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小宝通吃岛胡闹 学的竟是杨子荣戏座山雕?(2)

  盖杨子荣之抹黑栾平,虽然显得过于刻意,颇有藐视座山雕智商之嫌。但这段话有个具体的语境问题。其时杨子荣正是以许大马棒副官胡彪的身份上威虎山入伙,恶意攻击丑化不肯入伙的栾平,一则是渲染自己所献宝图的来自不易;二则是在向座山雕表忠心,所以树立一个反面参照;更重要的是,这时的人物状态,杨子荣和座山雕、八大金刚是”自己人”,栾平反而是“外人”。这段话再做作、再生硬,同仇敌忾的氛围下,座山雕和八大金刚也只会觉得入耳,不会有丝毫警惕和反感之心,反而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台词语言也就罢了,情节逻辑却是极高明的。

  座山雕:

  而韦小宝的处境全然不同,他是作为炮轰神龙岛的罪魁祸首、以俘虏的身份接受洪安通的盘问。对神龙教诸人来说,胖陆是及时送来情报的功臣、“自己人”,韦小宝是“外人”,在信息接收的选择上,先就不是对等的关系。无论韦小宝说什么,洪安通心里首先已经打了个问号。而对胖陆二人的指责,更是应当第一时间被视为“饰词狡辩”。

  由于语境不对,韦小宝的说辞尽管极尽巧思妙至巅毫,但在这种情况下令得洪安通等人将信将疑,一时难以作判断,实在匪夷所思。不能不说是金庸不顾角色的性格逻辑,以极高明之笔法写出了极低劣之情节。

  神龙教主:洪安通

  以金庸的才力,之所以造成这种状况,正在于这段“韦小宝告状”的情节,从小说写作的规律来说,本来不应该发生这个时间和这个场景的。这段场景金庸真正要完成的任务,是让韦小宝颠倒黑白,把自己炮轰神龙岛的行为解释成一片忠心。而要达到这个目的,首先必须剥夺胖、陆二人的话语权。

  这就需要在几章节以前,就设下伏线,安排上一场“韦小宝告状”,使得洪安通对胖陆不满,并获悉“韦小宝和胖陆有过节”这一关键信息,正如《智取威虎山》中《打虎上山》一场所安设的伏笔。

  而金庸出于报刊连载的特殊写作状态,并没有事先对这一情节进行规划和预设,仅仅只是临时起意地化用《会师百鸡宴》,于是就不得不强行把《智取威虎山》中相隔五场的两场戏硬生生捏合在一起。尽管金庸凭借其超人的小说技巧,把这种捏合几乎做到了一个作家所能达到的极限,但人类的极限终究还是不可逾越的。

  相比之下,同样这段戏,对《会师百鸡宴》的化用,显得自然和洗练许多。

  《会师百鸡宴》一场戏中,杨子荣遭遇最大的危机。本来被我军俘虏的栾平不但逃出来了,而且也上了威虎山,杨子荣的身份即将被戳穿。杨子荣化解危机的办法,是层层推进:第一步,利用自己之前营造的舆论,挑起群匪对栾平的不满,使栾平处于敌意氛围中,丧失冷静;第二步,在栾平揭破他共军身份的时候,反问栾平如何认识自己。

  栾平:

  由于座山雕生平最恨怕死被俘之人,栾平不敢承认自己曾经被俘,于是使得对杨子荣的指控完全丧失了可信度;第三步,在渲染了威虎山的危机并表现了自己的尽职忠心后,以退为进,假装耍性子,借机表示和栾平势不两立,逼迫座山雕和八大金刚作出选择和表态;第四步,利用八大金刚急于开宴的心理,不给座山雕深思的机会,处决了栾平。

  这四步棋,由于有《打虎上山》一场的铺垫,一气呵成,环环相扣,情节上巧妙而又合情合理,高明到了极处。金庸写到韦小宝被擒,有意无意地想要化用这段戏,决非技止此耳,而恰恰是金庸对情节、桥段鉴赏力和想象力的体现。

  单就对这四步棋的模仿和化用,金庸笔下的韦小宝丝毫不逊色于杨子荣。略显生硬的告状之后,先是一通东扯西拉,使得洪安通这个仲裁者和胖头陀这个对质者都丧失了冷静,不知不觉跟着韦小宝的思路走。接着在不断的语言陷阱诱导下,使得胖头陀口不择言,成功地激怒了洪安通。这就完成了对第一步棋“制造敌意氛围,使对方心态失衡”的模仿和化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