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贡体系-马克垚:迷恋“朝贡体系”是古代中国不能正确认识世界局势的根源之一 ,对于想了解历史故事的朋友们来说,朝贡体系-马克垚:迷恋“朝贡体系”是古代中国不能正确认识世界局势的根源之一是一个非常想了解的问题,下面小编就带领大家看看这个问题。
原文标题:马克垚:迷恋“朝贡体系”是古代中国不能正确认识世界局势的根源之一
本文转载自公众号“闲谈新知”
在古代的中华大地上,生活着许多民族(种族),考古研究已经充分证明。不仅在黄河流域,而且长江流域,珠江流域,广大的东北地区,都存在着许多先民,发展了各种各样的文化。那时没有人能说自己是中心。当然这些文化的发展有的比较先进,有的比较落后,有的快,有的慢。其中,考古学上以燕山南北长城地带为中心的北方文化,以山东为中心的东方文化,以关中、晋南、豫西为中心的中原文化,比较先进,构成了华夏文明的主干。
大约从周代起,天下成为我国政治文化上的世界观念。殷人尊神,周人敬天,周王被称为天子,《诗·大雅·荡》中说“天下荡荡,无纲纪文章”,《易·系辞下》中说“昔者包羲氏之王天下也”,把天下视为古代圣王统治的世界。当时天下的地理观念是东渐于海,西及流沙,南、北大约也是海,所以“声教迄于四海”(《史记·夏本纪》)。天下之中,有许多国家,但是周天子的国是中心,曰中国(“皇天既付中国民,越厥疆土于先王肆”[《尚书·梓材》],“惠此中国,以绥四方”[《诗·大雅·民劳》]),曰王畿,外面为甸、侯、男、要、荒五服,各五百里,其中就有蛮夷之地(参见《禹贡》,《史记·夏本纪》),各服要按所在地的不同位置向周王纳贡。
最初华夏与夷狄、蛮夷并无后来的夷夏之辨的意思,只是族群不同,文化有差别。他们互相杂居,互相通婚,《左传》中这样的记载比比皆是。流行的观念是文化认同,而不是种族认同。所以孟子说,“舜生于诸冯,迁于负夏,卒于鸣条,东夷之人也;文王生于歧周,卒于毕郢,西夷之人也。地之相去也,千有余里,世之相后也,千有余岁。得志行乎中国,若合符节”(《孟子·离娄下》)。像舜和文王这样的大圣人都是夷人,因为他们在政治上履行中国的文化,所以他们就是中国的圣人。荀子也说,“居楚而楚,居夏而夏,居越而越,是非天性也,积靡使然也”(《荀子·儒效》),即在一个地方居住,自然会变成当地的人,华夏民族与楚越之人并无天性之不同,而是客观环境所致。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是当时鲁国的君臣讨论是否可以背晋而联楚时所说,在晋人杜预的解释中族是“与鲁异姓”,就是说鲁与晋是同姓之国,而和楚不是,所以不能背晋而联楚。即这里的族并没有民族、种族的意思,而是指姓氏的族,有血缘关系的族。
但是,因为夷戎文化比较落后,和中部的周朝不断发生冲突。周代重大的威胁是西北方的戎狄,周幽王(公元前781-771在位)被犬戎攻杀,西周灭亡。春秋战国时期戎狄的袭扰还在,五霸之业的口号就是尊王攘夷,“戎狄是膺,荆舒是惩”(《诗·鲁颂·宫》),政治军事行动加剧了种族之间的隔阂。用夏变夷是受到赞成的,而用夷变夏就受到责备了(“吾闻用夏变夷者,未闻变于夷者也”,《孟子·滕文公上》)。管仲对齐侯说:“戎狄豺狼,不可厌也;诸夏亲暱,不可弃也。”(《左传·闵公元年》)孔子也称赞管仲攘夷的行动,说:“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论语·宪问》)以后中国逐渐形成华夏为中心,夏、商、周三代,秦汉等王朝为正统,而周边民族、国家被称为四夷,只能是边缘了。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话,也就成为对少数民族的蔑视了。
事实上,历史上的中华大地,除了文明程度最高的中国外,还存在着其他民族和国家。它们虽然生产、文化落后,但是军事上有时会给中原王朝形成很大威胁。当时的中华帝国,军事上有时处于劣势,政治上也被迫平等甚或受制于这些国家。所以我们就看到这样一种矛盾的状态。政治上、外交上,中华帝国和周边某些国家是平等的,有时甚至是低人家一等的,可是观念上,却是以为只有自己才是正统,而别国、别族则为蛮夷。所以形成了中国古代外交上的双重认同,双重标准。即一方面,有一种所谓朝贡体系,四夷对中华应当以臣事君,以小事大,中华则是天子,君临天下,对四夷也应该保护、教化。另一方面,又不得不承认和强大的敌国是一种平等关系,甚至是向人家称臣。
汉代匈奴长期为患,高祖被围于平城,吕后受辱而不敢征伐,许多皇帝给匈奴的文书,都写有“皇帝敬问匈奴大单于无恙”,而匈奴有时反而自称“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敬问汉皇帝无恙”,言词倨骜(参看《汉书·匈奴传》)。汉朝还得向匈奴送上各种礼品,用公主和亲,直到汉武帝时击败匈奴,情况才有好转。不过匈奴终两汉之时总是汉朝的大敌,与汉朝分庭抗礼,被杨雄称为“真中国之坚敌也”,可是班固所修《汉书》,对匈奴的评价却是“夷狄之人,贪而好利,被发左衽,人面兽心……是以圣王禽兽畜之,不与约誓,不就攻伐;……来则惩而御之,去则备而守之”(《汉书·匈奴传》)。
唐朝是当时世界上的超级大国,开拓边疆直至里海。可是也时常受到突厥、吐蕃的侵犯。突厥颉利可汗部队攻到离长安城只有四十里的地方,唐太宗隔渭水与之见面,给以金帛,方才使颉利退兵。后来突厥分裂为东、西两部,被唐朝消灭。但吐蕃又崛起于西方,和唐朝争夺西域,逼使唐朝与之和亲,8世纪末,安史乱后的唐帝国势力不振,终于退出西域。唐代在和吐蕃的交往中,已经发展出了当时外交、国际关系上的许多平等的惯例和制度。玄宗时,吐蕃自恃兵强,每通表疏,言词悖慢无礼,玄宗十分恼怒。后来吐蕃方面说因为其赞普年幼,是边将造假,才没有再引起麻烦(当然也可能是一种说辞)。可见双方的文件文书往来要有一定格式,起码是平等的。后来清水会盟,吐蕃提出唐朝来敕中称他们的礼物不能称为“贡献物”,唐给的礼物不能称为“赐”,于是改成“进物”和“寄”,理由是吐蕃和唐是甥舅关系,而不是君臣关系。
汉代的原则是不与夷狄结盟,而唐代就和吐蕃三次结盟,有正式的盟书,“中夏见管,维唐是君;西裔一方,大蕃为主”,而吐蕃方面提出来的盟书内容是“蕃汉两邦,各守见管本界,彼此不得征,不得讨,不得相为寇仇,不得侵谋境土。若有所疑,或要捉生问事,便给衣粮放还”。这也都写在盟书内,没有添改(《旧唐书·吐蕃传下》)。同时还立有界碑,表示这是两国正式的边界。不过这界碑也累次被推倒,双方是边盟边打,一切看力量对比决定。可是唐太宗还说:“自古帝王虽平定中夏,不能服戎狄;朕才不递古人,而成功过之。所以能及此者,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故其种落皆依朕如父母。”(《资治通鉴》卷198)杜佑在《通典》中,仍然按东夷,西戎,南蛮,北狄四个方面,描述周边的少数民族和他们组成的国家。虽然承认“古之中华,多类今之夷狄”,但说中华是中心,礼仪之邦,而四夷则是“其地偏,其气梗,不生贤哲,莫革旧风。诰训之所不可,礼义之所不及。外而不内,疏而不戚。来则御之,去则备之”(《通典·边防一》),就是说四夷不可与同中国。
宋代积贫积弱,先是和辽订立澶渊之盟,向辽进贡银、绢来求得和平;后来又被金人打得大败,两个皇帝都被掠去。南宋被迫向金称臣,偏安长江以南,最后被元灭亡。两宋历时二百余年,中国的地图上并非一国独尊,而是数国并立,这在当时也是尽人皆知。可是程颢却说本朝有超越古今者五事,其中之一是:“至诚以待夷狄”,真是打肿脸充胖子也。另一方面,朝鲜、越南、东南亚诸国,却又向宋朝朝贡,宋朝仍然以中华大国自居,仍然认为四夷诸国应该以臣事君那样尊重宋朝。
所以,中国古代的国际关系体系,是一种很独特的体系。一方面,中国自认为是天朝大国,其他国家应该向之称臣纳贡,服从领导;另一方面,中国和许多国家又是一种平等关系,甚至要受到别国的威胁,向人家称臣。这样一种双重的体系,是我国古代所特有的。简单地把我国古代对外关系说成是朝贡体系,也许是一种东方主义的表现。朝贡体系可以说相当长时间迷惑了中国人的视线。特别是历代统治者由于朝贡体系而迷信自己,是中国不能正确认识世界局势的根源之一。
因为长期以来,和中国本土王朝敌对的国家,在文化上十分落后,所以中原王朝感到没有什么可以向它们学习的地方,而且为了和这些国家对抗,越来越巩固了本身的华夷观念。由于华夏文明具有极强的同化力量,许多和汉、唐、宋对立的王朝,也都采用华夏的制度、文化,像辽、西夏、金、元诸朝都是。所以华夷观念不断加强。我们往往说唐太宗对夷狄“爱之如一”,但是他是要他们都“依朕如父母”,即他们必须归附为唐朝的子民。因为中国一向有文化认同的思想,认为夷狄是可以教化的,而经过教化,变其夷习,他们也可以成为中华大家庭的一员。
明代虽然驱逐了蒙元,但是北虏南倭,一直是其大患。朱元璋起初还奋力向北发动战争,因为战绩不理想,转而固守“内地”,不许向外。宣称对15个国家永不征伐;倭寇来犯,令沿海居民后撤以避之,不许出海。后来虽然有雄才大略的朱棣,也没能推翻这一祖宗之法,郑和下西洋是一个极好的向外发展、了解、学习的机会,最后因为遭到激烈反对而作罢,连所有资料都遭毁坏。清代以满人入主中原,主要是向文化高的汉人学习,建立了中央王朝君临天下宾服四夷的观念,而且因为清朝初年一度平定边疆有所成就,自认为不仅统一了中原,还统一了塞外,“自古中外一家,幅员极广,未有如我朝者也”。于是更加强了故步自封,自我中心的思想。另外,清朝为防范汉人,继续明朝的闭关锁国政策,特别加强了文化管制,大兴文字狱,查禁各种著述,诱导文人从事脱离现实的考据。
这样明清两代统治的结果,整个中国,包括统治阶层、知识分子,下及普通民众,都以天朝大国自居,不知道外部有何世界,陷入保守落后,无法自拔的处境。其实,明清时期,西方人的东来势头已经十分强劲,虽然有人说这时的中国经济、政治诸方面并不亚于西欧,可是西方的侵略者恃其坚船利炮,已经不断打到中国的门口。葡萄牙人窃据澳门,荷兰人侵占台湾。
另外,耶稣会士也深入各地传教,并把西方的许多先进知识介绍进了中国。但是,介绍者的本意是要宣传基督教,并不完全着力于宣传科学知识;而中国的士大夫除少数先知先觉者外,大都把这些当作海外奇谈,统治者则更是把它当作“奇技淫巧”看待,有所喜好也是快意一时而已。当时中国的传统中华观念已经深入人心,甚至不能承认世界地理的位置。而耶稣会士也有意混淆他们的国别,遂使中国人以为西洋乃是一国,于是有了泰西、大西洋国、大西国等名称,我国的“西洋”之名就是这么来的。而康熙也只知道有西洋人,不知道有法兰西和葡萄牙两个国家。(完)
本文摘选自《古代专制制度考察》,作者:马克垚。北京大学出版社2017年版。 (责任编辑:admin)
原文出处:http://his.newdu.com/a/201711/10/531045.html
以上是关于朝贡体系-马克垚:迷恋“朝贡体系”是古代中国不能正确认识世界局势的根源之一的介绍,希望对想了解历史故事的朋友们有所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