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 二十四史 > 新元史 > 《新元史》卷二百十八·列传第一百十四
作者:民国·柯劭忞等
董抟霄 馀阙
董抟霄,字孟起,磁州人。由国学生辟陕西行台掾。时天大旱,从侍御史郭贞谳狱华阴县。劫贼李谋儿狱已具,贿有司,以未获党徒五年不决,人咸愤之。抟霄言於贞,论杀谋儿,天乃雨。授四川道肃政廉访司知事,除泾阳县尹。入为户部主事,迁员外郎,拜监察御史。又出佥辽东肃政廉访司事,累迁浙东宣慰副使。所至有称。
至正十一年,除济宁路总官。从江浙平章教化讨安丰贼,败贼於合肥定林站。时朱皋、固始贼复起,官军不能分讨,抟霄奖劳民寨及芍陂屯田兵,用之,三县悉平。官军屯安丰朱家寺,遣进士程明仲谕城贼,招徕千馀家,知贼虚实。夜缚浮桥於淝水,既渡,贼始觉,众数万据涧自守。抟霄麾骑兵,别渡浅滩,袭贼后。贼分兵拒之,抟霄跃马渡,扬言贼已溃,诸军皆渡,一鼓败之,遂复安丰。
十二年,命抟霄攻濠州,又命移军援江南。渡江,至湖州,而贼已陷杭州。教化问计抟霄,请急攻之。教化犹豫未决,诸将亦难之,抟霄正色曰“江浙相公辖地,已陷贼,今可取而不取,谁任其咎”复拔剑谓诸将曰“诸君荷国厚恩,而临难苟免。今相公在此,慢令者较之”计乃决。贼阵於盐桥,抟霄麾壮士突其阵,诸军夹击之。凡七战,追至清河坊,贼奔接待寺,塞其门焚之,贼尽殪,遂复杭州,馀杭、武康、德清亦次第平。
未几,抟霄受代去,徽、饶贼复自昱岭关寇於潜。行省乃假抟霄为参知政事,使讨之,抟霄曰“讨贼不敢辞,若假以重爵则不敢受”即日引兵至临安、新溪,分兵守之。进至叫口及虎槛,遇贼,皆败之,遂复於潜,又克昌化及昱岭关,降贼将潘大奫二千人。贼又犯千秋关,抟霄还守於潜。贼大至,焚倚郭卢舍。抟霄按军不动,左右请出兵,抟霄曰“未也”遣人执白旗登山,约曰“贼以我为怯,必不懈,伺其有间,则麾所执旗”又伏兵城外,授以火炮,复约曰“见旗动,然之”已而炮发,兵尽出,斩首数千级,遂复千秋关。
贼复攻独松、百丈、幽岭三关。抟霄先以兵守多溪,三关要路也。既又为三军分出三关,会兵捣贼巢穴,乘胜复安吉县。数日,贼再至,抟霄以兵守苦岭及黄沙岭,贼将梅元来降,且言欲降者有十一人。抟霄遣偏将余思忠至贼寨,谕之,贼皆入暗室潜议。思忠持火投室内,拔剑语众曰“元帅命我来活汝等,复何议”已而火起,焚其寨,贼惊溃来降。明日,进兵广德,克之。蕲州贼与饶、池诸贼复犯徽州,有道士能作十二里雾。抟霄伏兵要之,伏发,袭贼后,贼大溃,斩首数万,获道士,焚其妖书斩之,徽州平。
十四年,除水军都万户。俄擢枢密院判官,从丞相脱脱围高邮,分戍盐城。兴化贼寨在大纵、德胜两湖间,凡十有二,悉破之,即其地筑鞭蓉寨。贼入,辄迷故道,为官军杀,自是,不复敢至。贼恃习水,渡淮,据安东州。抟霄招善泅者五百人,与贼战於大湖,败之,进复安东。
十六年,剿平北沙、庙湾、沙浦等寨。已而战不利,贼乘胜东略,断我军粮道。乃回屯北沙,粮且绝,与贼死战七昼夜,贼卒败走。夺贼船七十馀,乃渡淮,保泗州。时暑潦,湖水溢,抟霄独守孤城。贼环攻之,抟霄坐城上,遣偏将率骑士突出贼后,约曰“旗一麾,即还”既而旗动,骑士还,步卒自城中出。夹击之,贼大败。乃结阵而行,以奇转战,日数十合,始得至海宁。论功,擢同佥淮南行枢密院事。
抟霄建议曰:
淮安为南北襟喉,江淮要衝之地。其地一失,两淮皆未易复也。为今日计,莫若於黄河上下,并濒淮,濒海之地,南自沭阳,北抵沂、颧、赣、榆诸州县,而连珠营,每三十里设一总寨,就三十里中又设一小寨,使斥堠烽燧相望,巡逻往来,遇贼则并力野战,无事则屯种而食,然后进有援,退有守。此善战者所以常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也。又海宁一境,不通舟楫,军粮惟恃陆运。其陆运之方,每人行十步,三十六人可行一里,三百六十人可行十里,三千六百人可行百里。每人负米四斗,以夹布囊盛之,用印封识。人不息肩,米不著地,排列成行,日行五百回,计路二十八里,轻行一十四里,重行一十四里,日可运米二百石。每运给米一升,可供二万人。此百里运粮之术也。
又江淮流民及安东、海宁、沭阳、赣榆等州县,宜设军民防御司,择军官材堪牧守者,使居其职,籍其民以屯故地。练兵积谷,且耕且战,内全山东完固之邦,外御淮海出没之寇,而后恢复可图也。
议上,朝廷不能用。
十七年,毛贵陷益都、般阳等路,命抟霄从知枢密院事卜兰奚忖之。已而济南路又告急,抟霄率所部援之。贼众自南山下攻济南,望之两山皆赤。抟霄按兵不动,先以数十骑挑之,贼悉众来攻,骑兵少却,伏兵起,合战,城中兵又大出,贼败走。泰安贼复逾山来袭济南,抟霄击败之,於是城守始固。擢淮南行枢密院副使,兼山东宣慰使都元帅,仍赐上尊、金带、楮币、名马以劳之。有疾其功者,谮於总兵太尉纽的该,令抟霄依前诏,从卜兰奚征益都。抟霄以老病,请使弟昂抟领其众,朝廷从之。授昂霄淮南行枢密院判官。未几,命抟霄守河间长芦。
十八年,抟霄以兵北行,且曰“我去,济南必不守”既而济南困陷。抟霄屯於南皮县之魏家庄,诏拜抟霄河南行省右丞,甫拜命,毛贵兵已至,营垒未完。诸将问计,抟霄曰“我受命至此,当以死报国耳”贼从突至抟霄前,捽而间曰“尔为谁”抟霄曰“我董老爷也”众刺杀之,无血,惟见有白气衝天。是日,昂霄亦战殁。事闻,赠宣忠守正保节功臣、荣禄大夫、河南行省平章政事、柱国,追封魏国公,谥忠定。昂霄赠推诚效节功臣,嘉议大夫、礼部尚书、上轻车都尉,追封陇西郡侯,谥忠毅。
抟霄号令严肃,御将吏凛然不可犯,而四方之士归之者,礼遇勤至,各取其长任之,故能得人死力。元未名将,抟霄一人而已。
余阙,字廷心,一字正心,唐兀氏,世居河西。父沙刺藏卜,官庐州,遂为庐州合肥人。母尹氏,梦异人至,而生阙。少孤,授徒养母。与吴澄弟子张恒游,学日进。
元统元年进士及第,授同知泗州事。为政严明,豪猾慑服。州无麦,民不敢上闻,阙请於中书,著为令,凡无麦者得减赋代还。民大悦,醵金为谢,阙不受。俄召为应奉翰林文字。转刑部主事,与上官议事不合,阙上书宰相言状,又不报,乃弃官归。
未几,召修辽、金、宋三史,复入翰林为修撰。拜临察御史,疏言“守令为亲民之吏,欲天下治,责守令宜用殿最法”时论韪之。延议遣使者巡察诸路,阙言“使者无状,所至供帐饮食,如奉至尊,不能宣上悯恤元元之意,宜亟罢之”不听。改礼部员外郎,阙议复古礼乐,援据精核,朝廷不能用。安西郭氏女受聘,夫卒,郭为行服不嫁,有司请旌其门。阙以过於中庸,非制礼所尚,不予旌。
出为湖广於省左右司郎中。广西山路峻险,民输官粟费恒倍,阙命瑜布帛代粟,民便之。瑶蛮叛,右丞沙班讨之,逗挠无行意。阙面责之,沙班辞以粮刍不给,阙下令趣三日具办,沙班遂行。湖南章宣慰以婆律香馈阙,阙疑其重,不受,箧内果置黄金。章叹曰“余馈达官,无辞者。洁如冰壶,独余公一人耳”
复召入为集贤经历,迁翰林待制。出佥浙东廉访司事,贪吏闻阙至,多解印绶自免。衢州长官燕只吉台贼杀无辜,阙鞫治之,狱上,行台御史与有连,反摭事劾阙。阙复弃官归,旋丁母忧。
十二年,江淮盗起,行省平章政事脱忽儿不花承制起阙,权淮西宣慰副使、佥都元帅府事,分兵守安庆。阙对使者曰“为臣死忠,正在今日,阙曷敢辞”时城外皆贼栅,阙从间道入,与将吏议屯田战守事。阙自将攻双港栅,贼殊死斗,兵稍却,阙召败兵誓之曰“死则俱死,尔何生”为乃一鼓而进,拔之,诸栅皆次第降。阙以乡兵捍外,护民耕作,属县潜山八社土沃,垦为兵屯。贼至,辄与战,战必胜,所用者乡兵数千而已。
十四年,大饑,阙捐俸二百石,为粥以食饿者,又请於中书,得钞三万锭赈之,全活甚众。
十五年夏,霖雨,城下水涌,有物声吼如雷,阙祀以少牢,水顿平。秋,大获,得粮三万斛。阙度兵食路,乃浚隍、增、陴,陴外筑大防堑三重,引江水注之,环城植木栅,城上起望楼,表里完固。是时,淮东、西皆陷,阙独守安庆,左提右挈,屹为江淮保障。贼伪作尺牍,与城中诸大姓,约为内应。阙曰“吾民安有是”悉焚之。贼复令阙故人甘言说降,阙牵出,以铁锥击其齿颊,斩於东门外。论功,累擢同知副元帅、都元帅,赐上尊及黄金束带。
江西官军掠州县,样婴儿贯槊上为戏,独不敢入安庆界。广西苗军元帅阿思兰抵庐州,遣使者至,腰刀直入,肋阙供亿。阙叱左右缚付狱,抗疏言“苗蛮素不被王化,其人与禽兽等,不宜使入中国”诏阿思兰还军。转淮南行省参知政事,寻改左丞,赐二品服。阙益自奋,誓以死报国。立旌忠祠,集将士祠下,谓之曰“男子生为韦孝宽,死为张巡,不可为不义屈”闻者壮之。
十六年,池州贼赵普胜为攻,连战却之。未几又至,淮宁县达鲁花赤百家奴战死。
十七年,普胜挟青军,两道来攻,相拒月余,围始解。安庆倚小孤山为屏蔽,阙使义军元帅胡伯颜守之。十月,陈友谅自上游直抵小孤山,伯颜力战四昼夜,败还安庆。友谅追至山口镇,遂薄城下。阙遣兵扼於观音桥。已而饶州贼攻西门。友谅兵攻东门,已登,阙简死士击之,贼复败走。友谅恚甚,乃并军攻东、西门,阙部分诸将,昼夜捍之。十一月,普胜攻南门,友谅自攻西门,战不利。阙驻於城东练树湾,据濠为阵,贼渡濠,阙手刃数人,一贼登岸,阙复刺杀之。友谅望见叹曰“儒者之勇如此,使天下皆余公,何患城守之不固哉”遂退。十二月,普胜复攻东门,阙矢贯左目,昏瞀不知人事,将士卫阙还。阙苏而骇愕、谓左右曰“吾死得其地,瞑目无憾,汝奚以吾归”於是,复卫阙出。
十八年春正月,普胜军东门,友谅军西门,饶州贼军南门,群贼蚊附,战舰蔽江而下。友谅攻西门急,阙自当之,分遣部将督三门之兵。阙身先士卒,斩首无算,而阙亦身被十馀创。俄城中火起,阙知城已陷,乃引刀自刎,坠濠西清水塘而死,年五十六。妻蒋氏、妾耶律氏、女安安,皆赴井死。子德臣,年十八,通经史大义,亦溺水死。甥福童战死。侄婿李宗可,蕲州人,为义兵元帅,手刃妻子自刎死。吏民登城楼,自去其梯曰“宁俱死此,誓不从贼”乃纵火自焚。其知名者,万户纪守仁、陈彬、金承宗,都事帖木儿不花,万户府经历段桂芳,千户火失不花、新李、卢廷玉、葛延龄、兵卺、许元琰,奏差兀都蛮,百户黄寅孙,推官黄秃伦歹,经历杨恒,知事余中,怀宁尹陈巨济,凡十八人。
阙号令严明,与下同甘苦。尝病不视事,将士皆吁天乞以身代,阙闻之,强衣冠而出。临乱,矢石雨下,左右以盾蔽,阙却之曰“汝辈亦有命,何蔽我”故人人为之效死。稍暇,即注《周易》,率诸生会讲郡学,立将士门外听之,俾知尊君亲上之认,有古儒将风。赠摅诚守正清忠谅节功臣、荣禄大夫、淬淮南江北等处行中书省平章政事、上柱国,追封豳国公,谥忠宣。
阙留意经学,五经皆有撰述。尤工诗文,门人辑为《青阳山房集》五卷。初金溪危素以文学征,或问於虞集,集曰“素事业匪所敢知,必求其人,其馀阙乎”或问“何以知阙”集曰“吾於阙文字见之”后竟如其言。阙既死,陈友谅义之,以金赎其尸,具棺敛葬於安庆西门外。明太祖复为阙立庙於忠节坊,命有司至祭焉。
史臣曰“以董抟霄之智勇,而使爱节制於纽的该,卜兰奚等,往来奔命,死於盗贼,悲夫。余阙兼资文武,守孤城以抗方张之寇。阙尝曰:男子当生为韦孝宽,死为张巡。呜乎。阙固巡之亚匹也,岂孝宽所敢望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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