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董珊:敦煌汉简风雨诗新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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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董珊:敦煌汉简风雨诗新探


敦煌汉简风雨诗新探

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
1913至1915年,斯坦因第三次中亚考察时,在甘肃敦煌哈拉湖南岸汉烽燧遗址获得一批木简,其中的一枚木简上写有一首诗,在民国时张凤所着《汉晋西陲木简彙编》中命名为“风雨诗木简”(见附图)。[1]该简现藏英国伦敦大英图书馆,据大庭脩调查所得尺寸,该简长为240毫米,宽26毫米,这个规格的书写材料,即汉代所谓的“尺牍”。该简有两行59字,其中三个小字是抄后校补。下面根据我的理解,写出释文:[2]
日不显目兮黑云多,月不可视兮风非(飞)沙。
从(纵)恣蒙水诚(成)江河,州(周)流灌注兮转扬波。
辟柱-颠)到(倒)忘(妄)相加,天门-狭)小路彭(滂)池()。
无因以上如之何,兴章教海(诲)兮诚难过。
这首诗通篇押歌部韵,有很强的文学性。今所见旧解都有不少错误,未能探得诗人本意。所以我想重新给这首古诗做一些解释,以期探得诗旨。
开头一句说日月。“显目”,明显。因爲黑云蔽日,所以太阳不明显。“视”,《说文》训为“瞻也”。“视”词义指单纯的看,而“见”常常有“看到”义。因爲大风飞捲起的沙土迷人眼,所以不能睁开眼睛瞻望月亮。两小句是将不见日月的原因后置。
第二句是说蒙水。“从恣”读为“纵恣”,词常见于两汉文献,指人的骄纵,在此是说水流纵横恣肆。“州流”读“周流”。“诚”读为“成”。句意谓本来不大的蒙水如今纵横恣肆变成了长江黄河那样的大江河,到处流淌,灌注罅隙,回转扬起波涛。
第三句讲“辟柱”和“天门”。“辟柱”读“壁柱”,房屋墙壁的支柱。“槇(槙)”字见《说文》,解説谓“木顶也。从木、眞声。一曰:仆木也。”“槇到”读“颠倒”。“忘(妄)相加”,胡乱相曡加。句意谓房屋简陋。“俫”是“侠”字的汉隶俗别字,当读为“狭”。“彭池”旧读“滂沱”,以爲是说路上雨大。陈剑先生向我指出:
《文选》卷二张平子(衡)《西京赋》“右平左墄”,李善注引薛综注曰:“墄,限也。谓阶齿也。天子殿高九尺,阶九齿,各有九级。其侧阶各中分左右,左有齿,右则滂沲平之,令辇车得上。”《周髀算经》卷下之一:“凡日月运行,四极之道。极下者,其地高人所居六万里,滂沱四隤而下。天之中央,亦高四旁六万里。”《晋书·天文志》:“周髀者,即盖天之说。其言天似盖笠,地法覆盘,天地各中高外下。北极之下,为天地之中,其地最高,而滂沲四隤。”。
以上“滂沲”皆为“由高到低倾斜而下”之意。诗中“彭(滂)池(沲)”的主语是“路”而非“雨”,“彭(滂)池(沲)”在此就是形容山路之高峻险阻。此说与上、下文扣合得很紧密。句意是说在山下向上望,因路途尚远,见天门狭小,且山路由高而下倾斜,极其险峻。[3]
第四句“无因以上如之何,兴章教海(诲)兮诚难过。”“无因”,无可凭藉。 “上”后承前句省略“天门”,“如之何”犹言“怎麽办”。前半句是说登不上天门而无可奈何。后半句中,“诚”是语气词,确实。[4]“难过”,大概就是今语愁痛难过的意思。“教海”读“教诲”。“兴章教诲”不易讲落实。一般理解“兴章”就是作此诗的意思。我对这句话的讲法,详见后文。
对决定此诗意义有关键作用的,是其中的两个地名:蒙水、天门。我认爲,“蒙水”当指山东蒙山山阴的蒙水,“天门”是东岳泰山的南天门,从二者地理关係来看,此诗描写的是登泰山的种种艰难险阻,可能与秦始皇封禅泰山之事有关。
先说“蒙水”。明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卷三十五·山东六·青州府》“蒙阴县”条下云:“又县北有蒙水,源出蒙山之阴,东北会于沂水。”此条下又云“蒙阴水,源出蒙阴山,亦东北流入于沂水。又桑泉出县西南五女山,纳堂阜诸水,经县南合蒙阴水。”据此,“蒙水”与“蒙阴水”皆发源自蒙山之阴,当然可以统称为“蒙水”。结合前句讲黑云大风来看,蒙水汎滥是因爲暴雨所致。
东汉马第伯《封禅仪记》[5]记载建武三十二年光武帝刘秀登泰山行封禅事,即以南天门为封禅地点,当时在南天门附近还存有许多秦皇、汉武封禅遗迹。《水经·汶水注》“(天门下溪水,即今渿河)水出泰山天门下谷,东流,古者帝王升封,咸憩此水。水上往往有石窍存焉,盖古设舍所跨处也。”“石窍”即柱础。[6]诗中所谓“辟(壁)柱槙(颠)倒忘(妄)相加”,大概就是説此地所设临时馆舍非常简陋,不堪遮蔽风雨。
蒙水位于泰山之东南。《史记·封禅书》“(秦始皇)即帝位三年,东巡郡县,祠驺峄山,颂秦功业。于是徵从齐鲁之儒生博士七十人,至乎泰山下。”然后北至泰山下,从泰山之南上行至天门,举行封泰山的仪式,之后由山阴下来,禅于梁父山。《封禅书》又讲到古帝王封泰山之后又“禅云云”,云云山的位置据《集解》引李奇曰“在梁父东”,《索隐》引晋灼曰:“山在蒙阴县故城东北,下有云云亭”。由上述路綫可见,从邹峄山出发去封泰山、禅梁父,蒙水大概都是必经的河流。[7]
总结以上来看,此诗主要描写经蒙水至泰山天门的途中所遇种种困难:日月不明,风雨交加,蒙水汎滥,馆舍简陋,道路遥远,山势险峻,因此不能登上泰山天门,令人愁痛难过。
《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秦始皇举行封泰山仪式之后:“下,风雨暴至,休于树下,因封其树为五大夫。”马第伯《封禅仪记》“小天门有秦时五大夫松,始皇封泰山,遇疾风暴雨,赖得松树,因复其下,封为五大夫。”又《史记·封禅书》:“(始皇)上自泰山阳至巅,立石颂秦始皇帝德,明其得封也。从阴道下,禅于梁父。……始皇之上泰山,中阪遇暴风雨,休于大树下。诸儒生既黜,不得与用于封[禅]事之礼,闻始皇遇风雨,则讥之。”秦始皇封禅遇暴风雨,而汉武帝封禅运气就好得多。《史记·封禅书》记汉武帝时“齐人丁公年九十余”给汉武帝出主意说:“封禅者,合不死之名也,秦皇帝不得上封,陛下必欲上,稍上即无风雨,遂上封也。”又记元封元年“天子既已封泰山,无风雨灾,而方士更言蓬莱诸神若将可得。”东汉马第伯《封禅仪记》:“泰山率多暴雨,如今上直下柴祭封登,清晏温和,功效如彼,天应如此。”看来秦汉时人认爲封禅时的天气状况表现了皇天是否认可,遇暴风骤雨是很糟糕的事情。
所谓秦始皇遇风雨不得封禅事,司马迁在《史记·封禅书》已指出是谣传:“始皇封禅之后十二嵗,秦亡。诸儒生疾秦焚诗书,诛僇文学,百姓怨其法,天下畔之,皆讹曰:‘始皇上泰山,为暴风雨所击,不得封禅。’此岂所谓无其德而用事者邪?”《史记会注考证》引明徐孚远曰:“始皇遇风雨不得上,非是时所传语也。盖因武帝上封之后,方士夸大之词耳。”这认爲是汉代方士以讥讽秦始皇封禅之不顺来反衬汉武帝封禅之盛况。上述两种看法都有道理。
这篇“风雨诗”是汉代人所创作,而所述登泰山天门遇雨之事,又与《史记》等书所记秦始皇封禅泰山遇雨之事相合。这恐怕不会是偶然的巧合。该诗很可能是拟作秦始皇登泰山遇风雨的感慨之辞,是诗歌化的谣言,[8]诗作既反映了天下怨恨秦暴政的情绪,也反映了汉代封禅文学中抑秦扬汉的阴暗心理。上引司马迁和徐孚远对始皇遇风雨不得封禅事的评价,正可以移来解释此诗创作的历史背景。
由此来看,该诗末句“兴章教诲”或可另作解释。“章”或可读为“彰”,有“昭示”义,“兴”训为“作”,“兴章(彰)”可能是并列结构的动词,有昭示、彰显一类意思。“教诲”通常的意思是“教训”。“兴章(彰)教诲诚难过”语涉讥讽,意思是皇天作暴风雨即“风雨灾”以昭示教训于天下,表示对秦始皇封禅的不认可。汉代人喜言灾异,把自然现象同天意相联係,即所谓“天不言语,以灾异谴告”(见《后汉书·杨震传》)。风雨诗也反映了这种思想。
最后谈谈风雨诗的文体性质。《水经·河水注五》“漯水”下引东汉蔡邕撰集的古琴曲集《琴操》云:
“昔赵鞅杀鸣犊,仲尼临河而叹,自是而返,曰:“丘之不济,命也夫!”《琴操》以爲,孔子临狄水而歌矣,曰:“狄水衍兮风扬波,船楫颠倒更相加。”
唐韩愈据《琴操》作古诗十首,其一《将归操》即本孔子临狄水而歌的故事(《昌黎先生集》卷一《琴操十首》),朱熹《校昌黎先生集注》引《水经注》有异文,歌词“狄水衍”作“狄之水”,“船楫”作“舟楫”,又多“归来归来胡为斯”句。逯钦立《先秦汉魏南北朝诗·汉诗卷十一》辑录《琴操》,解题云“后汉蔡邕撰。……书中所载,除《鹿鸣》等五歌诗为《诗经》诗外,十二操、九引、河间襍弄二十一章等,皆两汉琴家拟作。”(299-300页)《将归操》歌辞是汉代人所拟作,其佚文与风雨诗中的“从(纵)恣蒙水诚(成)江河,州(周)流灌注兮转扬波”以及“辟(壁)柱槙(颠)到(倒)忘(妄)相加”遣词造句相类,则敦煌汉简风雨诗很可能是一首完整的汉代琴曲歌辞。
2004年11月5日初稿
2008-2-17修改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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