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训》词句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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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保训》词句解读


(武汉大学简帛研究中心)
就单篇出土文献而言,学者对于清华大学购藏战国竹书《保训》的关注,可谓空前热烈。在《光明日报》和几家学术网站的持续讨论中,《文物》2009年第6期刊布了清华大学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提供的竹书图版和释文(以下简称“图版”或“释文”)。文本解读是内涵研究的基础。这裏我们尝试对《保训》中几处词句提出自己的理解。
自演
1号简説:“戊子,自演”。演,释文释爲“溃”,读爲“靧”,指出:字或作“頮”、“沫”,洗面。《书·顾命》:“甲子,王乃洮頮水。”李鋭先生引李守奎先生意见改释爲“演”,疑读爲“寅”或“夤”,是敬的意思[1]。应该注意的是,《顾命》记成王“洮頮”和顾命,先后衔接,都在甲子之日。《保训》记文王“自演”和“传保”,分别在戊子、己丑两天,“自”下一字释爲“溃”或理解爲“溃”的思路恐怕幷不正确[2]。《左传》昭公二年:“吾乃今知周公之德,与周之所以王也。”孔疏:“《易·系辞》云:‘《易》之兴也,其当殷之末世、周之盛德邪!当文王与纣之事邪!’郑玄云:‘据此言,以《易》是文王所作,断可知矣。’且史传谶纬,皆言文王演《易》,演谓爲其辞以演説之,《易经》必是文王作也。”[3]自演,是説文王亲自草拟传保的文辞[4]。
前攸(脩)
3号简説“昔前攸(修)传保”,“前”下一字,释文缺释[5]。此字赵平安先生早先曾释爲“夗”[6],李守奎先生疑应释爲“人”,李零先生亦表同意[7]。今按,以此字与战国竹书常见的“人”字相比,有明显差别。《保训》5号简“小人”合文的“人”,也与此有异。楚简中的“攸”字,有一种省略写法,在人形的背上加两道斜笔,如包山牍1所见[8]。而在完整写法的“攸”字中,有的将这一部分的“人”形下身写成跽跪状。如上博竹书简大王泊旱15号简和竞建内之7号简所见。《保训》3号简的这个字,其背部似原有笔划,疑当释爲“攸”,用作“脩”。《楚辞·离骚》:“謇吾法夫前脩兮,非世俗之所服。”王逸章句以“前世远贤”释“前脩”。《后汉书·刘恺传》:“今恺景仰前脩,有伯夷之节,宜蒙矜宥,全其先功,以增圣朝尚德之美。”李贤注:“前脩,前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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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训3
包山牍1
简大王泊旱15
竞建内之7
詷(讽)
4号简説:“昔前攸(脩)传保,必受之以詷。”释文云:“詷,《顾命》‘在后之侗’,‘侗’马本作‘詷’,与‘童’通,指幼稚童蒙。或説此处读爲‘诵’。”今按:“同”从“凡”得声,此字或当释爲“讽”。讽有诵读义。《荀子·大略》:“少不讽,壮不论议,虽可,未成也。”杨倞注:“讽谓就学讽《诗》《书》也。”又特指背诵。《周礼·春官·大司乐》:“以乐语教国子兴、道、讽、诵、言、语。”郑玄注:“倍文曰讽,以声节之曰诵。”《后汉书·延笃传》:“少从颍川唐溪典受《左氏传》,旬日能讽之,典深敬焉。”这裏应取背诵义。
鬲(历)茅(嵍)
4号简记云:“昔舜旧作小人,亲耕于鬲(历)茅”。释文以“茅”属上读,説“或以爲‘茝’字之误,字当即‘䇫’,古音见母之部,在此读爲溪母之部的‘丘’。上海博物馆简《容成氏》:‘昔舜耕于历丘。’”今按,茅疑读爲“嵍”。《説文》:“嵍,山名。”丁福保《诂林》引云青案:“唐写本《唐韵·十遇》‘嵍’注引《説文》‘丘也’,唐写本《玉篇》引同。二徐本误作‘山名’,非是。”《诗·国风·式微》“旄丘”释文:“音毛丘,或作古北字。前髙后下曰旄丘。《字林》作堥,云:‘堥,丘也,亡周反。又音毛。’山部又有嵍字,亦云:‘嵍,丘,亡付反,又音旄。’”是嵍训丘,“历茅(嵍)”与“历丘”同指。
恐救(求)中
语见4号简。释文云:“‘救’,读爲‘求’。‘恐求中’意应爲‘恐而求中’,‘中’指中正、中道。”目前关于“中”有多种意见[9]。子居读爲“衆”[10],简明直白,且可与《竹书纪年》上甲微“假师于河伯”的记载契合,应较爲可信。中、衆二字,上古音爲冬部叠韵、端章准双声,音近可通。在古书中,中和衆都有与“终”通假的例证[11],也可佐证。
迺易立埶诣
语见5号简,是説舜“得中”之事。释文读作“乃易位迩稽”。廖名春先生读“埶”爲“设”,以下文一字连读,读作“乃易立设稽测”,以爲“立设”犹“设立”;“稽”与“测”词义相近,都是查验、检验的意思。在此可引申爲法令制度[12]。今按,廖氏读“埶”爲“设”可从,而文句断读则当以释文爲是,立、诣幷应依释文读爲“位”、“稽”。《周礼·天官·小宰》:“二曰听师田以简稽”,贾公彦疏:“稽,名籍也。”《国语·吴语》“拥铎拱稽”,韦昭注引郑衆云:“稽,计兵名籍也。”指文书簿籍。“位”与其对应,指职位、官爵。“易”与“设”相对,有修治义。《诗·小雅·甫田》“禾易长亩”,毛传:“易,治也。”读爲“赐”,亦通。易位设稽,幷与得衆有关。
朕闻兹不旧(久)命,未有所(延)
语见10号简。释文以“命”属下读,指出:“旧”通“久”。“㳄”,或作“涎”,读爲“延”,《战国策·齐策》注:“及也。”今按,这裏的“命”应是指商朝的命运,以属上读爲是。《尚书·康诰》云:“惟命不于常。”《诗·大雅·文王》云:“侯服于周,天命靡常。”“兹不久命”是相类似的説法。延,训长。《尚书·召诰》:“我不敢知曰:有夏服天命,惟有历年;我不敢知曰:不其延。惟不敬厥德,乃早坠厥命。”孙星衍疏引《尔雅·释诂》云:“延,长也。”《召诰》此语,正可与简文对读[13]。
(编者按:[1]李鋭:《读〈保训〉札记》,“清华大学简帛研究”2009年6月17日(http://www.confucius2000.com/admin/list.asp?id=4028)
[2]本篇如果有“洮頮”一类文字的话,应在己丑日,位于2号简上段残去的部分。
[3]“且史传谶纬”以下,包括“演谓爲其辞以演说之”一句,或以爲郑玄语。如北京大学出版社简繁标点本《春秋左传正义》皆是。徐鼒《周易旧注》卷十祇录出“且史传谶纬”之上文句,《故训汇纂》“演”字条录“演谓爲其辞以演说之”逕称作孔疏。
[4]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网站论坛东山铎7月8日发言(http://www.guwenzi.com/ShowPost.asp?PageIndex=5&ThreadID=1659)写道:“自演,演,似是‘计算’之意,意思当是指文王自己打腹稿,盘算着明天应该向武王说那些话,如何说,自己先演习一番。”已有类似猜测。
[5]释文最后通释时,将此字写作“代”,幷在其后括注问号。似是在写作过程中有过不同考虑。
[6]赵平安:《〈保训〉的性质与结构》,《光明日报》2009年4月13日国学版。
[7]刘国忠、陈颖飞:《清华简〈保训〉座谈会纪要》,《光明日报》6月29日国学版。
[8]参看李家浩:《李家浩卷》,259页,安徽教育出版社2002年。
[9]参看小孤:《也谈〈保训〉之“中”》,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网站2009年6月21日(http://www.guwenzi.com/SrcShow.asp?Src_ID=825)。
[10]《清华简〈保训〉解析》,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网站2009年7月8日(http://www.guwenzi.com/SrcShow.asp?Src_ID=842)。
[11]参看高亨:《古字通假会典》,22页“中与终”条、23页“终与衆”条,齐鲁书社1989年。
[12]《〈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保训》释文〉初读续》,清华大学简帛研究2009年6月20日(http://www.confucius2000.com/admin/list.asp?id=4030)。
[13]上揭子居文已引述《召诰》此句,然沿用释文断读,以爲“命”指文王寿命。 (责任编辑:admin)

原文出处:http://his.newdu.com/a/201711/05/514242.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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