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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说简狄所吞的玄鸟之“卵”
(天津大学文法学院中文系)
根据陈剑先生的拼合与编连[1],《上博二·子羔》第10、11号简下段[2]可与香港中文大学所藏战国简第3号简连读,记载了商始祖契诞生的传说。简文曰:
契之母,有娀氏之女【10】也。游于央台之上,有燕衔卵而措诸其前,取而吞之。怀【11下】三年而划于膺,生,乃呼曰【香港中大3】钦,是契也。【12】
简狄吞玄鸟所遗卵而繁衍商族之事,典籍中多有类似的记载,但具体描述又各有不同。从事发地点或缘由来看,大致可以分为四类:
1.郊禖。如《诗·商颂·玄鸟》曰:“天命玄鸟,降而生商。”毛传曰:“简狄配高辛氏帝,帝率与之祈于郊禖而生契。”是说帝喾祭祀求子,而天降玄鸟赐其子。
2.浴水。如《史记·殷本纪》曰:“简狄,有娀氏之女,为帝喾次妃。三人行浴,见玄鸟堕其卵,简狄取吞之,因孕生契。”《列女传》称简狄“与其妹娣浴于玄丘之水。有玄鸟衔卵,过而坠之,五色甚好。简狄与其妹娣竞往取之。简狄得而含之,误而吞之,遂生契焉”。《帝王世纪》曰:“简狄浴玄丘之水,燕遗卵,吞之,剖背生契。”而《今本竹书纪年》则曰:“简狄以春分玄鸟至之日从帝祀郊禖,与其妹浴于玄丘之水,有玄鸟衔卵而坠之,五色甚好,二人竞取,覆以玉筐,简狄先得而吞之,遂孕,胸剖而生契。”这是“郊禖”说与“浴水”说的结合。
3.台上。如《楚辞·天问》曰:“简狄在台,喾何宜?玄鸟致贻,女何喜?”王逸注:“言简狄侍帝喾于台上,有飞燕堕遗其卵,喜而吞之,因生契也。”《离骚》曰:“望瑶台之偃蹇兮,见有娀之佚女。”亦用此典。《吕氏春秋·音初》曰:“有娀氏有二佚女,为之九成之台,饮食必以鼓。帝令燕往视之,鸣若‘隘隘’。二女爱而争搏之,覆以玉筐,少选,发而视之,燕遗二卵,北飞,遂不反,二女作歌一终,曰‘燕燕往飞’,实始作为北音。”此例中未提到帝喾,所称之帝可以“令燕”,故似应理解为天帝。那么此说中有娀氏之女则是“处女感孕”,这也是世界各地神话中常见的母题。
4.桑野。如《拾遗记》曰:“简狄游于桑野,见黑鸟遗卵于地,有五色文,作‘八百’字。简狄拾之,贮以玉筐,覆以朱绂,夜梦神女谓之曰:‘尔怀此卵,即生圣子,以继金德。’狄乃怀卵一年,而有娠,经十四月而生契。”
《史记索隐》引谯周云:“契生尧代,舜始举之,必非喾子。以其父微,故不着名。其母娀氏女,与宗妇三人浴于川,玄鸟遗卵,简狄吞之,则简狄非帝喾次妃明也。”如果承认简狄吞卵感孕而生契,那么帝喾不应是契的生父。而且在当时的社会条件下,也不可能有所谓“元妃”、“次妃”之类的概念。
《山海经·海外西经》称:“女子国在巫咸北,两女子居,水周之。一曰居一门中。”郭璞《山海经图赞》曰:“简狄有吞,姜嫄有履。女子之国,浴于黄水。乃娠乃字,生男则死。”将简狄、姜嫄感孕生子的事同女子国的生育方式相类比。郝懿行《山海经笺疏》注:“居一门中,盖谓女国所居同一聚落也。”[3]所释甚确。所谓女子国应即是母系氏族。《西游记》中关于西梁女国有一系列情节描写,如将外来男子称为“人种”,馆驿称为“迎阳驿”[4]等,都暗示出母系氏族中女子见到外来男子便主动求偶、以求受孕的习俗。马林诺夫斯基曾提到不列颠新几内亚特罗布裏恩群岛一些村舍的女除草者拥有一个称为“约萨”的特权,可以对过路的陌生男子进行多对一的性侵害[5]。
简狄为有娀氏之女,“娀”字从“女”,据此可推断“有娀氏”可能当时本身就是、或者出自一个母系氏族部落;史载契长成后受封于商,而其后又有商族历代男性祖先的世系记载,据此可推断契的后代应属于父系氏族部落。就是说由简狄到契大体反映了从母系氏族公社向父系氏族公社的过渡 [6]。
其实将始祖的产生描绘成一个神话事件,是用原始信仰来解释人类起源的一种具有浪漫色彩的文化创作行为,简狄感孕的故事就是这种加工和演绎的结果。如果揭开事件内核,此说所反映的本原不过是母系氏族社会中女子外出野合受孕而产子的情况。从上述文献产生的时代顺序来看,愈往后记述愈详,演绎的成分也愈多,很符合顾颉刚先生“层累地造成中国古史”说的规律。参考现代民族学研究的成果,“浴水”说可能更接近故事的原始面貌和事件的真实情况。
彭邦本先生将简狄的浴水与鲜卑等民族男女春季交往婚配的习俗相类比[7],很有见地。《后汉书·鲜卑列传》载鲜卑人“唯婚姻先髡头,以季春月大会于饶乐水上,饮宴毕,然后配合”。同书《南蛮列传》称南蛮“其俗男女同川而浴,故曰‘交址(趾)’”。下文将要提及的《清太祖武皇帝实录》所载佛库伦在吞朱果以前也是与姐姐们“浴于泊”。可见很多民族都有春季男女相会的风俗,其地点多在水边,反映了原始社会青年男女同川沐浴进而交合的风俗。故推测简狄吞卵前“三人行浴”,恐怕也是出于在水边求偶的目的。《西游记》中女儿国城外有条“子母河”,成年女子饮河水可以怀孕,这裏“河水”也是与性活动有关的重要意象。
关于简狄吞卵的诸多说法中,根据其自身的主观意愿又可分为两类:一类是简狄本不知情,误吞而孕;另一类是其主动求孕。我们以为这两种说法分别反映了人类性意识觉醒先后的两种状态:自发的性蒙昧和自觉的性崇拜。早期人类并没有把性行为和妊娠联繫起来,而认为怀孕是某种不可知的神秘力量造成的。后来通过对动物的观察和自身经验的积累,认识到了男性对女性怀孕的重要作用,才兴起了男根崇拜,而“卵”就是男根的象徵。
《史记·秦本纪》载秦先祖“女修织,玄鸟陨卵,女修吞之,生子大业”,也有吞卵的情节。另外在我国东北的满、朝鲜等民族间多流传卵生的神话传说。如《清太祖武皇帝实录》载天女佛库伦浴毕上岸,有神鹊衔一朱果置其衣上,佛库伦遂衔入口,其果入腹中,即感而成孕,无法升回天上。后生子即满清祖先布库理雍顺。故事中的朱果亦为球形,与“卵”属于同一意象。
另《论衡·吉验》载北夷橐离国王侍婢有娠,称:“有气大如鸡子,从天而下,我故有娠。”后产子,历经坎坷,因都王夫余。《魏书·高句丽传》称高句丽先祖“朱蒙母河伯女,为夫余王闭于室中,为日所照,引身避之,日影又逐。继而有孕,生一卵,大如五升”云云。高丽《三国史记·高句丽纪》记河伯之女自称其“与诸弟出游,时有一男子自言天帝子解慕漱,诱我,于熊心山下鸭绿边室中私之,既往不返”,其后又有日照感孕之事。朝鲜《旧三国史·东明王本纪》述此事更加详细,称“其女怀有中日曜,因以有娠……初生,左腋生一卵,大如五升许……王取卵送母养之,卵终乃开,得一男”。在朝鲜祖先传说中,河伯之女生的是“卵”,这一情节与《封神演义》中的哪咤降生很相似[8]。
无论是吞鸟卵而怀孕产子,还是被日照而生卵、卵破出子,“卵”都是一个重要意象。因此傅斯年先生指出“此一神话之核心,在于祖宗以卵生而创业”[9]。《说文解字》曰:“卵,凡物无乳者卵生,象形。”此说本于汉代字形,《马王堆汉墓帛书》中卵字即作“
说简狄所吞的玄鸟之“卵””(《战国纵横家书》42)。段玉裁据《五经文字》、《九经字样》所补的古文字形作“卝”[10],则源于战国文字。楚、秦简中卵字作:
说简狄所吞的玄鸟之“卵”(《包山》2.265)
说简狄所吞的玄鸟之“卵”(《上博二·子羔》11下)
说简狄所吞的玄鸟之“卵”(《睡虎地秦墓竹简·日书乙种》185)
卵之本义学者多有阐发,但终不脱许说之窠臼[11]。惟季旭昇先生引陈汉平之说,认为卵之本义为阴囊[12],甚确。《说文》曰:“
说简狄所吞的玄鸟之“卵”,去阴之刑也。”张政烺先生以为此即甲骨文的“劅”字,象用刀把男子的生殖器阉割下来,即古代所谓宫刑[13]。甲骨文作“
说简狄所吞的玄鸟之“卵””、“
说简狄所吞的玄鸟之“卵””等形,其辞曰:
庚辰卜,王[贞]:朕劅羌不黹
说简狄所吞的玄鸟之“卵”(《甲骨文合集》525)
……寅……贞……劅……(《合集》5996)
陈汉平先生称“‘
说简狄所吞的玄鸟之“卵”’字所象,即为阳具。……《说文》卵字即
说简狄所吞的玄鸟之“卵”之局部截取”[14]。其实“卵”本指阴囊。这种用法见于汉简,如《马王堆汉墓帛书·阴阳脉死候》曰:“舌陷卵卷,则筋先死。”类似的说法多见于传统医学典籍。如《黄帝内经·灵枢译解·经脉》曰:“筋急则引舌与卵,故唇青舌卷卵缩,则筋先死。”同书《终始》曰:“厥阴终者,中热溢干,喜溺,心烦,甚则舌卷,卵上缩而终矣。”这是说阴气不足引起的阴囊收缩,伴随着舌卷,严重时可以致命。
“卵”亦可泛指包括阴囊、阴茎在内的男性外生殖器。黄侃曰:“更引申之,则阳道(阳具)亦为卵。《广韵》上声卅四‘果’:‘卵,郎果切。’吾乡呼男子阴器正作此音,而呼睾丸为卵,仍力管切。”[15]明末豔情小说《浪史奇观》中则常称男根为“大卵”[16]。从字形上看,甲骨文中“劅”字所从的“
说简狄所吞的玄鸟之“卵””即为整体象形。而且古代男子宫刑去势本身就包括割掉阴囊和阴茎两部分,说明古人应该知道阴囊中的睾丸与生育能力及性徵、性欲的产生有直接关係,因此将二者看作一个整体。所以我们认为劅字所从的“
说简狄所吞的玄鸟之“卵””可径隶定为“卵”形,上揭战国秦汉时代“卵”的写法是由“
说简狄所吞的玄鸟之“卵””形变化而来的,而《说文》劅字从“蜀”更是后世讹变的结果。
“且(祖)”字甲骨文作“
说简狄所吞的玄鸟之“卵””,金文作“
说简狄所吞的玄鸟之“卵”(亚耳尊)”。自郭沫若先生将其解作牡器[17]以来,早已得到学者的广泛认同。对比“
说简狄所吞的玄鸟之“卵””的古文字字形,可知“
说简狄所吞的玄鸟之“卵””是在其两侧增加睾丸之形。“
说简狄所吞的玄鸟之“卵””之头部朝上,且有横纹,表示牡器举起时的状态。“
说简狄所吞的玄鸟之“卵””之头部朝下,体现其自然状态。其字形重点在两侧,中部则是为表意清楚而附着的主体,类似于“元”下的人形。故“卵”是个“複杂象物字”[18]。上文提到《拾遗记》中称黑鸟所遗卵上有五色文,作“八百”字,简狄怀其卵而生子。可见“八百”是一组与生育活动关係重大的象徵符号。“八”象一个三角形,由代表女阴的符号演变而来。“百”则由“且”形讹变而来[19]。古书直排,则“八百”就是一副抽象化的交媾图。
我们以为古文献中所谓简狄吞卵是一种隐喻的说法。真实情况可能是简狄出外与某位男子野合,从而怀孕。上文已证“卵”即男根,故所谓“吞卵”可表示简狄以女阴纳男阴的性交动作。这种动作与用口吞食食物的动作具有相似性,因此所谓“吞”,其实是形容性活动的一个隐喻词[20]。吴天明先生在解释《吴越春秋》等所载禹的母亲吞食珠而生禹传说时亦称:“所谓吞……是男女交媾的意思。”[21]
于省吾[22]、胡厚宣[23]等学者认为“玄鸟”反映了商、秦等部族以鸟为图腾。其实在很多东方民族中都存在对鸟的崇拜,其之所以将鸟作为图腾,则是源于男根崇拜。如郭沫若[24]、赵国华[25]等先生所指出:鸟、玄鸟亦可作为男性生殖器的象徵。因此简狄传说中的“玄鸟”也是由男根改造而成的一个隐晦的意象[26]。
(编者按:[1]陈剑《上博简〈子羔〉、〈从政〉篇的竹简拼合与编连问题小议》,《文物》2003年第5期,第56-59页。
[2]马承源《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193-197页。
[3]郝懿行《山海经笺疏》,《续修四库全书》第1264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203页。
[4]吴承恩《西游记》第五十四回“法性西来逢女国,心猿定计脱烟花”。
[5]马林诺夫斯基《野蛮人的性生活》,团结出版社1991年,197-198页。
[6]罗小燕、陈道山《“玄鸟生商”探源》,《湖北教育学院学报》2006年,第12期。
[7]彭邦本《论春秋时代的烝报》,《民族论丛》(第二辑)先秦民族史专集,1982年,第94-95页。
[8]许仲琳《封神演义》第十二回“陈塘关哪咤出世”。
[9]傅斯年《夷夏东西说》,《中国现代学术经典·傅斯年卷》,河北教育出版社1996年,第189页。
[10]段玉裁《说文解字注》,浙江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680页。
[11]参见丁福保《说文解字诂林》,中华书局1988年,第13130-13133页;古文字诂林编纂委员会《古文字诂林》(十),上海教育出版社2004年,第154-156页。
[12]季旭昇《说文新证(下)》,艺文印书馆2004年,第227页。
[13]张政烺《释“因蕴”》,《张政烺文史论集》,中华书局2004年,第667页。
[14]陈汉平《释卵》,《屠龙绝绪》,黑龙江教育出版社1989年,第68页。
[15]黄侃《蕲春语》,《黄侃论学杂着》,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
[16]风月轩又玄子《浪史奇观》,《中国古豔稀品丛刊》第五辑,台湾丹青出版社。
[17]郭沫若《释祖妣》,《甲骨文字研究》,《郭沫若全集·考古编(一)》,科学出版社2003年,第38页。
[18]裘锡圭《文字学概要》,商务印书馆1999年,第118页。
[19]杨树帆《卵纹“八百”的原始意义》,《西南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6年S6期,第7-8页。
[20]余云华《食系隐语族考源》,《中山大学学报论丛》2005年,第6期,第120-124页。
[21]吴天明《中国远古感生神话研究》,《江汉论坛》2001年,第11期,第66页。
[22]于省吾《略论图腾与宗教起源和夏商图腾》,《历史研究》1959年,第1期。
[23]胡厚宣《甲骨文所见商族鸟图腾的新证据》,《文物》1977年,第2期,第84-87页。
[24]郭沫若《先秦天道观之进展》,《青铜时代》,人民出版社1954年,第14页。
[25]赵国华《生殖崇拜文化论》,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6年,第257-259页。
[26]郑群《〈诗经〉中氏族始祖母形象的文化阐释》,《山西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年,第5期,第76-80页。 (责任编辑:admin)
原文出处:http://his.newdu.com/a/201711/05/514097.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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