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乾盛世-乾嘉学派与康乾盛世 ,对于想了解历史故事的朋友们来说,康乾盛世-乾嘉学派与康乾盛世是一个非常想了解的问题,下面小编就带领大家看看这个问题。
原文标题:乾嘉学派与康乾盛世
清康、雍、乾时期,史称“康乾盛世”,是中国封建社会最后出现的一个辉煌显赫的黄金时代。此时,清王朝的统治,政治上实现了稳定,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得以巩固确立;经济上农业、手工业和商业,都获得长足发展,呈现了“国富物阜”的繁荣景象,为封建帝国奠定了较为雄厚的物质基础;文化上也大力倡导学术,书院林立,编书、校书、刻书之风甚盛,学人辈出,人才济济,“斐然比于汉唐”,终于形成了在学术思想领域居统治地位的乾嘉学派(亦称乾嘉汉学或乾嘉考据学)。日本学者今西龙在论述清代历史时说:新兴的、强健的满洲民族,“对外则拓展了历代以来广大无比的版图”,“对内则整理了人类的至宝的文化”1。这些文治武功,大抵都是在康、雍、乾时期实现的。康、雍、乾三朝的统治时间约130余年,几乎占去了清朝历史之半,因而,有清一代政治、经济、文化的发展,大都和康乾盛世密切有关。
然而,长期以来的清史研究中,在提到多民族国家的统一与封建经济的高度发展时,无不归结为康乾盛世的产物,而论及乾嘉学派形成的原因时,多笼统地认为是清朝统治者大兴文字狱,实行民族高压恐怖政策,许多知识分子为了逃避政治迫害,埋头于训诂考据之中,所以产生形成了乾嘉以来的考据学,这是相当流行的传统看法。似乎乾嘉学派的产生与盛行,仅只是清廷滥行文字狱的结果,与康乾盛世社会经济的发展并无关联。
上述看法,进而影响到对乾嘉学派派别的划分与评价。在一些着述中,竟然把本属于乾嘉学派中皖派首领,着名汉学大师戴震,说成是批判乾嘉汉学,“所向披靡”地同汉学进行斗争的思想家。在这种逻辑下,凡是有进步思想的学者,不管其是否汉学家,则均不属于乾嘉学派之列。于是乎乾嘉学派就只有脱离现实、脱离政治、烦琐饾饤、没有思想的一面,其从学术内容到治学方法,一无可取之处,完全是反动统治阶级的奴仆和工具,纯系封建糟粕。甚至动辄认为:“如何评价清代考据学,也是近现代文化战线上两条路线的斗争。”2致使人们对乾嘉学派的评价,噤若寒蝉,不敢说是,只能说不,严重的影响了实事求是地评价历史文化遗产。近几年来,由于拨乱反正,解放思想,学术研究渐趋实事求是,对于乾嘉学派的研究评价,也有所变化,一些论着,已能部分地肯定乾嘉学派的研究方法和学术成就,但论及其产生的原因时,仍归之于文字狱。
有鉴于以上种种情况,本文拟就乾嘉学派与康乾盛世的关系,提出些质疑性的看法,以求教于清史、思想史界的同志。
清代的考据学自清初顾炎武发其端,经百余年的酝酿、发展,迄于乾嘉,出现“家谈许郑,人说贾马”的盛况,达到鼎盛阶段,形成乾嘉学派,并成为清代的主流学术思潮,考据学何以成为清代居支配地位的学术思潮呢?是需要认真探讨的。
在我国封建社会学术思想发展的长河中,曾先后出现了春秋战国的诸子学、两汉经学、魏晋玄学、隋唐佛学、宋明理学,在清代则有乾嘉汉学。各种学术思潮的出现,既依据于思想嬗递演变的规律,又决定支配于各历史时期社会经济发展的不同状况。恩格斯曾指出:“更高的即更远离物质经济基础的意识形态,采取了哲学和宗教的形式。在这里,观念同自己的物质存在条件的联系,愈来愈混乱,愈来愈被一些中间环节弄模糊了,但是这一联系是存在着的。”3意识形态受物质经济条件的支配制约,这是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原理。欲探索乾嘉学派产生兴盛的原因,归根结底应从物质经济基础中去寻找。当然,也要考虑政治上的原因,但却需要联系当时的整个社会形势,不能只看到一点而不顾及其他。
从历史唯物主义观点看,统治阶级的政策,只能在一定条件下,促进或遏制学术思想的发展变化,但不能根本决定其产生和消灭。事实上,文字狱和考据学之间并无必然联系,尤其是考据学发展到极盛,与文字狱更无一定关系。明代也有文字狱,但明代并没有形成与乾嘉学派类似的考据学派。可见,将乾嘉学派的盛行,仅归因于清朝统治者的文字狱政策,缺乏足够的说服力。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使乾嘉学派蓬勃发展起来的呢?看来,与康乾时期政治上的稳定统一,社会经济的发展繁荣,统治者大力倡导封建学术有直接原因。
清初,经过激烈的阶级斗争与民族斗争,至顺治十八年,南明桂王永历帝被俘,扫清了残明余部。接着又于康熙二十年平定三藩叛乱,二十二年收复统一台湾。继而,历经康、雍、乾三朝,清政府又抵制了沙俄在东北边境的侵扰,平定了准噶尔在西北边境的判乱,统一了新疆、喀尔喀蒙古和西藏。在这些地区有效地建立了隶属中央的行政机构,使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在政治体
制上得到确立和巩固。与之同时,以满族贵族为主体的清统治者,为缓和民族对抗情绪,在康熙执政后,逐步修定和废止了民族歧视政策,荐举山林隐逸,开博学鸿儒科,吸收汉族传统文化,选拔汉族上层参加统治机构,使阶级矛盾和民族矛盾都有所缓和,取得了政治上近百年相对稳定的局面。政治上的安定统一,必然为学术文化的发展,创造适宜的环境,“经大乱后,社会比较的安宁,故人得有余裕以自厉于学”4。乾嘉学派正是在这样的环境形势下,逐步发展起来的。
政治上的稳定统一,为学术文化的发展提供了有利的环境,究竟能否发展,还要看是否具备相应的物质经济基础。清初,由于长期战乱,社会经济遭到破坏,人口锐减,土地荒芜,满目荒榛。康、雍、乾等朝,在求得国家政治上安定统一的同时,也采取了一系列恢复生产的政策和措施。如取消三饷加派,蠲免赋税,奖励垦荒,停止圈占土地,重视农田水利建设,修治黄、淮、运河,使“水归故道,漕运无阻”。又颁布“盛世滋生人丁永不加赋”、“除贱为良”和“废除匠籍”等政策,将束缚在土地上的农奴、打入贱民层的籍民及官衙中的工匠,给予一定程度的自由,有利于解放生产力,促进了社会经济特别是农业生产的发展。在生产恢复发展的基础上,从清初到康乾时期,耕地面积和人口迅速增长。顺治十八年,耕地面积只有二百九十多万顷,而康熙末年上升至八百五十多万顷。顺治十八年全国人丁为一千九百多万,乾隆末年人口却剧增至两亿多5。人口与耕地面积大幅度的增长,反映了农业生产的迅速发展,否则不会有足够的粮食,养活那么多人口。此外,在农业生产发展的基础上,手工业与商业也日趋活跃,丝织、瓷器、采矿、工艺等部门,都取得超越前代的发展。清政府财政收人增加,国帑大有剩余。据康熙四十一年《清实录》记载:“今户部库币有四千五百万两,每年并无靡费,国帑大有赢余。”由于国库有了赢余,康熙时曾屡屡蠲免各省钱粮,“查自康熙元年以来,所免钱粮数目共九千万有奇”6。到康熙四十年之后,已出现了“海内宴安,民生富庶”的局面。史书记载,难免有所夸大,但毕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康熙盛世之际“国富物阜”的事实。由于经济发达,百姓的生活也相对富庶,如《啸亭杂录》所云:“本朝轻薄徭税,休养生息百有余年,故海内殷富,素封之家,比户相望,实有胜于前代。”7经济上的发展繁荣为文化学术的兴盛,提供了物质基础和条件,乾嘉学派之所以能蓬蓬勃勃的兴盛发展,正因康乾盛世为之提供了物质经济基础。
马克思曾说:“依据历史的永恒规律,野蛮的征服者,总是被那些被他们征服的民族的较高的文明所征服。”满族的经济文化,在入关之前,大大落后于汉族和关内地区。但为什么原来处于落后状态的以满族贵族为主体的清王朝,建立了中央政权后,竟能统治中国社会近三百年,并使明末以来已濒于解体的中国封建社会,又起死复生,回光返照?原因固然很多,但重要的原因之一,则是它不仅被具有较高文明的汉族文化所征服,而且康、雍、乾等帝王,从维护其统治地位出发,都比较自觉地倡导“稽古右文”、“崇儒重道”,重视发展传统的汉族封建文化。康熙在这方面尤为突出,他自己身体力行,勤于学习,“留心艺文,晨夕披阅”,从经传诗词到天文历算,广泛涉猎,在宫内延请着名学者,为其讲解儒家典籍,开始隔日一讲,后来日日进讲,寒暑不辍。三藩乱起,军政事务繁忙,日理万机,侍讲学士奏请停讲,他却说:“日讲关系重大,日月易迈,恐致荒疏。虽当此多事之时,不妨乘间进讲,于军事无误。”81684年,康熙南巡途中,泊舟燕子矶,夜读至三鼓,侍讲学士高士奇,劝其休息节养,康熙则说:“予五岁既知读书,八岁践祚,辄以《大学》、《中庸》之训诂,咨询左右,必求得大意,而后予心始觉愉快。日日读书,必字字成诵,从不肯自欺。及四子书既已贯通,乃读《尚书》,于典谟训诂之中,体会古帝王孜孜求治之意,既俗使古昔治化,实现于今。……予之不觉疲劳,以此为故也。”9由于侍讲学士的讲解,和康熙本人的刻苦自励,他的汉学受到严格的训练,有坚实的基础。当然,康熙的刻苦自励与提倡学术,是为了“俗使古昔治化,实现于今”。正是基于这样的目的,政治形势,稍加安定,便提出发展文教的措施。康熙十六年就提出:“四方渐定,正宜振兴文教。”康熙十七年又开博学鸿儒科,以网罗天下名士、“硕彦奇才”。康熙说:“自古一代之兴,必有博学鸿儒振起文运,阐发经史,润色词章,以备顾问着作之选。”对于有名的学问家,康熙都十分尊重,胡渭、阎若璩都曾受到隆重礼遇,曾被尊称为先生,受赐“耆年笃学”的匾额。梅文鼎是有名的数学家,康熙南巡时,接至舟中,畅谈三昼夜,并赞赐“绩学参微”四字。康熙还广为搜集各种图书,康熙二十五年四月曾下谕礼部:“自古帝王致治,隆文典籍具备,犹必博采遗书,用充秘府,盖以广见闻,而资掌故,甚盛事也。朕留心艺文,晨夕披览,虽内府书籍,篇目粗陈,而裒集未备。因思通都大邑,应有藏编野乘,名山岂无善本,今宜广为访辑,凡经史子集,除寻常刻本外,其有藏书秘录,作何给值采集,凡借本抄写事宜,尔部院会同详议具奏,务令搜罗罔轶以副朕稽古崇文之至意。”10在网罗名士,搜访图书的基础上,又钦定编辑各种书籍。
雍正、乾隆继康熙之后,也同样重视对古籍的编纂整理。乾隆即位后,“即诏中外,搜访遗书,并令儒臣校勘十三经二十一史,遍布学宫,嘉惠后学,复开馆纂修纲目三编,通鉴辑览及三通诸书”,“至若发挥传注,考核典章,旁暨九流百家之言”,亦“备为甄择”11。从康熙到乾隆,曾多次组织人员,几乎对所有儒家经书,都进行了疏解,刻印成书,如《易经通注》、《日讲易经解义》、《御纂周易折中》、《御纂周易述义》、《日讲书经解义》、《钦定书经传说汇编》、《钦定诗经传说汇编》、《御纂诗义折中》、《钦定周官义疏》、《钦定仪礼义疏》、《钦定礼记义疏》、《日讲春秋解义》、《御纂经集注》、《日讲四书解义》、《御纂律吕正义》等等,实为后来乾嘉学者大规模的训诂、校勘、注释儒家典籍开了先河。此外还编纂刊印了各种丛书、类书与工具书,所编各种书籍之多,规模之大,均为历史上所罕见,诸如《古今图书集成》、《四库全书》、《清会典》、《清会典则例》、《续文献通考》、《清朝文献通考》、《续通志》、《清朝通志》、《清朝通典》、《八旗通志》、《大清一统志》、《佩文韵府》、《历代职官表》、《全唐诗》、《渊鉴类编》、《骈字类函》、《康熙字典》等等,不下二百余种。其中规模最大的是《四库全书》的编纂,是书首尾完整的抄录了我国古代各种重要典籍,分编于经、史、子、集四部,丰富浩瀚,包罗宏大,可谓古代文化遗产之总汇。当时,集中了大批名流学者,参与是书编纂,如纪昀、戴震、邵晋涵、姚鼐、朱筠、王念孙、任大椿等,他们中不少人就是乾嘉学派着名的汉学家。通过这些书的编纂,既培养造就了学者,也为更多的人提供了读书治学的资料、工具等便利条件,有利于学术文化的发展。虽然在编书过程中,也查禁、销毁、删改了大批不利于清朝统治的“违碍”书籍,但实事求是的衡量其功过得失,整理保存文化典籍的功绩却不可磨灭。
在清朝中央政府的大力提倡下,康乾时期朝中的一些要员和封疆大吏,也都热心于提倡学术,如徐乾学、毕沅、阮元等,都在幕府中养了大批学人,他们创办学堂经舍,主持编纂书籍。一时间,搜书、编书、校书、刻书、藏书蔚然成风,学术气氛浓厚。另外,由于有些古籍,因年代久远,逐渐湮没散失,乃至出现真假难辨,以假乱真的情况,有些学者便尽毕生精力,搜罗群籍,据他书所引,将散失的古书,重新辑佚成书,或进行辨伪,也颇有成绩。这方面有代表性的着述如严可均的《全上古三代两汉三国两晋六朝文》、姚际恒的《古今伪书考》等。在上下热心提倡学术的流风影响下,甚至于一些穷奢极欲的淮扬盐商,也附庸风雅,招养名士,竟相刻书、藏书。因为有这样的条件和土壤,才使得乾嘉学派蓬蓬勃勃地发展盛行起来。
试想,如无康乾时期雄厚的物质基础,怎能编纂、刻印《古今图书集成》、《四库全书》那样浩瀚的书籍。同时,如无相对稳定的政治环境,乾嘉学者又怎能穷年累月、怡然自得的“皓首穷经”。所以应该说康乾盛世是乾嘉学派产生发展的根本原因和条件。从一定意义上说,没有康乾盛世,也就没有根深叶茂的乾嘉学派。如果只从文字狱来说明乾嘉学派的风行,许多问题便不能得出符合历史实际的说明。
既然如此,文字狱导致乾嘉学派出现的观点,又为何长期流传经久不衰呢?究其原因,一方面是由于清朝统治者,为泯灭民族意识,巩固其统治权力,确实屡兴文字狱,授人以柄;另方面恐怕和满族以少数民族居全国统治地位,整个清代始终存在满汉间民族矛盾有关。满族贵族统治者,对汉族等其他民族,确有民族歧视的一面,以文字罗织人罪,禁锢思想是重要手段之一,清代进步思想家龚自珍就曾揭露说:“避席畏闻文字狱,着书都为稻粱谋”,这诚然是事实。但毋庸置疑,整个有清一代,满汉民族之间的对立和成见,时而尖锐,时而缓和,然始终未能根本消除。对清朝采用文字狱控制思想,造成的恶劣作用和影响,理应予以揭露和批判,但在此过程中,也难免有夸张的一面。其实,封建社会的各朝各代,对不利于其统治的思想、言论、文字,无一例外的都要进行镇压取缔,清朝也同样如此。只不过是满族以少数民族入主中原,在“严华夷之辨”的封建士大夫眼中,对清朝这方面的苛政,难免有过分的渲染夸大。直到辛亥革命时期,资产阶级思想家、宣传家,为反对和推翻清朝封建统治,利用汉族广大群众的排满情绪,广为宣传满族的民族歧视、民族高压政策。如章太炎在论及乾嘉学派时所说的:“多忌,故歌诗文史梏;愚民,故经世先王之志衰。家有智慧,大凑于说经,亦以纾死。”12于是,文字狱导致乾嘉学派泛滥的观点,便更为流行。究其实,其中则包含有不科学的成分,但因反映了部分现象和事实,人们也就很少对这种观点,进行深思熟虑的分析和鉴别。加之新中国成立后,因批判胡适的实用主义和考据学,对乾嘉学派也多是从批判否定的角度进行研究考察,对该学派的许多问题,缺乏冷静审慎的分析,致使一些传统看法,流传至今。
[1]《今西龙序》,萧一山:《清代通史》第一册,台湾商务印书馆1962年版,第4页。
[2]参见罗思鼎:《论乾嘉考据学派及其影响》,《评乾嘉考据学派的方法论》等文。
[3]恩格斯:《费尔巴哈与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249页。
[4]梁启超:《清代学术概论》,见《梁启超论清学史二种》,复旦大学出版社1995年版,第22页。
[5]参见《清实录》与《清史稿·食货志》。
[6]王先谦:《东华录》康熙卷76。
[7]昭梿:《本朝富民之多》,《啸亭杂录》续录卷3,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434页。
[8]王先谦:《东华录》康熙卷19。
[9]王先谦:《东华录》康熙卷34。
[10]王先谦:《东华录》康熙卷37。
[11]《办理四库全书档案》乾隆三十七年。
[12]章太炎:《清儒》,《章太炎全集》(三),《检论》卷4。
(资料来源:《清代学术探研录》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