东据理力争。那么,宁都会议的真相究竟如何呢?
1965年2月的一天,周恩来到毛泽东处汇报工作,其中谈到对经济指标党内有不同意见。毛泽东说,理无常是,今日是之,后或非之;今日非之,后或是之。这句话是毛泽东30年前,即江西苏区时期,在宁都会议上说的。在那次会议上,博古、张闻天、顾作霖、项英等人,对毛泽东进行了批判,并剥夺了指挥三次反“围剿”胜利的毛泽东的兵权。周恩来也参加了这次会议,对毛泽东不服判决的发言印象深刻。于是,周恩来就检讨自己保守,把年初的钢产量定低了等等。然后联系到宁都会议时前后的情况,说自己有时候容易犯右倾错误,一段时间就和博古他们站到一起去了。毛泽东摆摆手,笑言道:恩来,你就是什么事情都要往自己身上揽,你不用多虑,有些人是觉得我毛泽东的思想过时了,不想跟我走了,可是,你还会跟我走的。
那么,当时的宁都会议的情况是个什么样子?应该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但由于此次会议的记录没有保留下来,会议的原貌只能通过当事人的回忆,以及有关此次会议临时中央同苏区中央局之间的电报来往来推知了。因此,会议中间的一些关键处,恐怕是不能复原,扑朔迷离的印象就难免了。包括会议记录为何会丢失,都是一个待解之谜。
周恩来是1931年到苏区的,当时的苏区中央局代理书记是毛泽东。但是在1930年苏区中央局成立时,政治局决议周恩来为书记。可当时周恩来在上海实际领导中共中央的工作不可能分身,书记由先到江西苏区的项英代理。打“AB团”问题发生后,项英被指责为右倾,再加上项英军事上弱一些,遂改由毛泽东代理。1931年,顾顺章叛变后,周恩来转移到江西苏区,书记一职自然回到他的肩上。
但在文革中,“四人帮”说“周恩来夺毛泽东的权”,则是指1932年10月上旬,在江西宁都县城以北的小源村召开的苏区中央局特别会议。
在会议上,一方以任弼时、项英、顾作霖、邓发等后方中央局成员为主,另一方以毛泽东、朱德、王稼祥等前方中央局成员为主,就前线的作战方针问题吵得不可开交。
据1932年10月21日《苏区中央局宁都会议经过简报》、《红旗飘飘》(中国青年出版社)第18期发表的王稼祥撰写的《回忆毛主席革命路线与王明机会主义路线的斗争》和《毛泽东传》(上)(中央文献出版社1996年8月出版)记载,宁都会议的斗争,从根本上说,是在敌强我弱、敌大我小的情况下,王明“左”倾盲动主义的所谓“积极进攻战略”同以毛泽东为代表的“积极防御战略”斗争的总爆发。
周恩来因为在前方指挥作战,是在会议半途参加的。一开始,会议由任弼时主持。后方中央局的一些同志自恃得到临时中央的支持,发言气势逼人,要求会议“一致同意中央长信指示”。
所谓“中央长信”,即临时中央于1932年7月21日给苏区中央局和闽赣两省委要求坚决执行“进攻路线”、“夺取中心城市”、“争取江西首先胜利”的长信。9月下旬,临时中央指示苏区中央局在敌军合围前“击破一面”。对于临时中央的指示,毛泽东、朱德回电说:“现在如能马上求得战争,的确对于鄂豫皖、湘鄂西是直接援助,并开展向北发展的局面,我们对此已考虑再三。但在目前敌情与方面军现有力量条件下,攻城打援部队是无把握的。若因求战心切,鲁莽从事,结果反会费时无功,徒劳兵力,欲速反慢,而造成更不利局面。”同时前方中央局发出了一个红一方面军向北工作一个时期的训令:在目前敌军坚守据点、向中央苏区游击进扰与迅速布置大举进攻的情况下,“决心在宜(黄)、乐(安)、南丰之间以战备姿势布置目前的战场”,而不是临敌主动出击。对此,后方中央局就致电周、毛、朱、王:“九月沿(廿六日)训令收到,我们认为这完全是离开了原则,极危险的布置。中央局决定暂时停止行动,立即在前方开中局全体会议。”于是,在10月3日至8日召开了宁都会议。会议不在后方而在前方的宁都召开,本身就有后方督战前方的意思。
在会议上,毛泽东坚持9月26日训令的观点,不同意红军无条件地离开苏区出击强敌。中央局一些成员,根据临时中央历次指示,批评前方“表现对革命胜利与红军力量估量不足”,“有以准备为中心的观念,泽东表现最多”。会上指责毛泽东对“夺取中心城市”方针的“消极怠工”,是“上山主义”,把他提出的“诱敌深入”方针,指责为“守株待兔”、“专去等待敌人进攻的右倾主要危险”。毛泽东则坚持自己的意见,并据理反击,致使后方中央局成员认为毛泽东态度不好,“承认和了解错误不够”,加重了对毛泽东的指责。
指责不仅没能使毛泽东屈服,反而激发起毛泽东的斗志。朱德、王稼祥明确表示支持毛泽东的主张。王稼祥说:“众所周知,我也是四中全会后由中央派来苏区的,我对中央指示也一直是服从和执行的。但是我从几次反‘围剿’的胜利中,以及从打赣州的教训中,逐步认识到毛泽东同志的思想主张,是符合红军和苏区实际情况的,他提出的战略思想和战术原则,已经被实践证明为行之有效的,他的指挥决策也一直被证明是正确的。红军和苏区之能有今日,是与毛泽东同志的正确领导分不开的。”王还说,“我与毛泽东同志并非旧交,相识不久。倒是与王明、博古等同志是老同学、老同事甚至老乡……我们要看谁的主张对革命更有利。”最后他说:“大敌当前,不可换将;指挥重任,非他莫属。”
王稼祥的一番话,使会议陷入了僵持之中。
王稼祥时年28岁,跟博古在莫斯科同学。但他回国早,1931年3月便到了中央苏区,参与指挥了第二、第三次反“围剿”作战,他亲身体验过毛泽东战略战术的高明,所以,他坚决支持毛泽东。他跟博古合不来,博古说他“在莫斯科学得不怎么样”,他说博古“只在莫斯科参加了几个月的军训”,毛泽东则是将“马列主义与中国革命实际相结合”。
王稼祥的发言,使会议形成了前后中央局对垒的僵持局面。
正在这时,周恩来从前线赶来了。他是中共苏区中央局书记,此后的会议,便由他主持。他是中央苏区的最高首长,有最后的决定权。
针对会议斗争激烈的情况,周恩来采取了调合双方的立场。他首先以温和的态度,批评前方领导人“有以准备为中心的观念,泽东表现最多,对中央电示迅速击破一面开始不同意,有等待倾向”。
另一方面,他又指出后方中央局个别同志对毛泽东的批评过分了,并提出两种解决方案,或者由毛泽东负指挥战争全责,周恩来监督行动方针的执行,或者由周恩来负主持战争全责,毛泽东协助。毛泽东本人则认为既然不能得到信任,就坚决拒绝周恩来提出的前一方案。毛泽东的主动退出,使周恩来如释重负。
最后,会议在研究对毛泽东的处理和工作安排时,主张将毛泽东“召回后方”,专做政府工作,并发出了一条通令:
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军事委员会通令:
当此革命猛烈向前发展的时候,苏维埃政权的巩固与发展,是十二万分重要的。工农红军第一方面军兼总政治委员毛泽东同志,为了苏维埃工作的需要,暂回中央政府主持一切工作。所遗总政治委员一职,由周恩来同志代理。特此通令各军,希转饬所属知照。
通令由军事委员会主席朱德、副主席王稼祥和彭德怀共同签署。
对会议的争论,后方中央局的同志表示要上书临时中央请求指示。临时中央的指示电到达时,宁都会议已经结束,毛泽东已离开前线回了后方。留在宁都的苏区中央局委员继续开会。10月26日,临时中央正式任命周恩来兼任红一方面军总政治委员。
1965年周恩来向毛泽东作自我检讨,实际上指的就是这件事。
那个时候,周恩来刚到苏区不久,对毛泽东及其才华了解不深,两个人也还没有开始真正合作。就党内来说,周恩来当时的地位是高于毛泽东的。毛泽东的脾气是,既然他们不支持我的观点,我就宁可不干。周恩来呢,要服从多数,顾全大局。
两个人的正式合作是在遵义会议以后。英国人肖特在其《毛泽东传》中的有关说法可以作为佐证。书中说:许多年之后,周恩来曾悲痛地承认,自1932年10月宁都会议至1934年10月长征开始,他从来没有主动去征求过毛泽东的意见。其原因可能是他对组织纪律观念看得有点过重了。他在宁都会议上曾表明,他认为毛应继续参与指挥军事,但当领导作出了反对毛的决定之后,他没有对决定提出异议。不过他还是表示出他是尊敬毛的。当毛离开宁都时,他骑马为毛送行了一段路。有一段时间,周恩来自称是“代理政委”,意指毛泽东可能恢复原职。他偶尔也把文件送给毛:“如有便请阅。”
这是毛泽东第二次失去军权。第一次是1929年,在红四军第七次代表大会上,毛泽东被免去前敌委员会书记的职务,离开部队,到地方上去指导工作。第二次如同第一次一样,毛泽东也是离开部队专做政府工作。心情压抑的毛泽东,于10月中旬抵达福建长汀福音医院养病。
1933年1月,在上海的临时中央由上海迁来中央革命根据地。临时中央完全听从王明的指挥,毛泽东越来越被排挤和孤立。在反“罗明路线”和“邓毛谢古”的斗争中,一批追随毛泽东正确路线的干部受到“残酷斗争、无情打击”,也跟着毛泽东倒了霉。
毛泽东在宁都会议被解职后,刘伯承升任红军总参谋长,协助周恩来以及朱德具体指挥红军实施第四次反“围剿”作战。
毛泽东回忆当时的处境时曾说:“他们把我这个木菩萨扔到粪坑里,再拿出来,搞得臭得很。”足见宁都会议上的挫折,在毛泽东的心中占有多重的位置。由此不难想象,人们在会议上的态度,不能不在毛泽东的印象里留下痕迹。当然有些东西会让毛泽东改变看法,而有些东西则让毛泽东的看法固定下来。那么,会议记录的付诸阙如,愈加深化了宁都会议的扑朔迷离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