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521年3月14日,明武宗朱厚照驾崩。
朱厚照算得上是明朝最能折腾、最不循规蹈矩的一位帝王。这位荒唐的天子的后宫有三千佳丽,却没有留下一个子嗣。再加上孝宗的子嗣也比较单薄,只有武宗一脉。武宗去世之后,皇位的继承人只能从藩王中进行选择。皇太后张氏与内阁首辅杨廷进行商议,他们担心提督团营的江彬会趁机犯上作乱,于是决定封锁消息,秘不发丧。
其实,秘不发丧在古代帝王家是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主要是为了暂时维持大局的稳定。明武宗去世之后,辅臣与张太后命人秘密召见江彬,将其逮捕之后处决,铲除这一隐患后,就派人前往湖北湖北安陆迎接天子
朱厚熜,而决定让朱厚熜继承帝位的人是张太后与杨廷。
明宪宗总共有十四个儿子,前面两个都在很小的时候夭折了,第三个儿子是孝宗朱祐樘,第四个儿子是兴王朱祐杬,就是朱厚熜的父亲。兴王死后,朱厚熜以世子的身份参与处理国事。公元1521年,朱厚熜被袭封为兴王,那时的他只有15岁。不管从任何一方说,朱厚熜都是最适合继承皇位的人。依照张太后的意思,15岁的朱厚熜也是比较容易控制的。经过一番思索之后,还是决定将皇位传给朱厚熜,而且写人武宗遗诏:
朕绍承祖宗丕业,十有七年。有孤先帝付托,唯在继统得人,宗社生民有赖。皇考孝宗皇帝亲弟兴献王长子厚熄,聪明仁孝,德器夙成,伦序当立。遵奉祖训“兄终弟及”之文,告于宗庙,请于慈寿皇太后,与内夕卜文武群臣合谋同辞。即日遣官迎取来京,嗣皇帝位。
遗诏一经发出,就等于确立了朱厚熜皇位继承人的身份,从此之后,明朝便进入了嘉靖时期。
在武宗去世的第二天,迎接朱厚熜进宫的队伍已经在路上,赶往湖北安陆。
迎接新天子的队伍是经过精挑细选的,主要成员有驸马都尉崔元、大学士梁储、礼部尚书毛澄、寿宁侯张鹤龄、司礼太监韦彬、谷大用等,其中,有身份显赫的贵族,有执政人员,还是有权有势的宦官。更为特别的是,大行皇帝的母亲、当朝太后张氏竟然让自己的亲弟弟去接新天子,这样做的原因主要是为了彰显张太后册立新天子的决心,也为了让张鹤龄荣获拥立之誉。万万没有想到,这位天子并非人人可以摆布的对象,最后竟然在盛怒之下将张鹤龄杀死了。
迎驾的队伍一路风尘仆仆,用了十一天的时间,赶到了安陆州。那个时候,朱厚熜刚刚继承了父亲的藩王之位,听说朝廷派了一大批人马来,不知所为何事,忙慌慌地出城迎接。将京城一行人迎到自己的王府后,才得知,原来是张太后派人接他去京城,继承皇帝位的。一时间,王府中沸腾起来。
不过,朱厚熜毕竟是一个藩王皇帝,从根本上来说,并不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再加上,那个时候的朱厚熜只有15岁,虽然有两年的监国经验,但是朝廷毕竟是个险恶之地,以后如何自处,这可得需要多费些心思了。
听闻自己即将升任皇帝的朱厚熜,却表现出了与年龄不符的镇定。他没有像府中其他人那样高兴得不能自已,而是和往常一样,每日除了侍奉母亲外,就是和安陆州的大臣们商议跟随返朝的人员名单,所有的事情在朱厚熜的主持下都显得那么井然有序。
长史袁宗皋是选出的第一个跟随人朝的人。袁宗皋可以说是安陆州的老臣了,自从公元1490年,他考人进士后,便一直效忠在朱厚熜的父亲朱祐杬帐下,深受朱祐杬的器重。袁宗皋性情忠厚,为人老实,做事情也是本本分分、兢兢业业、尽职尽责。
对于安陆州内一些违法犯事之徒,袁宗皋都会依法办理,绝不徇私。在他的治理下,安陆州府的各项事宜都被管理的井井有条,很受人的称赞。所以,朱厚熜将他选入朝,这也是一个很明智的抉择,让他的才能有了更大的用武之地。
除了袁宗皋外,一起人朝的还有张佐、麦福、鲍忠等贴身太监,由他们掌管大内各衙门。朱厚熜深知宦官专权的危害,所以对宦官要求也是极为严格的。张佐等人在任职期间,也是规规矩矩、安守本分,所以才得到朱厚熜的提拔,跟随一起人宫。
商议好随行的人员后,朱厚熜又带领这些人前去朱祐杬的坟前祭拜,并决定第二日跟随京师官员人朝。
到了第二天早上,朱厚熜和其母亲告别。不管怎么说,朱厚熜毕竟只是一个15岁的少年,想到离别,不由得悲从中来、泪流满面。他的母亲蒋妃帮朱厚熜擦掉了眼泪,对他说道:“孩子,现在你的肩上责任重大,入朝之后一定要谨言慎行、思虑周全啊!”朱厚熜听后,连连点头,说道:“母亲放心,我一定谨遵您的教诲。”
和母亲告别之后,朱厚熜便带着一行人向京师出发了。
在迎驾的这段时日里,京师虽然没有天子坐阵,但是在张太后和朝中内阁大臣的把持下,朝廷政局还算是稳定,并没有出现大的差错。随后,礼部侍郎杨应魁也已经拟定好了新帝登基的礼仪程序:
新帝来京之后,要从东安门进人,居住在文华殿。到了第二天,新帝要接受百官的劝谏,拟定继位诏书,选择良臣吉日,继承皇位。
这个程序是依据皇太子登基的礼仪所置办的。因为朱厚熜毕竟只是藩王之子,这样安排是最合理不过了。只是,他们却完全低估了朱厚熜,并没有想过他的感受。在张太后和内阁大臣看来,朱厚熜只不过是一个15岁的毛头小子,哪懂得什么国家大事,他只要老老实实的跟着程序走,登基之后,凡事都听张太后和内阁大臣的意见,这些也就足够了。
4月20日,迎接朱厚熜的队伍已经走到了京师西南部的良乡,礼部大臣都会在那里迎接大家,并且把拟定好的礼仪程序递给朱厚熜审阅。朱厚熜把这礼仪规矩仔仔细细地通读了一遍,然后对跟随在一旁的袁宗皋说:“他们是以让我继承皇帝位的名义把我召进京城的,可是现在却以太子的礼仪来欢迎我,这样怎么合适呢
?”
袁宗皋回答到:“皇上真是聪明,说得一点也没错。”随后,袁宗皋将负责礼仪程序的官员找来,让他重新修订礼仪规章。
4月21日,朱厚熜一行人已经来到了京郊,在行殿休息。大学士杨廷带着朝中众臣出城迎接。见了袁宗皋之后,杨廷他们才知道,这位新V:帝对制定的礼仪非常不满意,不愿意继续行进。
杨廷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对袁宗皋解释道:“现在他还没有登基为帝,只是以藩王的身份进京而已,所以从东安门进人皇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啊!等进宫之后,才择日登基,那时他才是皇帝啊。”袁宗皋反驳道:“谁说他是藩王呢,在安陆州的时候,就已经下了诏书,让他继承皇帝的位置。如果我们主上已经到达京城,何来的藩王之礼啊?”
对于袁宗皋这个人,杨廷早就有所耳闻。杨廷比袁宗皋小7岁,不过杨廷中进士要比袁宗皋早了12年。杨廷是翰林出身,长相俊美,又任职内阁大臣之首,对于朝中政务非常熟悉,在朝中也很有威望。而袁宗皋中了进士之后,便一直在藩王朱祐杬帐下侍奉,几乎就没有出过安陆州,杨廷哪会把他放在眼里呢?
杨廷一直坚持让朱厚熜根据制定的礼仪行事,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这一下可是惹恼了袁宗皋,他上前一步,指着杨廷等人说道:“你们少啰嗦,赶快打开大明正门,迎接新帝人朝。”
杨廷听袁宗皋这么说,一行人都怔住了,再看看旁边的朱厚熜,也是一脸坚持的意思。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朱厚熜对杨廷等人说:“真是多谢各位大臣的苦心了。都说国家的礼仪法制不能废,既然出了差错,只能更改过来。这样吧,你们可以再返回礼部,重新商议,我们在这里等着就是了。”
杨廷在朝这么多年,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朝中大臣和藩王幕僚竟然争执得不可开交。杨廷左思右想决定先把局面稳定下来再说。他一边派人快马加鞭地向张太后禀报,一边不动声色地和朱厚熜、袁宗皋等人聊着家长里短,聊武宗驾崩之后朝中的局势发展和处理对策,杨廷的这一转变,让朱厚熜和袁宗皋等人感到非常的奇怪。
礼部人员快马加鞭把这个消息禀报给宫里的张太后,张太后和左右商议了一下,决定让朱厚熜在行殿接受百官的劝谏,然后再从大明正门进人,登基为帝,继承大明皇位。收到懿旨后,杨廷便着手准备劝谏仪式。
杨廷带着朝中百官按照惯例三次劝说朱厚熜执掌朝中大权,而朱厚熜也依例婉拒三次,直到最后一次,他才算是答应,然后百官要三呼万岁,迎立新君。随后,朱厚熜在百官的簇拥下,从大明正门进人皇宫,拜见张太后,然后又前往宗庙,祭拜社稷,随后他便返回皇宫,和各位大臣商议次日登基的事宜。
回到宫里,朱厚熜匆匆吃完晚饭,心情就开始烦闷起来。他看着这陌生的皇宫,心里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他召来袁宗皋商议政事,而让随驾的太监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进人。天色已经发白了,二人还没有聊完,寝殿内灯火通明,朱厚熜手里拿着明日早上宣读的继位诏书,眉头紧皱,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而袁宗皋也在一旁侍奉,将长长的诏书反复读了好几遍,也没有说一句话。
继位诏书是杨廷草拟的。杨廷在朝中为官多年,对于朝中的形势也是心知肚明。在武宗时期,奸人当道,扰乱朝纲,他时刻在武宗面前劝解,希望武宗可以远离那些小人,可惜武宗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
如今,武宗去世,新君迎立,这可是一个大好时机。于是杨廷在继位诏书上,写下了好几起徇私舞弊的案例,比如太监典军、皇店之设等几大项。为了防止秘密泄露,而被人调包,所以他把诏书一式两份,一份呈递给新君审阅,而另一份藏在了自己家里,以备不时之需。
天渐渐亮了,杨廷等人都耐心地等候着。到了五更十分,新君派太监前来,命其删去诏书中关于太监的几条例子。这下杨廷可不干了,他据理力争,说修改新诏书乃是不祥之兆,不能修改,而且还表示,新君登基之后,自己也会辞官,归隐山林,不再过问朝中政事。
杨廷身边的蒋冕、毛纪等人也都反对修改诏书,并且列举了很多宦官专权的危害性,言词激烈,态度强硬。杨廷随后还问传话的文书:“新帝刚刚来朝,到底是谁在他耳边煽风点火,想要修改诏书的?”文书见朝中大臣态度坚定,又只好把诏书拿回去,给朱厚熜批阅。天已经亮了,朝中各位大臣也陆陆续续地赶到大殿中,参加新君的登基大典。可是,新诏书的批示到现在还没有批下来,这让杨廷等人很是着急。
杨廷等人匆匆来到华盖殿探知消息,可是在殿里找了好几圈,都没有找到朱厚熜的影子。最后无奈,只能又去了奉天殿,让他把文书赶快找来。过了没多久,文书便气喘吁吁地赶来,对杨廷等人说:“吉时马上就到了,三位还是赶紧去主持登基大典吧。今天诏书没有批下来,明天再念也是来得及的。”
杨廷是个性情耿直的人,他气愤地说:“自古以来,哪个皇帝登基不会颁布诏书,修改年号的,就算是出身草莽也懂得这个道理。如今新皇登基,却没有诏书,没有诏书也就意味着没有年号,没有年号就代表着我大明朝的根基不稳,进而使得人心惶惶。如果中途再出现什么变故,这个责任谁又能担当得起呢?”文书见状,又急急忙忙把这件事情告诉给朱厚熜。
此事,朱厚熜还在看着诏书苦恼不已。诏书中所写的弊端,他早就有所耳闻。对于宦官专权一事,朱厚熜也是非常痛恨的。不过,他也想到,宦官专权已经成了明朝的垢病,宦官和大臣相互勾结,势力也是盘根错节。如果处理不好,恐怕会动摇大明江山啊!不过,杨廷诏书中所列举的条款又是个个属实,如果不尽快处理,对自己以后的统治也是非常不利的。
最后,朱厚熜决定,还是依照杨廷的意思,将这些奸党除去。随后,朱厚熜又将目光落在了杨廷为他所选的年号上:绍治,继承弘治?这也就意味着自己从此就是皇家人了,他可不愿意,于是朱笔一挥,将自己的年号改为“嘉靖” ,有向往美好的意思。
就这样,在朱厚熜的登基大典上,宣读了继位诏书,并且革除了武宗在朝十六年的政治弊端,朝中文武百官竞相欢呼,由此,明朝进人了世宗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