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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书》卷四十九·列传第四十一

作者:唐·令狐德棻等

◎异域上○高丽 百济 蛮 獠 宕昌 邓至 白兰 氐 稽胡 库莫奚

盖天地之所覆载,至大矣。日月之所临照,至广矣。然则万物之内,民人寡而禽兽多。两仪之间,中土局而庶俗旷。求之邹说,诡怪之迹实繁。考之《山经》,奇谲之词匪一。周、孔存而不论,是非纷而莫辩。秦皇鞭笞天下,黩武於遐方。汉武士马强盛,肆志於远略。匈奴既却,其国已虚。天马既来,其民亦困。是知雁海龙堆,天所以绝夷夏也。炎方朔漠,地所以限内外也。况乎时非秦、汉,志甚嬴、刘,违天道以求其功,殚民力而从所欲,颠坠之衅,固不旋踵。是以先王设教,内诸夏而外夷狄。往哲垂范,美树德而鄙广地。虽禹迹之东渐西被,不过海及流沙。《王制》之自北徂南,裁称穴居交趾。岂非道贯三古,义高百代者乎。

有周承丧乱之后,属战争之日,定四表以武功,安三边以权道。赵、魏尚梗,则结姻於北狄。厩库未实,则通好於西戎。由是德刑具举,声明遐洎。卉服毡裘,辐凑於属国。商胡贩客,填委於旗亭。虽东略漏三吴之地,南巡阻百越之境,而国威之所肃服,风化之所覃被,亦足为弘矣。其四夷来朝聘者,今并纪之於后。至於道路远近,物产风俗,详诸前史,或有不同。斯皆录其当时所记,以备遗阙云尔。

高丽者,其先出於夫馀。自言始祖曰朱蒙,河伯女感日影所孕也。朱蒙长而有材略,夫馀人恶而逐之。土於纥斗骨城,自号曰高句丽,仍以高为氏。其孙莫来渐盛,击夫馀而臣之。莫来裔孙琏,始通使於后魏。

其地,东至新罗,西渡辽水二千里,南接百济,北邻靺鞨千馀里。治平壤城。其城,东西六里,南临浿水。城内唯积仓储器备,寇贼至日,方入固守。王则别为宅於其侧,不常居之。其外有国内城及汉城,亦别都也,复有辽东、玄菟等数十城,皆置官司,以相统摄。

大官有大对卢,次有太大兄、大兄、小兄、意俟奢、乌拙、太大使者、大使者、小使者、褥奢、翳属、仙人并褥萨凡十三等,分掌内外事焉。其大对卢,则以强弱相陵,夺而自为之,不由王之署置也。其刑法:谋反及叛者,先以火焚爇,然后斩首,籍没其家。盗者,十馀倍征赃。若贫不能备,及负公私债者,皆听评其子女为奴婢以偿之。

丈夫衣同袖衫、大口裤、白韦带、黄革履。其冠曰骨苏,多以紫罗为之,杂以金银为饰。其有官品者,又插二鸟羽於其上,以显异之。妇人服裙襦,裾袖皆为襈。书籍有《五经》、《三史》、《三国志》、《晋阳秋》。兵器有甲弩弓箭戟槊矛铤。赋税则绢布及粟,随其所有,量贫富差等输之。土田塉薄,居处节俭。然尚容止。多诈伪,言辞鄙秽,不简亲疏,乃至同川而浴,共室而寝。风俗好淫,不以为愧。有游女者,夫无常人。婚娶之礼,略无财币,若受财者,谓之卖婢,俗甚耻之。父母及夫丧,其服制同於华夏。兄弟则限以三月。敬信佛法,尤好淫祀。又有神庙二所:一曰夫馀神,刻木作妇人之象。一曰登高神,云是其始祖夫馀神之子。并置官司,遣人守护。盖河伯女与朱蒙云。

琏五世孙成,大统十二年,遣使献其方物。成死,子汤立。建德六年,汤又遣使来贡。高祖拜汤为上开府仪同大将军、辽东郡开国公、辽东王。

百济者,其先盖马韩之属国,夫馀之别种。有仇台者,始国於带方。故其地界东极新罗,北接高句丽,西南俱限大海。东西四百五十里,南北九百馀里。治固麻城。其外更有五方:中方曰古沙城,东方曰得安城,南方曰久知下城,西方曰刀先城,北方曰熊津城。

王姓夫馀氏,号於罗瑕,民呼为鞬吉支,夏言并王也。妻号於陆,夏言妃也。官有十六品。左平五人,一品。达率三十人,二品。恩率三品。德率四品。扞率五品。柰率六品。六品已上,冠饰银华。将德七品,紫带。施德八品,皂带。固德九品,赤带。季德十品,青带。对德十一品,文督十二品,皆黄带。武督十三品,佐军十四品,振武十五品,克虞十六品,皆白带。自恩率以下,官无常员,各有部司,分掌众务。内官有前内部、谷部、肉部、内掠部、外掠部、马部、刀部、功德部、药部、木部、法部、后宫部。外官有司军部、司徒部、司空部、司寇部、点口部、客部、外舍部、绸部、日官部、都市部。都下有万家,分为五部,曰上部、前部、中部、下部、后部,部统兵五百人。五方各有方领一人,以达率为之。方有十郡,郡将三人,以德率为之。方统兵一千二百人以下,七百人以上。城之内外民庶及馀小城,咸分隶焉。

其衣服,男子略同於高丽。若朝拜祭祀,其冠两厢加翅,戎事则不。拜谒之礼,以两手据地为敬。妇人衣似袍,而袖微大。在室者,编发盘於首,后垂一道为饰。出嫁者,乃分为两道焉。兵有弓箭刀槊。俗重骑射,兼爱坟史。其秀异者,颇解属文。又解阴阳五行。用宋《元嘉历》,以建寅月为岁首。亦解医药卜筮占相之术。有投壶、樗蒲等杂戏,然尤尚奕棋。僧尼寺塔甚多,而无道士。赋税以布绢丝麻及米等,量岁丰俭,差等输之。其刑罚:反叛、退军及杀人者,斩。盗者,流,其赃两倍征之。妇人犯奸者,没入夫家为婢。婚娶之礼,略同华俗。父母及夫死者,三年治服。馀亲,则葬讫除之。土田下湿,气候温暖。五谷杂果菜蔬及酒醴肴馔药品之属,多同於内地。唯无驼驴骡羊鹅鸭等。其王以四仲之月,祭天及五帝之神。又每岁四祠其始祖仇台之庙。

自晋、宋、齐、梁据江左,后魏宅中原,并遣使称藩,兼受封拜。齐氏擅东夏,其王隆亦通使焉。隆死,子昌立。建德六年,齐灭,昌始遣使献方物。宣政元年,又遣使来献。

蛮者,盘瓠之后。族类蕃衍,散处江、淮之间,汝、豫之郡。凭险作梗,世为寇乱。逮魏人失驭,其暴滋甚。有冉氏、向氏、田氏者,陬落尤盛。馀则大者万家,小者千户。更相崇树,僭称王侯,屯据三峡,断遏水路,荆、蜀行人,至有假道者。太祖略定伊、瀍,声教南被,诸蛮畏威,靡然向风矣。

大统五年,蔡阳蛮王鲁超明内属,以为南雍州刺史,仍世袭焉。十一年,蛮首梅勒特来贡其方物。寻而蛮帅田杜清及沔、汉诸蛮扰动,大将军杨忠击破之。其后蛮帅杜青和自称巴州刺史,以州入附。朝廷因其所称而授之。青和后遂反,攻围东梁州。其唐州蛮田鲁嘉亦叛,自号豫州伯。王雄、权景宣等前后讨平之。语在泉仲遵及景宣传。

魏废帝初,蛮酋樊舍举落内附,以为淮北三州诸军事、淮州刺史、淮安郡公。于谨等平江陵,诸蛮骚动,诏豆卢宁、蔡祐等讨破之。

魏恭帝二年,蛮酋宜民王田兴彦、北荆州刺史梅季昌等相继款附。以兴彦、季昌并为开府仪同三司,加季昌洛州刺史,赐爵石台县公。其后巴西人谯淹扇动群蛮,以附於梁。蛮帅向镇侯、向白彪等应之。向五子王又攻陷信州。田乌度、田都唐等抄断江路。文子荣复据荆州之汶阳郡,自称仁州刺史。并邻州刺史蒲微亦举兵逆命。诏田弘、贺若敦、潘招、李迁哲讨破之。语在敦及迁哲、阳雄等传。

武成初,文州蛮叛,州选军讨定之。寻而冉令贤、向五子王等又攻陷白帝,杀开府杨长华,遂相率作乱。前后遣开府元契、赵刚等总兵出讨,虽颇剪其族类,而元恶未除。

天和元年,诏开府陆腾督王亮、司马裔等讨之。腾水陆俱进,次於汤口,先遣喻之。而令贤方增浚城池,严设捍御。遣其长子西黎、次子南王领其支属,於江南险要之地置立十城,远结涔阳蛮为其声援。令贤率其精卒,固守水逻城。腾乃总集将帅,谋其进趣。咸欲先取水逻,然后经略江南。腾言於众曰“令贤内恃水逻金汤之险,外托涔阳辅车之援,兼复资粮充实,器械精新。以我悬军攻其严垒,脱一战不克,更成其气。不如顿军汤口,先取江南,剪其羽毛,然后进军水逻。此制胜之计也”众皆然之。乃遣开府王亮率众渡江,旬日攻拔其八城,凶党奔散。获贼帅冉承公并生口三千人,降其部众一千户。遂简募骁勇,数道入攻水逻。路经石壁城。此城峻险,四面壁立,故以名焉。唯有一小路,缘梯而上。蛮蜑以为峭绝,非兵众所行。腾被甲先登,众军继进,备经危阻,累月乃得旧路。且腾先任隆州总管,雅知蛮帅冉伯犁、冉安西与令贤有隙。腾乃招诱伯犁等,结为父子,又多遗其金帛。伯犁等悦,遂为乡导。水逻侧又有石胜城者,亦是险要。令贤使兄子龙真据之。腾又密诱龙真云,若平水逻,使其代令贤处。龙真大悦,密遣其子诣腾。腾乃厚加礼接,赐以金帛。蛮贪利既深,仍请立效。乃谓腾曰“欲翻所据城,恐人力寡少”腾许以三百兵助之。既而遣二千人衔枚夜进。龙真力不能御,遂平石胜城。晨至水逻,蛮众大溃,斩首万馀级,虏获一万口。令贤遁走,追而获之,并其子弟等皆斩之。司马裔又别下其二十馀城,获蛮帅冉三公等。腾乃积其骸骨於水逻城侧,为京观。后蛮蜑望见,辄大号哭。自此狼戾之心辍矣。

时向五子王据石默城,令其子宝胜据双城。水逻平后,频遣喻之,而五子王犹不从命。腾又遣王亮屯牢坪,司马裔屯双城以图之。腾虑双城孤峭,攻未易拔。贼若委城奔散,又难追讨。乃令诸军周回立栅,遏其走路。贼乃大骇。於是纵兵击破之,擒五子王於石默,获宝胜於双城,悉斩诸向首领,生擒万馀口。信州旧治白帝。腾更於刘备故宫城南,八阵之北,临江岸筑城,移置信州。又以巫县、信陵、秭归并是硖中要险,於是筑城置防,以为襟带焉。

天和六年,蛮渠冉祖喜、冉龙骧又反,诏大将军赵訚讨平之。自此群蛮慑息,不复为寇矣。

獠者,盖南蛮之别种,自汉中达於邛、笮,川洞之间,在所皆有之。俗多不辨姓氏,又无名字,所生男女,唯以长幼次第呼之。其丈夫称阿谟、阿段,妇人阿夷、阿第之类,皆其语之次第称谓也。喜则群聚,怒则相杀,虽父子兄弟,亦手刃之。递相掠卖,不避亲戚。被卖者号叫不服,逃窜避之,乃将买人指撝捕逐,若追亡叛,获便缚之。但经被缚者,即服为贱隶,不敢更称良矣。俗畏鬼神,尤尚淫祀巫祝,至有卖其昆季妻孥尽者,乃自卖以供祭焉。往往推一酋帅为王,亦不能远相统摄。

自江左及中州递有巴、蜀,多恃险不宾。太祖平梁、益之后,令所在抚慰。其与华民杂居者,亦颇从赋役。然天性暴乱,旋至扰动。每岁命随近州镇出兵讨之,获其口以充贱隶,谓之为压獠焉。后有商旅往来者,亦资以为货,公卿逮於民庶之家,有獠口者多矣。魏恭帝三年,陵州木笼獠反,诏开府陆腾讨破之,俘斩万五千人。保定二年,铁山獠又反,抄断江路。陆腾复攻拔其三城,虏获三千人,降其种三万落。语在《腾传》。

天和三年,梁州恒棱獠叛,总管长史赵文表讨之。军次巴州,文表欲率众径进。军吏等曰“此獠旅拒日久,部众甚强。讨之者皆四面攻之,以分其势。今若大军直进,不遣奇兵,恐并力於我,未可制胜”文表曰“往者既不能制之,今须别为进趣。若四面遣兵,则獠降走路绝,理当相率以死拒战。如从一道,则吾得示威恩,分遣使人以理晓谕。为恶者讨之,归善者抚之。善恶既分,易为经略。事有变通,奈何欲遵前辙也”文表遂以此意遍令军中。时有从军熟獠,多与恒棱亲识,即以实报之。恒棱獠相与聚议,犹豫之间,文表军已至其界。獠中先有二路,一路稍平,一路极险。俄有生獠酋帅数人来见文表曰“我恐官军不悉山川,请为乡导”文表谓之曰“此路宽平,不须导引,卿但先去,好慰谕子弟也”乃遣之。文表谓其众曰“向者,獠帅语吾从宽路而行,必当设伏要我。若从险路,出其不虞,獠众自离散矣”於是勒兵从险道进,其有不通之处,随即治之。乘高而望,果见其伏兵。獠既失计,争携妻子,退保险要。文表顿军大蓬山下,示以祸福,遂相率来降。文表皆慰抚之,仍征其税租,无敢动者。后除文表为蓬州刺史,又大得獠和。

建德初,李晖为梁州总管,诸獠亦并从附。然其种类滋蔓,保据岩壑,依林走险,若履平地,虽屡加兵,弗可穷讨。性又无知,殆同禽兽,诸夷之中,最难以道义招怀者也。

宕昌羌者,其先盖三苗之胤。周时与庸、蜀、微、卢等八国从武王灭商。汉有先零、烧当等,世为边患。其地,东接中华,西通西域,南北数千里。姓别自为部落,各立酋帅,皆有地分,不相统摄。宕昌即其一也。俗皆土著,居有栋宇。其屋织犛牛尾及羖羊毛覆之。国无法令,又无徭赋。唯征伐之时,乃相屯聚。不然,则各事生业,不相往来。皆衣裘褐,牧养犛牛羊豕,以供其食。父子伯叔兄弟死者,即以其继母、世叔母及嫂、弟妇等为妻。俗无文字,但候草木荣落,以记岁时。三年一相聚,杀牛羊以祭天。

有梁勤者,世为酋帅,得羌豪心,乃自称王焉。其界自仇池以西,东西千里,席水以南,南北八百里。地多山阜,部众二万馀落。勤孙弥忽,始通使於后魏。太武因其所称而授之。

自弥忽至屳定九世,每修职贡不绝。后见两魏分隔,遂怀背诞。永熙末,屳定乃引吐谷浑寇金城。大统初,又率其种人入寇。诏行台赵贵督仪同侯莫陈顺等击破之。屳定惧,称藩请罪。太祖舍之,拜抚军将军。四年,以屳定为南洮州刺史、要安蕃王。后改洮州为岷州,仍以屳定为刺史。是岁,秦州浊水羌反,州军讨平之。七年,定又举兵入寇。独孤信时镇陇右,诏信率众便讨之。军未至而屳定为其下所杀。信进兵破其馀党。朝廷方欲招怀殊俗,乃更以其弟弥定为宕昌王。十六年,弥定宗人獠甘袭夺其位,弥定来奔。先是,羌酋傍乞铁匆等因屳定反叛之际,遂拥众据渠林川,与渭州民郑五丑扇动诸羌,阻兵逆命。至是诏大将军宇文贵、豆卢宁、凉州刺史史宁等率兵讨獠甘等,并擒斩之,纳弥定而还。语在贵等传。其后羌酋东念姐、巩廉俱和等反,大将军豆卢宁、王勇等前后讨平之。

保定初,弥定遣使献方物。三年,又遣使献生猛兽。四年,弥定寇洮州,总管李贤击走之。是岁,弥定又引吐谷浑寇石门戍,贤复破之。高祖怒,诏大将军田弘讨灭之,以其地为宕州。

邓至羌者,羌之别种也。有像舒治者,世为白水酋帅,自称王焉。其地北与宕昌相接,风俗物产亦与宕昌略同。自舒治至檐桁十一世。魏恭帝元年,檐桁失国来奔,太祖令章武公导率兵送复之。

白兰者,羌之别种也。其地东北接吐谷浑,西北至利模徒,南界那鄂,风俗物产与宕昌略同。保定元年,遣使献犀甲铁铠。

氐者,西夷之别种。三代之际,盖自有君长,而世一朝见。故《诗》称“自彼氐、羌,莫敢不来王”也。汉武帝灭之,以其地为武都郡。自汧、渭抵於巴、蜀,种类实繁。汉末,有氐帅杨驹,始据仇池百顷,最为强族。其后渐盛,乃自称王。至裔孙纂,为苻坚所灭。坚败,其族人定又自称王。定为乞伏乾归所杀。定从弟盛,代有其国。世受魏氏封拜,亦通使於江左。然其种落分散,叛服不恒,陇、汉之间,屡被其害。

盛之苗裔曰集始,魏封为武兴王。集始死,子绍先立,遂僭称大号。魏将傅竖眼灭之,执绍先归诸京师,以其地为武兴镇。魏氏洛京末定,天下乱,绍先奔还武兴,复自立为王。太祖定秦、陇,绍先称藩,送妻子为质。大统元年,绍先请其妻女,太祖奏魏帝还之。绍先死,子辟邪立。四年,南岐州氐苻安寿反,攻陷武都,自号太白王。诏大都督侯莫陈顺与渭州刺史长孙澄讨破之。安寿以其众降。九年,清水氐酋李鼠仁据险作乱,氐师梁道显叛攻南由,太祖遣典签赵昶慰谕之,鼠仁等相继归附。语在《昶传》。十一年,於武兴置东益州,以辟邪为刺史。十五年,安夷氐复叛,赵昶时为郡守,收其首逆者二十馀人斩之,馀众乃定。於是以昶行南秦州事。氐帅盖闹等相率作乱,闹据北谷,其党覃洛聚洮中,杨兴德、苻双围平氐城,姜樊哙乱武阶,西结宕昌羌獠甘,共推盖闹为主。昶分道遣使宣示祸福,然后出兵讨之,擒盖闹,散其馀党。兴州叛氐复侵逼南岐州,刺史叱罗协遣使告急,昶率兵赴救,又大破之。

先是,氐首杨法深据阴平自称王,亦盛之苗裔也。魏孝昌中,举众内附。自是职贡不绝。废帝元年,以法深为黎州刺史。二年,杨辟邪据州反,群氐复与同逆。诏叱罗协与赵昶讨平之。太祖乃以大将军宇文贵为大都督、六州诸军事、兴州刺史。贵威名先著,群氐颇畏服之。是岁,杨法深从尉迟迥平蜀,军回,法深旋镇。寻与其种人杨崇集、杨陈侳各拥其众,递相攻讨。赵昶时督成武沙三州诸军事、成州刺史,遣使和解之。法深等从命。乃分其部落,更置州郡以处之。

魏恭帝末,武兴氐反,围利州。凤州固道氐魏天王等亦聚众响应。大将军豆卢宁等讨平之。

世宗时,兴州人段吒及下辩、柏树二县民反,相率破兰皋戍。氐酋姜多复率厨中氐、蜀攻陷落丛郡以应之。赵昶率众讨平二县,并斩段吒。而阴平、卢北二郡氐复往往屯聚,与厨中相应。昶乃简择精骑,出其不意,径入厨中。至大竹坪,连破七栅,诛其渠率,二郡并降。及昶还,厨中主氐复为寇掠。昶又遣仪同刘崇义、宇文琦率兵入厨中讨之,大破氐众,斩姜多及苻肆王等。於是群氐并平。及王谦举兵,沙州氐帅开府杨永安又据州应谦,大将军达奚儒讨平之。

稽胡,一曰步落稽,盖匈奴别种,刘元海五部之苗裔也。或云山戎赤狄之后。自离石以西,安定以东,方七八百里,居山谷间,种落繁炽。其俗土著,亦知种田。地少桑蚕,多麻布。其丈夫衣服及死亡殡葬,与中夏略同。妇人则多贯蜃贝以为耳及颈饰。又与华民错居。其渠帅颇识文字。然语类夷狄,因译乃通。蹲踞无礼,贪而忍害。俗好淫秽,处女尤甚。将嫁之夕,方与淫者叙离,夫氏闻之,以多为贵。既嫁之后,颇亦防闲,有犯奸者,随事惩罚。又兄弟死,皆纳其妻。虽分统郡县,列於编户,然轻其徭赋,有异齐民。山谷阻深者,又未尽役属。而凶悍恃险,数为寇乱。

魏孝昌中,有刘{彖虫}升者,居云阳谷,自称天子,立年号,署百官。属魏氏政乱,力不能讨。{彖虫}升遂分遣部众,抄掠居民,汾、晋之间,略无宁岁。齐神武迁邺后,始密图之,伪许以女妻{彖虫}升太子。{彖虫}升信之,遂遣其子诣邺。齐神武厚为之礼,缓以婚期。{彖虫}升既恃和亲,不为之备。大统元年三月,齐神武潜师袭之。{彖虫}升率轻骑出外征兵,为其北部王所杀,斩首送於齐神武。其众复立{彖虫}升第三子南海王为主,率兵拒战。齐神武击灭之,获其伪主,及其弟西海王,并皇后夫人王公以下四百馀人,归於邺。

居河西者,多恃险不宾。时方与齐神武争衡,未遑经略。太祖乃遣黄门郎杨扌剽就安抚之。五年,黑水部众先叛。七年,别帅夏州刺史刘平伏又据上郡反。自是北山诸部,连岁寇暴。太祖前后遣李远、于谨、侯莫陈崇、李弼等相继讨平之。武成初,延州稽胡郝阿保、郝狼皮率其种人附於齐氏。阿保自署丞相,狼皮自署柱国,并与其别部刘桑德共为影响。柱国豆卢宁督诸军与延州刺史高琳击破之。二年,狼皮等馀党复叛。诏大将军韩果讨之,俘斩甚众。

保定中,离石生胡数寇汾北,勋州刺史韦孝宽於险要筑城,置兵粮,以遏其路。及杨忠与突厥伐齐,稽胡等复怀旅拒,不供粮饩。忠乃诈其酋帅,云与突厥欲回兵讨之。酋帅等惧,乃相率供馈焉。语在《忠传》。其后丹州、绥州、银州等部内诸胡,与蒲川别帅郝三郎等又频年逆命。复诏达奚震、辛威、於实等前后穷讨,散其种落。天和二年,延州总管宇文盛率众城银州,稽胡白郁久同、乔是罗等欲邀袭盛军,盛并讨斩之。又破其别帅乔三勿同等。五年,开府刘雄出绥州,巡检北边川路,稽胡帅乔白郎、乔素勿同等度河逆战,雄复破之。

建德五年,高祖败齐师於晋州,乘胜逐北,齐人所弃甲仗,未暇收敛,稽胡乘间窃出,并盗而有之。乃立棨升孙没铎为主,号圣武皇帝,年曰石平。六年,高祖定东夏,将讨之,议欲穷其巢穴。齐王宪以为种类既多,又山谷阻绝,王师一举,未可尽除。且当剪其魁首,馀加慰抚。高祖然之,乃以宪为行军元帅,督行军总管赵王招、谯王俭、滕王逌等讨之。宪军次马邑,乃分道俱进。没铎遣其党天柱守河东,又遣其大帅穆支据河西,规欲分守险要,掎角宪军。宪命谯王俭攻天柱,滕王逌击穆支,并破之,斩首万馀级。赵王招又擒没铎。馀众尽降。

宣政元年,汾州稽胡帅刘受罗千复反,越王盛督诸军讨擒之。自是寇盗颇息。

库莫奚,鲜卑之别种也。其先为慕容晃所破,窜於松漠之间。后种类渐多,分为五部:一曰辱纥主,二曰莫贺弗,三曰契个,四曰木昆,五曰室得。每部置俟斤一人。有阿会氏者,最为豪帅,五部皆受其节度。役属於突厥,而数与契丹相攻。虏获财畜,因而行赏。死者则以苇薄裹尸,悬之树上。大统五年,遣使献其方物。

史臣曰:凡民肖形天地,禀灵阴阳,愚智本於自然,刚柔系於水土。故雨露所会,风流所通,九川为纪,五岳作镇,此之谓诸夏。生其地者,则仁义出焉。昧谷、嵎夷、孤竹、北户,限以丹徼紫塞,隔以沧海交河,此之谓荒裔。感其气者,则凶德成焉。若夫九夷八狄,种落繁炽。七戎六蛮,充牜刃边鄙。虽风土殊俗,嗜欲不同,至於贪而无厌,狠而好乱,强则旅拒,弱则稽服,其揆一也。斯盖天之所命,使其然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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