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探寻晚清史研究的新境界一董丛林教授访谈录 ,对于想了解历史故事的朋友们来说,曾国藩-探寻晚清史研究的新境界一董丛林教授访谈录是一个非常想了解的问题,下面小编就带领大家看看这个问题。
原文标题:探寻晚清史研究的新境界一董丛林教授访谈录
李卫民
导语:多年来的晚清史研究,一直是中国革命史、中国现代化史和清史的分属学科,多种学术视角和多种研究方法的运用,令晚清历史研究不断得到拓展和深化,收获了大量高水准的学术成果。目前,晚清史的学科体系和研究方法正日趋成熟,越来越多的学者认为,晚清史应该可以成为一门独立的史学学科。
董丛林教授是主攻晚清史的资深学者。多年来,董先生不断开拓新的研究领域,注意更新、改进研究方法,在一些方面建立新的研究体系,他的诸多研究成果广受好评。此次,董先生接受本刊采访,畅谈他对深化晚清史研究的真知灼见,自有利于相关学科的发展。
董丛林教授简介:男,1952年生,河北盐山人;历史学博士,河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义和团研究会副会长、中国太平天国史研究会常务理事。在《历史研究》、《近代史研究》、《光明日报》等10余家刊物和国际、全国学术会议论文集发表论文100余篇,如《吴汝纶弃官从教辨析》、《胡林翼与湘系势力的崛起》、《领袖导向与湘淮系势力的异流》、《论晚清名士李慈铭》、《“迷拐”、“折割”传闻与天津教案》、《略论晚清的“出沣”与“开眼”》、《京城传闻与庚子事变》等。在人民出版社、三联书店、台湾锦绣文化企业、台湾立绪文化公司等多家出版机构,出版个人着作10余种,如《曾国藩传》、《胡林翼政迹与人生》、《李鸿章的外交生涯》、《百年家族——曾国藩(家的》、《晚清社会传闻研究》、《龙与上帝——基督教与中国传统文化》、《燕赵文化的近代转型》等。研究主要涉及晚清时期的湘淮派系(群体及典型人物)、社会传闻、教案与政治文化等领域。
访谈时间:2010年12月25日
访谈地点:河北石家庄董丛林教授住所
采访人:李卫民(以下简称李)
被采访人:董丛林(以下简称董)
助我成长的良师
李:听说您是跟苑书义先生读的研究生,苑先生成名很早,在上世纪50年代就很受关注了。
董:当然后来更受关注。原先学校在北京,叫河北北京师范学院。像张恒寿、胡如雷先生等,也是这个学校的,他们做中国古代史,苑先生做中国近代史,在1960年代之后,苑先生影响越来越大。1964年,他的题为《李秀成及其自述的评价问题》的文章,在《人民日报》发表。他当然是怀着学术的真诚写的,而实际上,那时关于李秀成评价问题的争论,已经不是纯学术的事情,成为政治事佯了。苑先生说,这篇文章本来是给《历史研究》的,《人民日报》把文稿要去先发了,“表面上看来好像是在进行一场学术讨论,实际上是在玩弄引蛇出洞、聚而歼之的把戏”。他也因这篇文章受到非难。他的研究领域较早是在太平天国,成果受到了人们关注。学校是在“文革”期间才搬到宣化去的,1980年代初由宣化迂到石家庄。我1978年刚上本科时还在宣化,学校迁到石家庄后毕业留校,1983年上了苑师的硕士研究生。
和苑先生同辈的学者,像李文海先生、章开沅先生、林增平先生、胡思庸先生还有漆侠先生等,我都有幸听过他们的讲学或授课,非常受益。我上博士就比较晚了,是在世纪之交,跟从南开大学的陈振江先生。陈先生也是老一辈的知名学者,曾主持过我的硕士论文答辩,读博期间从学业等多方面对我都非常关照。深感此生多遇良师。
李:您和山西大学的老师有来往么?那里的乔强等先生,在1980年代中期开始学术转向,搞社会史研究。您关注过他们么?
董:我不是搞社会史专业的,但是,山西大学的情况,我还是知道些的,那里也有熟识的师友,乔先生健在时也曾听教于他。我觉得他们的转向很可取,也说明他们很敏锐,而且事实证明,他们在转向后也很快出了成效,在中国近代社会史方面较早建立起了一个体系,很不容易。
李:1980年代,苑先生的朋辈在努力转向,但是,苑先生还在坚持做政治史研究。
董:苑先生在1980年代中,也有一个学术研究小领域上的转向,就是开始关注洋务运动方面的问题了。当然,太平天国和洋务运动是有关联的,但毕竟不是一回事儿。譬如为了镇压太平天国的需要,曾国藩建立安庆内军械所,这也是洋务运动兴起的标志之一,而洋务运动毕竟是清朝方面搞的。苑先生从太平天国研究,进入到了洋务运动研究,这又关系到了中国近代的进步潮流问题。当时关于洋务运动的评价还是有较大分歧的,传统观点认为,洋务运动主要是地主阶级的自救,评价比较低。苑先生研究洋务运动的时候,从价值取向上说,还是有所变化的,肯定它与近代化有着密切关联。而他带研究生的方向,后也改在中圉近代经济史,研究也兼注重于此。
李:当时,洋务运动方面的论战非常激烈,李时岳先生是其中声名显赫的人物,苑先生好像也曾参与论战。您了解当时的情况么?
董:您所说论战的起源,好像是因为李时岳先生在《历史研究》上发了一篇文章,题为《从洋务、维新到资产阶级革命》,这涉及到如何认识中国近代史的基本线索问题。以往说的中国近代史基本线索,是“三次革命高潮”,胡绳先生对此作过经典的概括和阐述。到李时岳先生的体系,从其文章标题就可以看出来了,从洋务到维新再到资产阶级革命,有人开始把这概括成“三个阶梯”说。听说李先生本人的意思,一方面欣赏“阶梯”的比喻性说法,一方面又说明他在文章中并没有忽视太平天国,于是就有了“四个阶梯”说的改进性概括。“三次革命高潮”说,“四个阶梯”说,成为关于中国近代史基本线索问题的两种并立的主要观点(还有其他观点,都不如这两种凸显)。李时岳先生的“四个阶梯”说中,以太平天国、洋务运动、戊戌维新、辛亥革命4者为界标,而“三次革命高潮”的核心事件是太平天国、义和团运动、辛亥革命。
两者相比,其间的关键差异是在对洋务运动和义和团的看法上面。“三次革命高潮”说中,洋务运动是在“低潮”期,役有地位,而义和团运动则是第二次高潮的核心事件(当然与戊戌变法也有关联);“四个阶梯说”中,洋务运动就是非常凸显的一个阶梯,义和团运动则没什么地位了。从实质上看,“三次革命高潮”说是以“阶级斗争”、“革命”为主线,“四个阶梯”说则是以资产阶级运动、“近代化”为主线的。
在这场讨论中,苑老师也发表过意见。譬如他发表《论近代中国的进步潮流》等文,就是典型例子。在以他为第一作者(撰写太平天国等部分)的《中国近代史新编》中,也能反映出来。此书分上、中、下三册,1980年代分册先后出版,2007年修订重版。这部书是由各地多位学者合作,如胡思庸先生写鸦片战争及战后思想文化,汤志均先生写戊戌变法,陈振江先生写义和团运动,乔志强先生写辛亥革命等,还有李喜所等几位先生也是主要参与者,作者阵容很强。从这部书的框架和基本线索上看,还是更近于“三次革命高潮”说的。
李:苑先生晚年最重要的着作应该就是《李鸿章传》吧?
董:对。他这部书的写作历时8年,这是大家公认的当代大陆学者中第一本真正学术性的李传,此前,台湾雷禄庆先生有一部《李鸿章新传》,李守孔先生有一部《李鸿章传》。我上研究生和刚毕业期间,苑先生正在写李传,还诖我试写过关于“剿捻”、“中法战争”的初稿。这部书是他很用心的着述,影响也比较大。
对海外学者的一些印象
李:您和港台学者是否有过接触?
董:港台学者,接触过一些,我也去台湾开过会,都是中国人,没有语言障碍。刚上研究生的时候,和台湾学者接触的不多,但是看了他们的不少东西。台湾中研院近代史所的“集刊”,那时就经常看。当时的印象是,台湾学者的文章资料丰富,甚至常大段征引史料,但是对“理论”似乎不大重视,而大陆学人文章的理论思辨性比较强。近些年来,我们研究中也比较重视细化、实证,咱们的一些名刊,所发文章细而深的不少,也有许多典型的考证文章。就此而言,觉得大陆和台湾有“趋同”化的势头。但另一方面,因为具体的社会条件不一样,有的时候,观点差异还是比较大。像对辛亥革命,台湾学者认为那是“全民革命”,咱们通常说是资产阶级革命,各自都形成了话语系统。比如,我们讲孙中山有从改良到革命的转变,但是,台湾学者多不认同这种观点。我们和他们的观点分歧,比起大陆学者之间的分歧,似乎更具有“实质性”。
李:您多次提到,您也曾从美国学者的成果中受到启发,能谈一下这方面的情况么?
董:学者都有他所处的特定环境(包括社会环境和文化环境等),有些感受、思维,不是你想跳出去就能跳出去的。我们看外国学者的东西,就容易产生新奇感。像美国学者孔飞力的《叫魂》,也涉及写传闻事件,他大量阅读和利用了咱们的档案资料,而视角和阐释与我们的常规思路却有很大不同。觉得人家的思路很独特,自己以前就没有想到过。看了他的书,很受启发。想来,若能够跳出某些思维定势的束缚,对研究的拓新和深化是很重要的。史学意境,有的时候藉此就能获得一个提升契机。
研究历史人物,力求写出其神韵
李:听说您的《曾国藩传》就要出版了(按:已由人民出版社2011年3月出版),近些年来,曾传越来越多,您新撰一部,是否还有更多的考虑呢?
董:我在书的《引言》中有个交代,说在曾传已有不少的情况下,“平时尽量搜罗阅览,从中受益。之所以不揣浅陋,还敏再添其一传,是鉴于传主实在是个复杂多面的人物,所留历史信息资源丰富,审视和解读的空间广阔而回旋余地颇大”,“觉得不管是从总体立意还是具体操作上,还都是有‘新’可求的,故有此一试”。封面设计时责编嘱写一简要的提示语,我确实琢磨了一番,是这样写的:“他(按:指曾国藩)是那个时代的一个‘百科全书’式人物,所涉政事、军事、人事、德事、学事、家事,蕴含丰富,意味隽永,堪称得——社会资鉴录、人生教科书。”这可以反映我对曾国藩的一个认识,同时也可反映写作动机。曾国
藩确实是非常复杂、人生蕴涵也很丰富的一个人,我觉得还是写出了些新意的。
李:湘淮系人物研究是您的主攻方向之一。您是在什么时候确定这个研究方向的?
董:我搞湘淮系的时间比较长。上硕士研究生的时候,专业方向是“太平天国史研究”,在考虑论文选题的时候,想到太平天国是多年的热点,成果非常多,觉得凭自己当时的条件,想在太平天国正面的研究上取得突破,是很不容易的。当时,也是有点“逆向思维”吧,考虑到太平天国史也不应只是研究太平天国,也应该研究太平天国的对立面,不然,就难有一
个整体的把握。而研究太平天国对立面的成果,相对而言就少多了,所以就想把自己的硕士论丈题目,定在对清朝镇压太平天国者的研究方面。胡林翼是这方面的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而当时写他的文章很少见,翻检胡林翼的集子,更觉得内涵丰富。此人不仅在晚清史上与曾国藩并称,在湘系势力形成的早期阶段,实际作用甚至可以说一度还要超过曾国藩,只是他死的比较早,后来的名气不如曾国藩大。我决定研究胡林翼,而他在最后做湖北巡抚的那几年,是其生涯中最为辉煌的时期,我想将此凸显出来,于是定了这方面的题目。不是仅仅研究胡林翼,而是以胡林翼为切入点,研究他和湘系之间的关系,他在湘系中的角色和地位,立意比较新,生发的空间也比较大。论文通过答辩后的第二年,经提炼概括,就以《胡林翼与湘系势力的崛起》为题,在《近代史研究》(1987年第4期)上发表了。湘淮派系作为我的主要研究领域之一,一直延续下来。就胡林翼研究而言,后来又陆续发了一些新的文章。在此基础上,综合梳理,贯通思考,最近写出了《胡林翼政迹与人生》的约20万字的书稿,即将由河北教育出版社出版(按:已于2011年8月出版)。
李:您读研究生的时候,中国史学界内部论争很多,新1日碰撞激烈。能谈谈您对当时史学界的印象么?
董:我对这方面的印象非常深刻。那时,咱们国家进人了一个新时期,是一个转折期,相应地,思想界、学术界的变化也比较大,新观点很多,新论迭出。那个时候的学术风气很好,这也可能与我在那个初学的年龄段的特别感触有关,感到那个时候的“气场”非常好。当时,一些学术期刊像《历史研究》等,新的一期出来,学生们多能及时关注,对一些学者的新作非常熟悉。那时候,有一场学术报告,就能激起很强烈的反应。就个人感觉而言,现在的风气和那时比,似乎就有些差异了。
当时的学术刊物和现在比,好像也少一点,而比较着名的学者,能形成一个为人真正关注的群体。现在,学人比较多了,环境、氛围好像也不太一样了。那时确实感觉比较有生气、有活力。当然,从学术水平来看,经过这么多年的积累和发展,现在研究的广度、深度自然是远远超过那时候的。李:对当时史学界的变化的留意,是否对您的学术研究带来了一些触动和启发呢?
董:当然会的。譬如刚才谈到的洋务运动的研究,我发现当时转变很大,原来被贬得很低,后又有较高评价,这就促使我思考,究竟应该怎么看,怎么研究?学术研究要讲实事求是,新观点不一定就都对,但确有道理的就该接受。并且,更重要的,觉得不能仅仅胶着于“评价”上面,要切实对具体的人物、事件进行细化研究,这实际上是个重要的立意和方法
问题。譬如牵涉到曾国藩、李鸿章这些人,他们都是洋务运动的发起人,也是太平天国的镇压者,这自然涉及到对这些人物的评价性认识,但也绝不应仅在这个层面转圈。我在《曾国藩传》的引言当中对此也有所交代,就是基于多年来的一种认识。对人物研究,不应太过胶着于怎么“评价”。过去的人物研究,似乎曾形成一种基本套路,最后总是要落到“评价”上,这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是正面的还是反面的,是三七开还是四六开。在我看来,这是一种非常简单化的思维模式,是阻碍研究走向深入的,而且容易引发一些带有意气的非学术争论。我觉得,像李鸿章、曾国藩等人,他们在晚清史上地位非常重要,很多事情和他们有窑切关联,把这些人物的研究作为认识当时社会的引线,这样就容易做到知人与论世的双向贯通。如此立意,就比刻意给其人戴一顶什么帽子要好。做具体、深入的研究,把他们做了哪些事,怎样做,为什么要做,层层梳理,从言行到心态研究清楚。
我在做《曾国藩传》时,一条隐线就是心态的研究。并且,人物研究也不是单纯就研究人物,还要注意通过人物来研究事件、研究社会。当然,价值判断实际上也回避不了,但这应该是一个水到渠成的东西。过去的人物研究、事件的研究,为什么深入不下去,太胶着于所谓“评价”恐怕就是一个很大的障碍。这说起来简单,其实,一旦形成思维定势,跳不出去,就没有办法做深入研究。
就人物研究而言,怎样深入当然涉及很复杂、多方面的因素。我在《曾国藩传》中还提曾到一点,就是以“作画”为喻,说明要处理好“形似”与“神似”的关系。从要旨上概言,形神相依,不能截然分割,但两者又相对独立,有层次上的低、高和把握上的易、难之别,应求取以形写神,由形传神,形神兼备,神超乎形,以神摄形。具体到写人物传记当中,“形”、“神”各怎样界定?可以说,“形”乃“静态的表象”;“神”则为“内在的韵致”。《曾国藩传》当中,为了做到由“形“入“神”,复活传主“内在的韵致”,故而特别注意“心态史”方面的探察,以及关键细节上的发掘,还有基于史实和逻辑规则的合理推演。
不断丰富自己的研究方法
李:您在《晚清社会传闻研究》这部书里,利用了很多社科理论,这些方面的着作,您是为了研究这个项目才开始看,还是之前就有积累。
董:我看书比较杂,我购书、藏书也比较杂,不是只买本专业的书。我的藏书不少,至少有三分之一是跨学科的,有些可能和历史研究距离比较远。我一直保持着“杂览”的习惯,譬如现在我对文学领域里的有些事情也并不陌生。适当的“杂览”会有好处,能拓宽你的知识面。研究历史,只关注既往的那么一小点范围,很难做好。
李:这就涉及到史学方法了。近二三十年,史学界关于方法的争论较多,新世纪以来,陈寅恪、陈垣二老的方法很受推崇。这些年来的方法的争论,您有什么评价?您对自己的研究方法有过何种考虑?
董:这个实在说不好,只是谈点真实的自我感受吧。我上研究生那个时候的研究,还是宏观层面的研究比较多。后来,微观方面的、比较细致的研究渐渐地似乎占了主流。我觉得这种变化趋势也是一种必然。
原来的那种研究、那种模式,相对比较空泛,比较雷同化。比如,像太平天国史中,关于太乎天国的政权性质,发了不知多少文章,其中也有写得很认真、影响也比较大的篇什,但是,不少文章基本是在同层次上重复,大家说来说去,就是那么几种观点,争来争去似乎也没有办法说服谁,这类东西有些显得空而无当。而关注具体问题,做史实方面的梳理、“重建”,这是一种非常关键、也最为基础的事情。这样的情况延续下来也有一些年了。我也是经历了这么一个过程,越到后来,越是注重实证、注重史料,当然也没放弃宏观的思考。不过,就学界的学术整体情况而言,研究“碎化”的倾向也应警惕,确实也表现出了这样的苗头。细化研究到一定程度,就应该注意整合。这当然不是就某一个学人来说(也许某个人一辈子就做相对微观的研究),而是就整体学术来说。“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也许可以说是规律性的事情。过于强调宏观、流于空泛时,“分”是必要的,而“分”到一定程度,注意进行适当的整合,同样也是必要的。
就我个人的研究而言,可以说是有“定向”、“定力”,但是无“定势”、“定法”。所谓“定向”,就是学术研究有相对固定的面、点;所谓“定力”,就是在专业上的持之以恒、坚定不移而又以平常心处之的一种“心力”,不是这山望着那山高,不把专业当做一个什么跳板,不存投机取巧之心,就以专业为安身立命之本。所谓“无定势、定法”,可以一并来说,就是指读书为文不拘泥于固定的程式和方法,而是酌情而定,机动灵活。当然,这是相对的,主要是就具体层面来说,而对学科的基本特征、基本规范自然还是要把握、守定的。
晚清社会传闻研究是新涉领域
李:读了您的很多成果,《迷拐、折割传闻与天津教案》(载《近代史研究》2003年第2期)这篇文章给我印象最深。我认为,这篇文章是史学精粹,在教案类论文中属最高水平。我一直很奇怪,教案题材文章,数量不少,但高质量成果极为罕见。您注意到这种现象了么?
董:近代教案研究,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受到重视,还曾成立了专门性的研究会,全国性的学术会议开了好几次,出了几本论文集,教案史应该是一个很有空间的学术生长点。教案在晚清是一种很亘要的社会现象,不但在中国本土产生影响,还牵涉到中外关系,这方面的资料也比较多。从宏观层面来说,涉及到怎样看待教案形势、格局和动态,再就是进行
微观层面上的研究、个案研究。目前,这个领域似乎还没见到集大成的巨着。
您提到的我的那篇文章,承蒙夸奖,实不敢当。不过,我确实是很用心写的,特别是,这篇文章的选题是我惯常的几个研究小领域内容上的交叉、集成。我的主要研究方向是晚清政治史、文化史,更具体的小领域,一个是湘淮系群体及其人物,再一个就是晚清社会传闻,还有一个就是基督教与近代中国社会,基本上就是这3个“点”。那篇文章可以说是体现了
这3个点上的有机结合。你看,所涉及到的最重要的人物曾国藩,他是湘系的首领,在直隶总督任内辖区发生了天津教案这么重大的事件,他当然必须去处理;与案事密切关联的迷拐、折割传闻,这又是我研究晚清社会传闻的重要题材;而教案,则是基督教与中国社会领域的肯綮性事件,天津教案显属一大典型案例。所以,这篇文章对我来说是“三点合一”。在这3个点上,我都有了一定的积累。写这篇文章并没有花费太长时间,材料比较熟悉,角度则是比较新的。研究天津教案,以前也涉及到相关谣言、传闻,但大都是一带而过成泛泛言之。我对传闻作了专题研究,对相关传闻究竟是怎样的,传闻的影响如何,曾国藩对传闻的态度,传闻最后是否得到澄清等环节,我都尽力作了考察、探析。
李:那您是在什么时候决定要研究晚清社会传闻的?主要是出于什么考虑?
董:这是在10多年前,我上博士生的时候的论文选题所及。当时,也想利用这个契机,开辟一个相对新的研究领域,这也牵涉到研究“布点”问题。我觉得若长期只就某一个点特别“专”地做来,绝对不求旁骛,未必十分妥当。太狭窄,难免会有枯竭感,没有新材料了,也难写出新东西,同时也易产生疲劳感,何必作茧自缚!原先就做下来的湘淮派系、基督教与近代社会,加上晚清社会传闻,就构成了上边说到过的我给自己定的3个“点”,彼此好像联系不太紧,但是,深入下去之后,其实联系还是很密切的,回旋余地也能比较大,又能适当结合,刚才提到的那篇文章,就是这样的一个例子。类似的例子还有,就不一一说了。当然,若布点太多,太散乱了,那也不好。这些年,我在这三点之间,贯通也好,回旋也好,感觉还可以,能够比较从容,无捉襟见肘之拘囿,也无过于散乱之杂沓,而且兴致也越来越高。
至于选择研究晚清社会传闻,与其说基于有很多历史素材的发现,不如谠是受现实诱因的刺激更为直接。我是比较关注现实中的一些东西的,社会传闻也很多呀,事后证明,有的是假的,有的是真的,有的是真假兼具。有人提起传闻,认为靠不住,不值得关注,其实,传闻是很重要的一种信息资源。当然,传闻在不同的社会背景和具体条件之下,态势可能不
一样,但是,古今中外,都有传闻。很多晚清史料,以传闻的观点来审视,可用的资源非常丰富。但是,以往对此的专门的研究很少。并且,这也是一种边缘性的研究,可以借鉴舆论学、新闻学、社会学、心理学等多学科的东西,都可以与它联系上。相关学科的理论和方法,我在研究过程中,尽量融入进去了。
我不敢说开辟“历史传闻学”,但还是自信建立起了自己的研究体系。譬如1997年由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晚清社会传闻研究》,论述了晚清社会传闻的宏观态势、相关生发情境、典型题材、运行机制、史意蕴等等。也发表过系列文章,譬如除上面提及的《迷拐、折割传闻与天津教案》外,在《学术月刊》2007年第10期上发表的《晚清社会传闻中的史学意蕴》,
《中国社会科学文摘》等多家刊物作了摘转。
李:您在社会传闻的研究当中,利用了很多社科理论。您是否已有准备,自己从研究当中提炼出一些概念、原理,构建出自己的理论体系?
董:我也有这个想法,也有一些相关的积累,而为什么没有贸然提出个什么“学”呢,觉得现在什么什么“学”太多了,未必都能被承认,我也有这方面的顾虑。并且有些环节考虑也还不太成熟,一步一步来吧。至少,一个初步的框架体系,我已经建立起来了。从《晚清社会传闻研究》一书来看,体系方面的创新点觉得是可以肯定的。当然,不足的地方我也察觉到了,譬如文字上校读还欠精细,史料上尽管作了多方面的引证,但还有些类别的传闻史料可加强,像报刊资料,我用了一些,但不充分,以后有机会再增补吧。只能说,在这个小领域,有此书再加10来篇文章,也能形成了一个小系统。
李:您这部书是由现实的某些因素启发上马的,那这部书出版后,对现实有明显的影响和作用么?
董:这方面的信息,我掌握酌就不太多了。至少是一些朋友,和我谈起这件事情,认为从这个角度来考虑,觉得传闻还是大有研究头的,不能因为它里面有不真实的因素,就不去管它,这样做,也是对信息资源的一种浪费。像《河北青年报》的编辑、记者朋友也和我说过这个事,让我写过相关东西。现在的报纸,立基当然主要是现实问题,而不是历史问题。
李:晚清社会传闻研究,是不是就是一种宏观研究的探索?
董:我觉得自己这项研究是宏观和微观相结合的尝试,宏观呢,是就此建立起一个体系,不是仅仅研究某一传闻的内容,是建立了一个框架,但是,在这个框架之内,又研究了很多具体的传闻。所以说是一种宏观、微观的结合。这也牵涉到我刚才说的无定势、定法,在这方面是灵活把握的。
能让学术尽量贴近大众是好事
李:学术研究和社会大众之间,距离越来越大。您是否考虑过,把您的这部书出一个简写本,或者增加一部分插图,这样一来,普通读者会更加欢迎。
董:我的这部书,对现实会有些启发,这是能够肯定的。不过,主要是知识和认识问题思路上的启发,而不是简单地、机械地搞“研究历史为现实服务”。当然,咱们研究历史也希望它能在现实中发挥应有的作用。不过,历史研究本身就是研究历史。
这就涉及到一个史掌功能的问题。通常说,历史研究应该为现实服务,应该为现实提供借鉴,这么说也没错。但是,这不应是历史研究的唯一归宿,历史功能是多方面的。保持历史记忆当是最基本的,保持下来之后,怎么认识、怎么阐释,那又是另一层面的事了。历史可以启迪人的智慧,这也是很重要的一种功能。我研究传闻的时候,尽管从现实受到启发,但也没有胶着于历史一定对现实有什么作用。从史学观念来说,我还是为学术而学术。
不过,这与对历史学术尽可能扩大社会影响面、以发挥其更大效益的追求并不矛盾。我觉得,“学术”的精义“神”更重于“形”。当然,讲究“形”的规范是必要的,但更深层的关键在于是否真正有“学术灵魂”。那种“注释”不少,“引文”也多,看似“规范”,实无学术新意,语言又枯涩难读的篇什,不是并不鲜见吗?至于那种实际征引面并不宽,而一味在“参考书目”上大量“注水”,滥行开列,那就更有故意唬人骗人的“学德”之污了,其实那样让明眼人一看即知底细。而有些大家的“通俗”之作,实实在在,深入浅出,学人受益,大众可阅,起码在学术传达的社会效用方面,不是很可取的吗?只是不易学到手而已。对于自己而言,是坚持在做“常规”学术的同时,也不排斥写有起码学术合量而读者面又可拓广些的东西的。这当然也与自己的素来兴趣有关。我上大学之前,曾以非正式在编人员的身份在公社和县里做过通讯报道工作,新闻知识方面多少有点基础,并且也是业余文学爱好者,当时也在小报上发过这方面的东西。我考大学的时候,仅是初中学历,主要靠的自学。上大学后,依然对新闻特别是文学保持着兴趣,坚持花一定时间阅读。现在回想起来,这实际是很有用的,对文思、意境、语言表述等方面都有潜移默化的好处。自己的着述能有较高的再版或重印率,也许与此有关吧?
至于你说相关书是否考虑过出让普通读者能接受的简本、插图本,有机会的话当然可以。我最近就要在安徽文艺出版社出图文版的《曾国藩家族》(按:已于2011年7月出版)。争取让学术在可能的条件下尽量贴近大众不是挺好吗?这也应是学人的一种社会责任呀!对深化晚清史研究的一些思考
李:晚清史的研究,已不像以前那么声势浩大了。您对晚清史的研究状况是否感到忧虑?
董:我没有怎么特别注意到这种现象。若说某个刊物的某一期,发晚清史研究的成果少一些,也许有偶然因素,我认为,这不足以作为一个很可靠的依据。这方面,需要一些量化的统计。这要看论文、着作的数量,也要看成果的质量,当然标准不好统一,不过把数量和质量结合起来,对晚清史研究的状况,会有一个比较合理的看法。随着历史的延续,研究时段“下移”现象也是很正常的。但以往较为固定地研究晚清史的学者,再改而研究其他时段的我想也许不会很多吧。
其实,历史研究,可以是一种常做常新的事情。因为历史研究不仅仅是对当时史实的“复认”,这只是一个很基础的层面,史家的主观意识也是随着时代变化与时俱进的。这种情况之下,回过头去看过去,肯定有新的学术生发点,这样做起来,是不可能穷尽的。拿太平天国史来说,在前些年里,似曾太热过,那么多人去研究,觉得该说的都说了,出新的余地越来越少了,到一定时候,即使单就学术本身的因素而言,自然它也要会趋冷一个阶段。再譬如从横向方面说,人们也曾争论,近代史研究该怎样突破.怎样深入?鉴于对政治史方面的研究较多,有入觉得从经济史或是社会史方面更易于找到突破口,开始也确易见效,但随着相关领域的研究越来越多,研究难度现在似乎也是越来越大,甚至同层面上胶着重负的现象也屡见不鲜。在这种情况下,在所谓原相对“传统领域”寻求新的研究突破也未必不是可取路径之一。
自己在大学教书,对于大学的中国近代史教材比较熟悉。过去一些年里,对教材内容过于偏重政治史甚至说基本就是政治史的说法很流行,这不能说没有一些道理,事实上也在不断改进。可仔细想想,即使它政治史方面的内容占得绝多,也不过主要是政治事件史和社会运动史,而未必就能合“学科规范”意义上的政治史。政治史似乎是研究很多了,但是不到位、不到家的地方其实还有不少。譬如说规范的学科体系的建立和完善,就很值得重视。我觉得借鉴政治学理论,对于建立政治史学科体系,应当是很有帮助的。譬如起码近代之后,像国家类型、公共权力、政治制度、行政管理、社会参与、政治主体与客体、政治文化、政治发展等方面都值得考虑。当然,绝不能只是生搬硬套政治学概念和框架,要立基于史,适当借鉴,融会贯通。有的方面通常研究中也涉及,像政治制度就有分支性“专史”,它确实又是改治史中一个非常重要的方面,但在被认为以政治史为主体的教材乃至通史性着作中,一般恐怕在这方面并没有起码的系统交代。政治史本来就应是提挈“全史”的一个最基本方面,出新的余地还是很大的,关键是不要胶着在同等层面上的重复研究,要善于开新,特别是注意从学科交叉处开辟新的领域。
李:怎么样才能进入不同层面的研究呢?主要依靠发现史料?
董:若有新的系统的史料的发现,肯定能促使学科发展。当然,还需要新的理论体系、新的审视角度,这些都需要借鉴社科理论,在这方面能够获得的启发作用我想是能非常大的,学科借鉴,利于给人以灵感。灵感,说起来好像只与文学创作搭界,不和搞史学研究沾边,其实绝非如此。科学研究,不管是自然科学还是社会科学、人文学科,包括史学,都与灵感
息息相关。历史研究中,也不排除这类东西,读书思考中有时爆发的“思想火花”可能就是,它会促使你在超常规思路上去发现和思考问题。胡适所谓“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假设”环节恐怕就与“灵感”因素密切关联。
李:晚清史的研究资料,开拓的余地我想不太大了。您的看法呢?
董:晚清史料,发现的余地还是有的,但是,经常性、大面积地发现,那也很难。不过比起古代史,余地还是要大。应洼意新材料的信息和动态,注意利用新材料,但也不能刻意地等米下锅,要根据条件,不能依赖、等待。有些新发现的材料,也未必就是很典型的,有的利用价值不一定就高。材料大致相同,不同的学者、不同的方法,成果则会大不一样,关键在审视、解读、利用的水平。
资料新不新,也得看是从哪个角度来说。我们搜集资料,一般都是要去图书馆、资料室,那些资料早就有,都不是新发现的,但如果之前没有人利用,岂不也可以说是“新”材料?新材料不是光是新发现的材料,既有材料中还没有用过的资料,其实大量存在,应该特别注意利用。靠所谓“常规”资料源做研究,一般也不应有问题。
李:您现在经常提到心态、心理,这和您这些年研究心理学、社会心理学有很大关系,现在的运用要成熟一些了吧?
董:不敢说成熟,仍是尝试。写《曾国藩传》的时候,我就特别注意揭示他的心态,作为全书的一条隐线,那是一种隐深的东西,和表面的东西不大一样。曾国藩在处理天津教案时,给朋僚的信中,不断重复“内疚神明,外惭清议”8个字,那么,他真心是这样么?要是真认为如此,恐怕就是被表面现象给迷惑了。这是曾国藩当时的一个明面上的表态,他当时处境非常尴尬,舆论都在攻击他,这只是他对舆论不得已的一种表面回应。实际上,曾国藩非常不服气,觉得他对案事处理得并没有什么不妥,妥协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别人办也好不到哪里。把他相关奏折、书信全面梳理一下,看他的真实心态,就是另一回事儿。
借鉴相关学科知识,广泛阅览和仔细揣摩史料,有时更会感到事情的实质和表象或许有很大反差,需要有深入阐释的方法。理则性的东西,也是从大量的事实当中抽象出来的,或具有普遍意义,不光是对现当代人,对近代、古代人也同样适用。譬如说心理学中的一个很重要的概念“个性”,我已经写了好几篇文章,从个性特征方面研究曾国藩、胡林翼等。但
必须注意的是,不能只是杷一些概念拿来套,也不能搞机械切割,需将相关东西融会贯通,形成自己的自觉意识。这中间还得要从资料做起,不能是有了理论认识的框架,然后就找相关的材料去填充。有了这种意识,去读史料,会有新的发现。话能说到什么程度,就到哪个程度,这样就比较自然一点,也可科学一些。不同的学科,有不同的规范和学科概念,应该是去融通。这方面我当然不能说是做得很好,但是以严肃的态度来做。
保持对学术的挚爱和尊崇
李:现在很多人在研究地域文化,蜀学、京派、海派,各不相同,清代河北学者也很有自己的特色。现在的学术研究却明显趋同了。
董:过去往往有这样一种情况,非常有名的刊物,它就是一个阵地,像《学衡》就成为那个学派的旗帜。有一个阵地,有一个刊物,一个学派就能立起来,就能聚合舆论,聚合学术,张扬他那个学派的特点。现在这种情况,就不可能醒目。
此外,我觉得,学术本质上还是一种相当个人化的东西。1日日学术研究中个人化的东西可能更多地得到了张扬,一些学者家境富裕,不必靠学术研究来养家活口,他完全从兴趣出发,功利性的考虑不多,受外界影响、制约也少,容易形成一些个性特色。我们现在体制中人,须按体制内“规则”做事,这样很多东西也许容另趋同。学术不该是大轰大嗡或“通天下皆一式”的,有些个性化的东西,在大兵团作战中难出得来。当然,有些大项目、大文化工程,没有群体协作和国家经费支持,也很难完成。
李:为增强学术研究的个性,从学者自身考虑,还有哪些值得注意?
董:我认为,最关键的就是真正立基于学术,只要能够这样,讲学术境界、学术个性,自然而然就有起码的可能了。我很尊重和敬佩那些自己能有安身立命的资本、在体制外从事学术研究的人,这种人当然很少。大部分是在体制内,而在这种条件下学人要真正立基于学术,更须有相应的“心境”、“德境”。世象纷繁,光怪陆离,见得多了,感触也会不少。尽管自知迂腐,但自信还有辨别是非、真假、善恶的眼光,能在心底埋牢做人、为学的底线。不求刻意表现“清高”,生世须得“应世”,俗人岂能“免俗”,但绝不为蝇营狗苟之事,对不屑之事尚可笑而挥之,教书治学,勤职尽职而已,如此也就能尽量心定气闲地致力于学事。
李:曾国藩、张之洞、吴汝纶,也都可视作河北学者。您能结合他们来谈一下史德么?曾、张均是晚清高官,还能致力学术研究,颇为不易。
董:他们为学涉史但非专门的史家,就不局限于“史德”,而说他们的“学德”和学问吧。湖南籍的曾国藩.曾做过直隶总督,在这里也操持过学事。他是晚清桐城文派的领袖,思想上皈依理学。他在学问上也是很真诚的,并不是贪慕虚荣,把学术当做一种招牌,他做那么大官,每天还要读书、为文,还教授他的儿子。在家书中,他经常讲到读书学习,一直保持对学术文化的热爱和真诚。
吴汝纶更是这样,他是安徽桐城人,李鸿章做直隶总督时,吴汝纶在他属下做过深州、冀州的知州。李鸿章也是安徽人,吴在他手下做官,如果善于迎奉,可能会很利于升迂,但是,吴汝纶有主见,持操守,这类事情他坚决不做。他对学问也是真正地热爱、深挚地热爱,最终放弃了知府官位,去做保定莲池书院的山长。
直隶籍的张之洞,在学术上也有可说的地方,他的《鞘轩语》、《书目答问》,都是学术的东西,体现他的学术理念、学术方法、学术路径,仅从所列书目看,也可见其知识的广博和见地的不凡。还有直隶籍的徐世昌,他主编的《大清畿辅先哲传》、《清儒学案》,部头都较大,梳理得也很系统,没有对学问的热爱,也不会做这等事情。不管对徐世昌政治生涯上怎么看,他在做学术事情的时候,也是认认真真的,能做到这一点,不容易。他们都是双料甚至足几料的人物,有没有对学问的真诚认可,大不一样。
李:曾、张、吴都是文史大师。现在,传统的文史大师已经绝迹了。
董:现在,大师似乎很难出来,原因恐怕不是咱们能回答明白的。反正大师应该是知识面非常广博(“大师”与“专家”的分别在此)、成就超常者,“文”、“史”对大师辈人物来说,几乎是可以不分的,像梁启超、胡适就是,郭沫若也是这样。成就大师既得有个人条件,也得有社会条件,也许是可遇而不可求吧?学科的细化,有它很有益的一面,但也有弊端,分科过细,学科割裂,是否是妨碍大师出现的一种学术因素,值得思考。当然,学术分科细化的趋势也许难能逆转,但无论如何,研究中国历史,国学的根基不能丢,否则就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了。
以上即兴而谈,信马由缰,未及深思熟虑,不妥之处,还请鉴谅。谢谢采访!
(资料来源:晋阳学刊2012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