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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
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
胡平生
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
2009年初夏,负责主编《出土文献研究》第九辑的刘少刚兄打电话问我道:“你见过七字句的《苍颉篇》吗?”我反问道:“ 你见过吗?”他开心地笑起来说:“哎,这儿真有一个七字句的《苍颉篇》呐!”原来,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张存良先生将大文《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蠡测》送我院《出土文献研究》第九辑发表,这可让20多年来一直关注着亡佚千年的《苍颉篇》的我大开了眼界。主编在编辑张先生的稿子时,希望他能多公布一些木简照片,他一共提供了45枚简的图影(有重号)。论文经主编初步编改后,指定由我再审看。爲了更好地校看这篇论文,我利用电脑细细地分辨图片,并参考阜阳汉简《苍颉篇》(以下简称“阜苍”)和英国国家图书馆藏《苍颉篇》残片(以下简称“英藏”)释文,将全部木简重做了一遍释文,再拿来与张文对勘,于是便有了眼下的这份释文稿和读简心得。笔者整理阜阳汉简《苍颉篇》时,对这部古籍下过一些功夫,先后发表过几篇小文。[1]对于张存良先生的论文自然很用心地拜读,应当感谢张先生所作的卓有成效的工作。现在,《出土文献研究》第九辑已经出版,张存良先生的大文已经刊布,鑒于我们的释文、句读与张文还有一些差异,在七言本《苍颉篇》的作者等问题上也有一些不同的见解,现将我们的释文在此公布,并进而讨论相关的其他问题。我们也注意到,《文物》月刊 2009年10期上,已发表水泉子汉墓发掘简报,张存良、吴荭在《水泉子汉简初识》中发表了20余片七字句的《苍颉篇》简,[2] 后来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读书会在网上发表了《读水泉子简〈苍颉篇〉札记》,[3] 对释读提出了许多很好的意见。其中有些与笔者的意见是一致的,有些则不同。我们尽量对不同的意见进行一些讨论,陈述我们的理由。
一、释文
文物-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灸疾偷廷婴 暂1
文物-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白黑分初虽
文物-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 暂2
文物-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牙齿口中刚,手足蹇隹(?)一(?) 暂 3
文物-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
文物-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赢[丩及]用载粟, [田并](耕?)□□箱敝 暂5
文物-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牺羊辟道旁,貕豵豭獖小 暂 6
文物-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绐死固当,诎折犇(奔)亡离其乡, 暂 7
文物-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昼夜勿置功 暂8
文物-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胱回,庛(疵)庇(疪)秃屡(瘻)头伤脩(?),齮龁 暂9
文物-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疾材过(?)人 凡百五字 凡七百字【后书】 暂10
文物-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牛羊 百五字 暂11
文物-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陶?)主变大,制裁好衣服男女,藩屏(?) 暂 12
文物-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不亡雅州葆(?)德富且强,广大四 暂13
文物-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心不平,汉兼天下尽安宁,海内
文物-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并〉
文物-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厠〉 暂14
文物-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
文物-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醢〉离异毋入刑,戎翟给賨赋敛 暂15
文物-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杨棺椁朴,欝棣桃李人所欲 百五字 暂16
文物-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分有术,黔首驩康歌鼓瑟,爵 暂 17
文物-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未得行,驱驰迹(?)踢〈蹄〉乐未央 暂18
文物-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贵富万石君,瞻被卑贱不 暂 19
文物-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耐责未塞,丹(?)<丼?>胜误乱有所惑 暂20
文物-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偃鼂运粮载榖行 , 暂 21
文物-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雒泾渭流汤汤,维楫船方莋(?) 暂22
文物-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尝食黍粱,君侯整齐坐有行 ·百五 暂 23
文物-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鄙封彊(疆)垣聚土,径路冲术通 暂 24
文物-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成(?),冢椁棺柩不复出,巴蜀 暂 25
(暂26与暂25重号。)
文物-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蔡宋卫故有王,□
文物-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 暂27
文物-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崩山柀(陂)隮(?),阮嵬阤阬水不行√阿尉馺 暂28
文物-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亢宿左张,弘竸(兢)前㞒不可量, 暂29
文物-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爰磿(历)次貤少巧功,继续前图 暂30
文物-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书智(知)不愿,以教后嗣世□
文物-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 暂31
文物-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虽劳苦后必安,卒必有 暂32
文物-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堆正怒,阙廷〈亭?〉郎(廊)庙列毄(繫)马 暂33
文物-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秃央,文文若若麋鹿熊, 暂34
文物-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鼓冒冒,藾瑟琴
文物-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犓豢肥突突,甘醪(酸?)羹胾 暂36
文物-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肺□肾 臧(藏)中央,脾胃腹 暂 37
文物-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起臣僕毋(无)老丁,发 暂38
文物-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子承诏唯毋 暂39
(暂40与暂31重号。)
文物-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詑多,𪑙黤赫𧹞〈赧 〉 暂41
文物-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邗许庄姓不亡, 暂42
文物-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愼敬戒身即完,勉力讽诵传 (?) 暂43
文物-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化,黚黡黯黮黑如夜,𪑲黝黭䵮赤(?) 暂44
文物-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禹汤称不
文物-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责未塞,丹(?)胜误乱有所惑”,“丹”字张文未释。在阜苍中“丹(?)胜误乱” 作“政胜误乱”。我们曾指出,这里的“政”字未避讳,当是汉代人所改。[6] 我们理解“政胜误乱”有讚誉秦皇战胜误乱的含义,当然也可能“政”应读为“正”,是邪不压正,“正胜误乱”。有台湾学者则推测“政”指嬴政,“胜”指陈胜,是他们造成了“误乱”。[7] 但2008年岁末,北京大学抢救一批汉简,中有相当完整的《苍颉篇》,2009年10月,北京大学举行北大藏西汉竹书情况通报暨座谈会,朱凤瀚教授在会上介绍说到,北大《苍颉篇》与阜苍有不少差异,如阜苍之“政胜误乱 ”,北大简作“月胜误乱”。[8] 朱先生当时将“月”解释为刑德之刑、阴阳之阴,不过,会上并没有公布照片。如果我们结合水泉子简《苍颉篇》图版看,则释为“月”的字从字形到字义都有些问题。暂20的“丹”下横封口,中央分明是一点,不是与下横平行的一横,因此我们暂释为“丹”。但是“丹”字在这里讲不通。所以,我们很怀疑乃是“丼”字之讹。上古音“井”是精母耕部字,“政”是章母耕部字,声近韵同,可以相通。那麽,将“政”写成“井”会不会是避讳呢?这是值得注意的。我们似乎可以推想,在北大简裏,可能是因避嬴政名讳将“政(正)”写成“月〈丼〉”;在阜苍裏,汉人改囘写成了“政”;而在水泉子简裏,虽时代较晚,而抄手所依据的本子没有改囘,因此仍写成了“丹〈丼〉”。
暂21“偃鼂运粮载榖行”,复旦读书会以爲要在“偃鼂”下读断是不对的,那也不合七言本的体例,我们在阜苍裏用扬雄说注为“虫名”是讲本义,实际上此处应读为“晏朝”,即晚早,是说朝朝暮暮载榖运粮走个不停。
简28:“山柀隮”,施谢捷读“柀”爲“陂”,是。“阮嵬阤阬”,程少轩说“阮”恐当是 “阢”,应可从。按,《说文·阜部》“阢,石山戴土也。从阜,从兀,兀亦声。”又,《玉篇·阜部》“阢,崔也。”是“阢嵬”即“崔嵬”。上古音“兀”是疑母物部字,“嵬”是疑母微部字,声音相近。
暂30“爰磿(历)次貤少巧功,继续前图”一句,张文将“爰磿”释为“爰磨”,然后说“本简首二字确为‘爰磨’而非‘爰历 ’,其抄者笔误所致耶”?张文大概是混淆了从麻与从厤的两个字。在敦煌悬泉汉简《四时月令诏条》中,“靡不躬天之磿数” ,“磿”用为“曆”。“磿”、“历”、“曆”皆从厤声,可以通假。暂30的“磿”字简面有点损伤,但不管原字写成什麽(如写成 “磨”是误写),此字读为“历”是没有问题的。
暂35“琴”字原释为“乘”,复旦座谈会陈剑说释为“琴”,甚是,今改释。“广”,从施谢捷读为“旷”。
暂38“起臣僕毋(无)老丁,发……”,张文误释“毋”为“囚”。居延简和阜苍有“已起臣僕”句,是征调奴隶之意,“囚老丁”与“已起臣僕”意义无关,而“毋(无)老丁”----服役的都是青壮年,则意思恰好相承。
暂42“许庄”前二字,英藏3445释为“吴(?)干”,英藏还有数枚残简相关。
简45:“趮”,从施谢捷释。
张文中还有一些例简没有图影,我们对个别的释读虽有疑问,但因爲无法核实,所以不敢断定。仅擧数例:
例3“帣”下一字,应释为“囊”。
例16“
文物-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囗囗弟兄宗益彊,罢病悲哀卧
文物-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一句,可与《居延新简》E.P.T56.181对读,居延简作“族嫂兄妹亲戚弟□□病悲□□苦死□遣□心所□”,似可读为“族嫂兄妹,亲戚弟兄,罢病悲哀,□苦死□,遣□心所□”。而水泉子简则可读为:“亲戚弟兄宗益彊,罢病悲哀卧□□…… ”复旦网上也已有dgcf发帖指出。
例18之4“桴楣欀棍囗(忣)益庑”,前四字阜苍作“桴楣欀
文物-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不见忽。三四姑公六七妹,□语衆多令肠溃”;(《敦煌汉简释文》2007)[9]“昆弟宾昏(婚)善相闻,邻里对门与亲友,坐虽不乐好相乐”(《敦煌汉简释文》845)都是七字句的韵文。我们的疑问是,水泉子汉简的七字句都是《苍颉篇》的改编本吗,是否还有书写者自创的内容呢?
三、七言本《苍颉篇》的作者
关于水泉子简七言本《苍颉篇》,张文有一推论,认爲此书可能是《苍颉训纂》,其作者可能是扬雄或杜林。张文说:
《汉志》又称:“至元始中,征天下通小学者以百数,各令记字于庭中。扬雄取其有用者,以作《训纂篇》,顺续《苍颉》。”意谓扬子云选取甄别百家所记之字,顺次训释续编了《苍颉篇》,这里的“顺续”就是对“训纂”的浅显说明。……徐锴《说文繫传》卷五:“训者,顺其意以训之也”,《字彙》:“如某字释作某义,顺其义以训之也”。水泉子《苍颉篇》中凡是四言之后顺次增加的三字,正好就是“顺其义以训之”的训纂之言,而扬雄既是小学大家,又颇好古学,拟《周易》以作《太玄》,尊《论语》以撰《法言》,效《尔雅》以成《方言》,可谓有汉以来的模仿大家,故而水泉子《苍颉篇》极有可能就是扬雄的《苍颉训纂》。
《汉志》小学类有杜林《苍颉训纂》一篇、《苍颉故》一篇……《说文》引杜林说十六条,皆《苍颉训纂》《苍颉故》二书中语。……杜林既是古文经学家,又是小学大家,而且曾着《苍颉训纂》,所以七言本的《苍颉篇》出自杜林之手,也是有可能的。
我们不赞成张文的意见,水泉子七言本《苍颉篇》不可能是《苍颉训纂》,也不可能由扬雄、杜林所撰。理由有三:
其一,扬雄所撰《训纂》与《苍颉》是两种书,是没有複字的。张文对《汉志》有关文字的引用与理解似乎有些问题,忽略了关键的扬雄更易《苍颉》中重复之字的内容,这里我们引得全一点:
……汉兴,闾里书师合《苍颉》﹑《爰历》﹑《博学》三篇,断六十字以为一章,凡五十五章,并为《苍颉篇》。武帝时司马相如作凡将篇,无复字。元帝时黄门令史游作《急就篇》,成帝时将作大匠李长作《元尚篇》,皆《苍颉》中正字也.凡将则颇有出矣.至元始中,徵天下通小学者以百数,各令记字于庭中.扬雄取其有用者以作《训纂篇》,顺续《苍颉》,又易《苍颉》中重复之字,凡八十九章。臣复续扬雄作十三章,凡一百二章,无复字,六艺书所载略备矣。《苍颉》多古字,俗师失其读,宣帝时徵齐人能正读者,张敞从受之,传至外孙之子杜林,为作《训故》,并列焉。
很清楚,扬雄作《训纂篇》顺续《苍颉》,是单独成书的另一种着作。在《汉志》六艺略“凡《小学》十家,四十五篇”中,《训纂》一篇,是与《苍颉》一篇、《凡将》一篇、《急就》一篇、《元尚》一篇等书是并列的,另有《扬雄苍颉训纂》一篇。王先谦《汉书补注》说:“此合《苍颉》、《训纂》为一,下文所云又易《苍颉》中重複之字,凡八十九章也。”[10] 所以,《训纂篇》根本不是张文所想象的那样,将《苍颉》的四言接续上三个字变成七言,它是在五十五章之外,另编三十四章,增至八十九章的,经扬雄增订过的《苍颉训纂》是没有複字的。以今天所见到的水泉子简这个有大量複字的七言本《苍颉篇》,决不会是扬雄的《训纂》!
其二,字数不对。《苍颉》、《训纂》字数早记录在籍,足可证张说之非。许慎《说文解字叙》云:“孝平皇帝时,徵(爰)礼等百余人,令说文字未央廷中,以礼为小学元士。黄门侍郎扬雄采以作《训纂篇》,凡《仓颉》以下十四篇,凡五千三百四十字也,羣书所载,略存之矣。”姚明煇《汉书注解》云:“《苍颉》先时为五十五章,扬雄续易为八十九章,增多三十四章也。以《苍颉》章六十字例之,当为二千四十字。合《苍颉》三千三百字,为五千三百四十字。故许慎《叙》曰黄门侍郎扬雄以作《训纂篇》,凡五千三百四十字也。”[11] 段玉裁《说文解字注》亦云:“此谓雄所作《训纂》凡三十四章,二千四十字。合五十五章,三千三百字,凡八十九章,五千三百四十字也。班但言章数,许但言字数,而数适相合。……《训纂》续《仓颉》而无複《仓颉》之字,且易《仓颉》中自複者,故五千三百四十字一无重複也。”《苍颉篇》加上扬雄的《训纂篇》八十九章共计 5340字,自然证明它们都是四字句格式。
苍颉篇 4(字) X 15(句)= 60(字) X 55 (章)= 3300(字)
训纂篇 4(字) X 15(句)= 60(字) X 34 (章)= 2040(字)
苍颉训纂 4(字) X 15(句)=60(字) X 89 (章)= 5340(字)
如果《苍颉训纂》是七字句,那麽,十五句一章,每章百五字(水泉子汉简已标注章“百五字”),八十九章就该有9345字!许慎是见过《苍颉》与《训纂》的,想来他还不至于糊涂到这种地步吧!
至于杜林的《苍颉训纂》一篇,王先谦《补注》早指出:“此盖于扬雄所作外,别有增益,故各自为书。”从体例而言,也不会是把四言句“顺续”为七言句,而另是一种书。《说文》中有不少引用杜林之说的,如《说文·黾部》:“鼂,匽鼌也。读若朝。扬雄说:‘匽鼂,虫名。’杜林以爲朝旦,非是。”在水泉子简中,既无扬雄说为“虫名”的内容,也没有杜林以爲“朝旦”的释解,据此或可为我们判断水泉子简非杜林书提供可靠的证据。
其三,七言本文字多俗词俚语。水泉子汉简《苍颉篇》将原本是四言的句子拓展为七言,张文评价道:“由四言到七言,是一次质的飞跃。通过比较我们发现,新出七言本《苍颉篇》在内容的编排上还是以四言旧本为纲目的,原有的四言之文及其编排次序并未改变,而是承袭旧文,顺延三字,从而变四言为七言,每章仍为十五句。所增三字即是对前四字文意的一个顺势延伸,有简单训释的意思,使前四字的意义更加完整或确有所指。”
我们很不赞成从四言到七言是“质的飞跃”的説法,不赞成那些溢美之词。由于语言习惯的变化,汉语从单音词到複音词、多音词的发展,两汉时出现了较多的七言韵文。我们在讨论《苍颉篇》的四言形式时曾说过:“周秦之际,四言韵文相当普遍。这种语言形式之所以会被诗歌、刻铭、经典等广泛採用,主要因爲上古汉语中的词彙绝大多数是单音词,运用四言韵文具有内涵大、用字省、谨严庄重、易记易诵的优点。直到后来複音词,主要是双音词在口语中发展起来,与之相应的七言和五言的韵文便逐渐取代了四言韵文。《凡将篇》、《急就篇》正是这种历史潮流的产物。”水泉子简七言本《苍颉篇》也是这样一种产物,是用口语对传统教科书的“改造”。因此,遣词用句充斥俗言俚语,并非高明典雅之文;显现草率匆促,不是深思熟虑之作。我们可以举许多相关的文句来,但这里不再啰嗦了,读者自己可以去玩味体会。包括下节所引张文据以断代的“万石君”,虽然满门权贵,身居高位,但是像他这样的人,大学者、大文人,真正的高级知识分子或许不一定看得起,倒是身处下层的教书先生们会垂涎三尺,会将既贵且富的“万石君”编入七言本,应该也是一种品格的反映吧!总之,我们认爲,七言本的作者不会是当时文坛大帅,而是那些活跃在民间的“闾里书师”。
需要説明的是,我们这样说,只是揭示七言本与大学者编纂的四言本《苍颉篇》的差异,说七言本《苍颉篇》俗,并不是说它不好,恰恰相反,我们认爲,水泉子七言本对于学习识字的孩童,能够更加符合当时的口语习惯,读来朗朗上口,更便于诵读记忆,是了不起的“改革”举措。秦代时,官定的教科书《苍颉》、《爰历》、《博学》应当是具有权威的、决不能随意改动的。到了汉代,《苍颉篇》失去了官方教科书的“光环”,也必须“与时俱进”了,首先是那些带有颂扬秦朝色彩的文字,诸如“秦兼天下”之类就不能不改。基层的教书先生们大可各显其能,爱怎麽改就怎麽改,《汉志》无法确切地记录这一群衆性的改易活动,只好用一句“闾里书师”来概括,代表性的成果是合併《苍颉》、《爰历》、《博学》,“断六十字以为一章,凡五十五章”。这种改易活动并没有人指挥和管束,儘可一直改下去。到西汉中晚期,“武帝时,司马相如作《凡将篇》”,“元帝时,黄门令史游作《急就篇》。成帝时,将作大匠李长作《元尚篇》”。我们怀疑,这时就有“闾里书师”受到这些七言本字书的影响,而对《苍颉篇》进一步动手将四字句改编为七字句的。
四、七言本《苍颉篇》的时代
张文注意到七言本《苍颉篇》中的“万石君”,并将此作爲断代的重要依据。他说:“万石君为文、景时期之人,其子石庆等人又当汉武朝之重臣,石庆于太初二年卒于丞相任上,此时石氏一门官至二千石者多至十三人,其门荫可谓如日中天。这种德行既隆又得其位且长盛不衰的高门显宦,其门风余烈之广布郡国,乐为世人所称道,文人士大夫赞其功德而笔之于书,大概都需要一个时空上的汰选和社会心理的共识过程,所以其事功之广为流传乃至于妇孺皆知,必在武帝之后。于此可以推断,七言本水泉子汉简《苍颉篇》,其编纂上限必在汉武之后。”这个意见是完全正确的。但是,七言本《苍颉篇》编纂的下限呢?张文没有论及。
在水泉子简《日书》中,有一枚“本始二年”的纪年简,其文曰:
文物-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不得行者至 ·本始二年大军出[渡(度)辽]将军、捕(蒲)类将军将出张掖酒泉
关于本始二年度辽将军、蒲类将军出张掖酒泉事,《汉书·宣帝纪》记,本始二年,“御史大夫田广明为祁连将军,后将军赵充国为蒲类将军,云中太守田顺为虎牙将军,及度辽将军范明友、前将军韩曾,凡五将军,兵十五万骑,校尉常惠持节护乌孙兵,咸击匈奴”。(页 244)张存良、吴荭《水泉子汉简初识》说:“……年代为本始二年(前72年),简中有张掖、酒泉等地名,应与这一年五将军出击匈奴有关。但这应该是追敍,而不是实录,故墓葬年代不应以此来断定。”这个意见无疑是正确的。不过,我们认爲作爲《日书》的注记,似乎相距时间也不会很久远。从墓葬出土器物及木简文字书风书体看,该墓( M 5 )的时代应晚不到东汉,可能还是西汉晚期墓葬。 [12]由于未见到木简文字有任何新莽简的特徵,[13]我们怀疑这批简的绝对年代可以定在王莽篡汉前的西汉诸帝时。联係到前文我们推想改编四字句《苍颉篇》的“闾里书师”受到元帝、成帝时编纂七言本字书的啓发,则我们所定该书的编成时代与该墓的时代基本上是一致的。假如这一判断能够成立,则进一步否定了七言本《苍颉篇》为扬雄所作的意见。
后记:09年岁末我自杭到沪,承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邀请出席了一场小型座谈会,刘钊主任、陈剑教授、施谢捷教授、汪少华教授、郭永秉博士、广濑薰雄博士、周波博士、刘娇博士及与会的同学提出了许多很好的修正意见。当时未及一一记录发言,承程少轩同学整理讨论记录,今据以参订补充,谨此一併致以谢忱。
注
1参见《阜阳汉简〈苍颉篇〉》、《〈苍颉篇〉的初步研究》,《文物》1983年2期;《汉简〈苍颉篇〉新资料的研究》,《简帛研究》第 2辑,1996年;《英国国家图书馆藏斯坦因所获简牍中的〈苍颉篇〉残片研究》,《英国国家图书馆藏斯坦因所获未刊汉文简牍·研究篇》,上海辞书出版社,2007年。
2 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甘肃永昌水泉子汉墓发掘简报》、张存良、吴荭《水泉子汉简初识》,《文物》2009年10期。
[3] 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网站,
[4] 《吕氏春秋校释》,页1256,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
[5] 中华书局,页1669。
[6] 《阜阳汉简〈苍颉篇〉》,注3,《文物》1983年2期。
[7] 林素清《苍颉篇研究》,《汉学研究》,5卷1期,1987年。
[8] 据笔者2009年11月6日参加北京大学藏西汉竹书情况通报暨座谈会笔记。
[9] 甘肃人民出版社,页87,1991年。
[10]陈国庆《汉书艺文志注释彙编》,页90,中华书局1983年。
[11]陈国庆《汉书艺文志注释彙编》,页95,中华书局1983年。
[12] M5是木椁双棺墓,惜《甘肃永昌水泉子汉墓发掘简报》对该墓资料介绍甚少。但简报指出:“考虑到中原地区墓葬形制传至河西需要一定的时间,推测水泉子木椁墓年代为西汉末至东汉早、中期。”(《文物》2009年10期)
[13] 这一推断还有待于对全部简牍资料的核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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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物-胡平生: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0601读水泉子汉简七言本《苍颉篇》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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