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水之难,顺治十八年七月十八日(1661年8月12日),缅甸国王莽白给逃到缅甸境内的南明永历帝朱由榔捎来口信,让他明日过河,同饮咒水盟誓,以结友好。
秦淮悲歌:弘光朝的建立与破灭
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九日,崇祯皇帝在煤山自缢殉国,李自成占领北京。
北京虽然已经沦陷,但东南的半壁河山仍然尊奉明朝旗号。
四月初八日,在北京失守近二十天之后,国变的噩耗首先传到淮安,三天后传到南京。
摆在南京各部大臣们面前的当务之急就是先立一个皇帝,所以他们纷纷把目光投向了淮安。
因崇祯末年闯军荼毒中原之故,此时的淮安寄居着福王、潞王、周王、衡王等诸藩。按照伦序,这其中最有继承权的应该是福王朱由崧,朱由崧是老福王朱常洵之子。
万历皇帝长成的共有五子,老大是明光宗朱常洛,老二就是朱常洵,如今北京城破,代表着明光宗支系已经断绝了,按照“兄终弟及”的原则,理当朱由崧继承大统。
但当时在南京有很大影响力的东林党跟复社一些大臣们却主张立潞王,他们心中念念不忘“上一辈”恩怨。
众所周知,万历皇帝生前宠爱郑贵妃,欲立其子朱常洵为太子,但遭到了全体大臣的反对,最终在东林党的力争下,通过“妖书”、“梃击”这两件大案,才让太子之位尘埃落定。
现在,这些东林党的后辈们担心朱由崧即位后会为祖母和父亲“报仇”,清算他们。
当时的东林党首钱谦益几次串联,打着“立贤”的名号,极力标榜潞王如何贤明,还别出心裁的罗织了七条“福王不可立”的理由——
“福王,神宗孙也,伦序当立;而有七不可,贪、淫、酗酒、不孝、虐下、不读书、干预有司也。潞王,常淓神宗侄也,贤明当立”。
东林党这些后辈的打算完全是出于私心,所以遭到了大多数士民的反对。“时草野闻立潞,皆不平。”正如时人所言:
“神宗四十八年,德泽犹系人心,岂可舍孙立侄?”(李清《三垣笔记》)
但这些并不是影响“立福还是立潞”的主要因素,当时东南的主要武力是江北四镇。
四镇军头虽然能自立一方,却亟需在朝堂上增加影响力,可惜东林后辈分还是过去的老思路,不明白时移世易那一套,对江北四镇不屑一顾。
“满堂诸公”没有在意的细节,却被朱由崧抓住了。
朱由崧担心自己得不到帝位,“书召南窜总兵高杰、黄得功与刘良佐密议,协谋拥戴”。(李清《南渡录》)
见朱由崧获得三位总兵的支持,凤阳总督马士英立马改弦易辙,转而支持朱由崧,就这样,朱由崧在四镇的护卫下南下南京,监国称帝。
当时南京留都威望最高,实权最多的是兵部尚书史可法,从情理来说,史可法倾向于拥立福王,但史可法也是东林干将左光斗的学生,从屁股的角度来说,他不能立福王。
纠结之下,史可法竟然别出心裁的出了个新的提议——“立桂王”。
要知道当时桂王还在广西,离南京千山万水,史可法的优柔寡断可见一斑。
而正由于史可法在拥立问题上的不作为,导致朱由崧称帝后天然的对南京旧官员不信任,以至于君臣内外不能协心,再加上朱由榔并非群臣所立,而是四镇拥戴,所以四镇恃功而骄,这些都是导致弘光朝灭亡的决定因素。
弘光立朝后,对内党争不断,对外则把希望寄托在吴三桂“借”来的满洲兵身上,一度还指望借来的满洲大兵帮忙扫清流寇,这种“联虏平寇”甚至成为弘光朝的基本国策。
清朝一方则在不断的试探中看透了南明外强中干的本质,于次年派多铎南征,立国不到一年的弘光朝正式覆灭。
当代“光武”:雄心壮志的隆武帝为何身死国灭
南京城破之后,不愿投降的大臣们纷纷逃往杭州,商量拥立彼时寓居在杭州的潞王朱常淓监国。
可已经被吓破胆的朱常淓却不想当出头鸟,百般推辞。
最后在朱由崧母亲邹太后的亲自劝说下,才勉强答应暂代监国之位。但刚监国仅六天,清军就在降将的导引下兵临杭州,朱常淓自然而然的投降了。
而在杭州投降前三天,唐王朱聿键察觉到朱常淓已无战心,愤而与一众大臣南下,走到衢州时得知朱常淓已经降清,于是在随行的镇江总兵郑鸿逵,礼部尚书黄道周等人的拥立下,继承监国之位。
随后被盘踞在福建的军阀郑芝龙迎入福建,正式称帝,改年号隆武。
朱聿键是朱元璋第二十二子韩王朱松的后裔,与燕王支系的崇祯血缘相差太远,属于皇室远宗,能被拥立为帝,除了郑芝龙等人想搏一个拥立从龙之功外,继位的法统主要是因为他的封地。
初代韩王朱松被朱元璋封在南阳,所以南阳便是唐藩的封地,南阳是光武帝刘秀的故乡,而光武是最为典型的中兴之主。
隆武朝的大臣们希冀同样出自南阳的朱聿键能够像历史上的刘秀那样,再造山河。
正如黄道周所言:“太祖廓清六合,有天下者还属太祖之孙;光武中兴汉室,起南阳者即复汉家之业”。(《思文大纪》)
在朱聿键四十七年的人生岁月里,有一半时间是在被囚禁中度过,命运的坎坷让他变得比其他宗室更加更为由血性担当。
即位后的隆武帝充分团结各方势力,甚至能容忍在浙东自称监国的鲁王朱以海继续自行其事,几番派人交好,表示愿意立后者为“皇太侄”,从这点来看,朱聿键完全具备一位明君该有的心胸肚量。
可朱聿键自己本身就是被军阀所拥立的,并无直接控制的兵马,这就决定了他注定要处处受制于权臣。当时的隆武朝除福建外,还尚有两广,云贵,湖南,赣南等地。
但天下已经大乱,各地的督抚日趋军阀化,只顾自家门户得失。
例如湖广总督何腾蛟把湖南等地视为自己的禁脔,广西巡抚瞿式耜有意拥立桂王,只是表面尊奉隆武朝廷,而福建本地军阀郑芝龙,本是海贼出身,并无开拓进取之心,只是想专守福建门户。
弘光元年六月,在灭掉弘光政权后,英亲王阿济格班师回朝,在南方只留下少数八旗兵跟明朝降军驻守,却没有注意到在湖南,何腾蛟已经与闯军余部达成联合抗清的协议。
朱聿键敏锐察觉到这是天赐良机,他认为福建有浙东鲁王当作屏障,自己完全可以亲自前往赣州坐镇,赣州毗邻湖南、福建、广东,在这里可以就近指挥各地的军队收复失地。
朱聿键图片
不得不说朱聿键还是有一定战略眼光的,如果能够成行,以他南方共主的身份,未必不能有所作为。可惜一切都只是一厢情愿。
福建的郑芝龙不愿意皇帝这块金字招牌脱离自己的掌控,湖南的何腾蛟不愿意自己的身边多一个“管家婆”,在两方明里暗里的反对下,朱聿键终究未能成行,隆武朝由此丧失了唯一一次能够壮大的机会,覆灭再难避免。
隆武二年二月,清廷见南方的抵抗力量有愈演愈烈之势,派多罗贝勒博洛率军南征。
5月,清军趁着枯水期,突然强渡钱塘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领绍兴,鲁王逃到海上,浙东鲁王政权瓦解。
浙东一失,清军南下福建将再无后顾之忧,自忖不是清军对手的郑芝龙起了投降的心思,在博洛派来劝降使者的唆使下,密令仙霞关守将撤退,这等于为清军打开了进入福建的大门。
又向朱聿键借口家乡安平有“海警”,不顾朱聿键的劝说,执意带领军队撤往安平。
8月21日,失去倚仗的朱聿键带领百官宗室离开行在,准备前往赣州,七天之后在汀州被清军追上,不屈殉国。
兄终弟及:一月天子绍武帝
隆武二年九月,隆武帝遇害的消息传到广东,残余的南明大臣迅速分为两派。
大学士丁魁楚、瞿式耜主张拥立桂王朱由榔为帝,同样是大学士的苏观生因为与丁魁楚有嫌隙,则主张立朱聿键的弟弟唐王朱聿鐭为帝。
于是苏观生联合大学士何吾驺,于十一月初二日拥立朱聿鐭在广州称帝,改元绍武。而桂王一方同样不甘落后,也于11月18日在广东肇庆称帝。
小小的广东竟一时形成了两帝并立的局面。
而桂王跟绍武帝却没有鲁王跟隆武帝那样的大局观,并不能相忍为国,反倒是为了各自所谓的“正统”而相互攻伐。
就在“螳螂”与“蝉”相持不下时,“黄雀”来了。
清军将领李成栋火速由福建进入广东,潮州、惠州二府不战而降,李成栋收缴二府的印信,向广州方面传达平安无事的假消息。
十二月十五日到达广州城外,李成栋让部下换上明军的装束,竟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入广州城内,而此时此刻,绍武帝正在“幸学阅射,百官朝服行礼”(黄宗羲《海外恸哭记》),于是君臣便被一起包了饺子。
虽然朱聿鐭和苏观生都私心甚重,但在大节方面却毫无亏欠,苏观生见事不可为后自缢殉国,朱聿鐭被俘后绝食自缢。
跑路天子朱由榔
到隆武二年时,万历皇帝的子孙只有桂王一系了。
永历皇帝朱由榔是当时万历尚存的唯一一个孙子,所以他的法统远高于绍武,甚至隆武。但他的胆气却远远比不过隆武,让我们看看朱由榔在10-12月间的行程图。
隆武二年十月初十日,朱由榔在广东肇庆出任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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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武二年十月二十日,听闻江西赣州失陷的消息,尽管赣州离肇庆甚远,甚至广东境内还没有清军,但朱由榔已经吓破了胆,不顾群臣反对,直接逃亡广西梧州。这样做的直接后果就是让广东士民大失所望,朱聿鐭趁此期间称帝。
隆武二年十一月十二日,返回肇庆,为的是称帝与朱聿鐭争夺人心。
隆武二年十二月二十六日,听闻广东失陷,朱由榔二话没说,直接逃往梧州。
逃到梧州的朱由榔还犹自觉得不安全,又继续往西逃往桂林。皇帝都带头逃跑,底下的兵将自然是毫无战心,首辅丁魁楚直接带着家小投降清朝,整个永历元年,朱由榔不是在逃窜就是在准备逃窜。
“龙表酷似神祖”的朱由榔“自幼失学,全未读书”(《瞿式耜集》),政治智慧甚至连弘光都比不上,遇事就东躲西跑,即位之初甚至沦落到差点被部下献给清军的地步。
但他运气却比南明其他三位皇帝要好,永历二年接连赶上江西金声桓、广东李成栋反正,二人败亡后又获得了大西军残部的支持,然后整个永历朝的后十年就是由李定国、孙可望这些大西余孽来演绎,直到1662年,永历被从缅甸抓回,史称“咒水之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