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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王恩田:释霉
释 霉
(首发)
王恩田
山东省博物馆
甲骨文有
文化-王恩田:释霉,隶为
文化-王恩田:释霉,《甲骨文编》入附录723页。李孝定《甲骨文字集释》入存疑4481,又入待考4602,应是一个难释的字。其难释之处在于:第一,在于字形“所会意不明”(《甲骨文字典》369页)。第二,字义则有“
文化-王恩田:释霉人”“
文化-王恩田:释霉牛(羊)”、族名、地名等多个义项。已有的各家说法,只能解释某一两个义项,而不能兼顾其他。如陈邦怀释“视”,分析字形为“从示在目上”,而此字并不从示,而是从雨省。饶宗颐释“馘”,认为卜辞
文化-王恩田:释霉牛或即
文化-王恩田:释霉牛之省。
文化-王恩田:释霉即馘字。《尔雅·释诂》训馘为获,《说文》训获为刈。《广雅·释诂》:“刈,断也,杀也”,“故
文化-王恩田:释霉牛即杀牛”。丁山谓“从雨从目,象雨点迷目形。《诗·豳风·东山》“零雨其濛”是其本谊”。郭沫若云:“
文化-王恩田:释霉,雾字。从雨目声,以双声为声也”。按:释省、释视字形不合。饶说并未分析字形,释
文化-王恩田:释霉牛为杀牛,虽可通,但无法通读“
文化-王恩田:释霉人”辞例。因为上述辞例中的“人”、“射”、“戍”都是殷人,而非敌人。而且古代“杀牛”不用刀宰,而用槌击,称为“椎牛”(说详下)。丁、郭二家分析字形较各家为长。读蒙、读雾在读音方面也没有什么问题。但对“
文化-王恩田:释霉牛”,“
文化-王恩田:释霉人”的辞例则无法通读。叶玉森释省也有问题。一是与卜辞中常见的“省(
文化-王恩田:释霉)牛”相重叠,不能说明两者有何区别。二是省牛或单言、或其后加地名,如“省牛于敦”(合集11171正)。“省牛于多奠”(合集11177)从不说省牛若干。丁山释蒙,郭沫若释雾,都是释地名,并未能通读全部辞例[1]。
按:
文化-王恩田:释霉字从雨,从目。雨用作偏旁时可以不加点[2]。是一个从雨从眉省声的形声字。即霉字初文。经籍作霉。《说文》:“霉,中久雨青黑。从黑,微省声。”双声旁转,霉读作湄。
1.贞:勿湄人三千乎望吕…… 合集6185
2.贞:湄三千人伐…… 合集7345
3.贞:湄人三百……归 合集7348反
4.……贞:湄三百射,乎…… 合集5777
5.王其湄戍 合集19946正
湄,明母支部,派,邦母支部。湄、派准双声叠韵,湄读作派。1~4条辞例卜问“派人三千”,“派三千人”,“派人三百”,“派三百射”参加某项军事行动的吉凶。5辞卜问王派人到
文化-王恩田:释霉地戍守的吉凶。湄后省略宾语。
6.贞:湄牛百 合集11178
7.贞:湄牛五十 合集6000反
8.戊午卜争贞:湄羊于蜻 合集11198
9.贞:湄勿牛 合集11181
湄与椎都是微部字,湄牛读作椎牛。古代杀牛不用刀宰而用槌击,谓之椎牛。《史记·张释之·冯唐传》:“五日一椎牛”,索隐:“椎,击也”。汉画像石庖厨图中有不少以槌击牛的场景。6、7两辞卜问“椎牛百”、椎牛五十”的吉凶。8辞“湄羊”即以槌击羊。汉画像石中宰羊用刀,与此不同。蜻,唐兰谓象蜥蜴形。丁山谓象蜻蛉形,可从,应是蜻字,蜻,地名。9辞勿通物。杂色为物。物牛即有黑花、白花的牛。9辞卜问是否椎杀黑白花的牛。
10.贞:勿乎呜比戉史湄 合集4722
11.……卜贞:以多湄…… 合集6313
12.多湄 合集12675
13.壬申卜,多湄舞不其从雨 合集14116
14.壬午卜,
文化-王恩田:释霉贞:王命多湄御方…… 合集20450
15.庚午贞:王湄亡咎,在南土 合集19946
16.惟戍马,湄乎允,王受有佑 粹1115
17.贞乎取湄
文化-王恩田:释霉 合集7064
18.湄入 合集9294反
湄还用作族名或人名。10辞史通侍。卜问是否命令鸣和戉二人一同去服侍湄,或作为湄的侍从。多湄,多即众多,湄族名,多湄是集合称谓,即众多的湄族。相当于后世的诸姬、诸姜、诸任。多湄,相当于人类学的部落,可称为湄部落。卜辞中的多子族、多羌、多宰、多宁、多箙、多任即可称为子部落、羌部落、宰部落、宁部落、箙部落、任部落等等。
13辞。舞,是祈雨的一种仪式。《尔雅·释训》:“舞号,雩也”。注:“雩之祭,舞者吁嗟而请雨。”《释文》:孙炎云:“雩之祭,有舞有号”。其,副词,表示疑问。从,介词,意为自从。13辞卜问自从湄部落舞祭祈雨后不会下雨吗?
14辞卜问王命令湄部落抵御方于某地的吉凶。
15辞“王湄。王指王族“多王”(合集29550)即王部落。王湄,说明湄族是属于王部落的,犹如“王朿”(合集4978)即朿族是属于王部落的。又由于殷王也是子姓。王部落是称王后从子部落中分化出来的。故“王朿”也称为“子朿”(合集13726)。15辞卜问王部落的湄族在南土不会有灾祸吧?
16辞。惟,语气副词,意为果然。戍,戍守。马,地名。16辞为倒装句,意为果然命令湄族去马地戍守。王受到了保佑,是验辞。
17辞。取,征取。
文化-王恩田:释霉,从父,弗声。即斧字异体。斧即资斧。《易·旅》“得其资斧”,(宋)程颐《易传》训资斧为资财器用。斧也可读为赙,指助丧葬用的财货布帛。17辞卜问王命令向湄族征取财货器用的吉凶。
18辞是甲桥记事刻辞, 说明这版卜甲是湄族入贡的。
19.戍湄,弗
文化-王恩田:释霉王众 邺3.38.2
20.辛卯卜,在湄贞:王今夕亡祸。 合集36553
19辞。
文化-王恩田:释霉从至声,通致,意为征召会聚[3]。《周礼·小司寇》“以致万民而询焉”,郑众曰:“致万民,聚万民也”。《周礼·小司徒》:“凡国之大事,致民。”郑众曰:“国有大事,当征召会聚百姓”。“致王众”即征召会聚王族的民众。19辞卜问到湄地去戍守,不要征召王族的民众吗?
20辞。在湄地,卜问王今晚不会有灾祸吗。湄是帝辛十祀征夷方途径的地点。是春秋时期齐国边境的城邑,也就是《水经注》中的湄湖。
《左传·定公九年》:“齐侯致禚、媚、杏于卫”。杜注:“三邑皆齐西界。”江永《春秋地理考实》引《汇纂》:“媚当在济南禹城县。”其说非是。按《左传·哀公十五年》:“昔晋人伐卫……丧车五百。因与卫地,自济以西:禚、媚、杏以南,书社五百。”晋国伐卫,卫侯丧失了战车五百辆,齐国送给卫国济水以西禚、媚、杏等三个邑以南的五百个书社的土地以为补偿。古济水(今黄河)长清以南由西南往东北流,至济南后折而向东流。齐国送给卫国的这三个邑在“济西”,即济水以西。而禹城在济水以北。媚不可能在禹城。《左传》又说:“禚、媚、杏以南书社五百”,卫国初封在今河南淇县朝歌,文公迁楚丘,今滑县东,成公又迁帝丘,今濮阳西南之颛顼城。“三邑以南”,恰好临近卫都,便于卫国领有。如果媚在禹城,与卫都相去甚远,卫国难以管辖。而且齐送给卫国的只是三个邑以南的部分领土,只有五百个书社的面积。这五百书社很可能是连成一片的,或是相互邻近的,不会其中的一部分书社位于今禹城境内是可以断言的。
《水经注》:“济水右迤,遏为湄湖。方四十余里。”杨守敬疏:“《元和志》:湄湖泊(《寰宇记》误作湄沟泊)在长清县西南五里。东西三十里,南北二十五里,水族生焉,数州取给。”会贞按:“在今县西南,已湮。《左传·定公九年》:‘齐侯致禚、媚、杏于卫。’(杜注:三邑皆齐西界。)余疑此湄湖即《左传》媚邑地”[4]。熊会贞的意见是正确的。所谓“水族”不外乎鱼、龟、虾、蟹之类。这个东西三十里、南北二十五里面积的湄湖,出产的“水族”,可供“数州取给”,数量必然是很可观的。这与上述18辞湄族入贡龟甲,若合符节。因此,湄,即春秋西部边境的媚,也就是《水经注》中湄湖所在地的湄。应无疑问。
根据我们重新编排的帝辛十祀征夷方日程表,帝辛于第56日己丑到达乐,58日辛卯到达湄(《合集》37856),第64日丙申以后离开,在湄停留6天。乐通泺,今济南。湄在长清,湄距乐2日程。济南距长清70里,平均日行35里,符合古代行军30里为一舍的规律。证明湄地的考证是正确的。
[1] 以上各家解释参见《甲骨文字诂林》(第一册),北京:中华书局,1996年5月版,第578~581页。
[2] 参见《甲骨文编》,中华书局,1965年9月版,第453~455页。
[3] 屈万里《殷墟文字甲编考释》325页。王恩田《释
文化-王恩田:释霉、
文化-王恩田:释霉——兼论客馆与戍守制度》,《考古学研究》(六),科学出版社,2006年12月版。
[4] 杨守敬、熊会贞《水经注疏》,江苏古籍出版社,1989年6月版,第73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