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侄国藩谨启
叔父母大八万福金安。廿三日四弟六弟到京,体气如常。廿四日,是上御门,侄得升翰林院侍读学士。不过四五次,在京各官缺出,此时未经放人者,则侯御门时特简放,以示爵人于朝,与众共之意。侄三次阈官,皆御门时特擢,天恩高厚,不知所报。便合室平安,身上疮癣,尚末尽净,惟面上于半月内全好,故谢恩召见,不到陨①越以贻羞,此尤大幸也!
前次写信回家,内有寄家毅然宗太一封,言由长沙金年伯家送去心斋之母奠仪三十金,此项本罗苏溪寄者,托侄转交,则毅然伯家莫分必须家中赴紧办出付去,万不可失信。谢兴歧曾借去银三十两,若还来甚好,或本还,求哝中另行只法。’
又黄麓西借侄银二十两,亦闻家中已收,倒在家借银与人颇多,倒不写信告家中者,则家中亦不必收取。盖在外与居乡不同,居乡者紧守银钱,自可致富。在外者有紧有极,有发有收,所谓大门无出,二门亦无人,余仗名声好,仍扯得活,若名声不好,专靠自己收藏之银,则不过呈年,即用尽矣。以后外人借侄银者,仍使送还京中,家中不必收取。去年蔡朝士曾借侄钱三十千,侄已应允作文昌阁捐项,家中亦不必收取。盖侄言不信,则日后虽吸求于人,人谁管应哉?于侄银钱之间,但求四处活动,望堂上大人谅之。
又闻四弟六弟言,父亲大人近来常到省嚅县城,曾为蒋市街曾家说坟山呈,长寿庵和尚说命案事,此虽积德之举,针亦是干预公事,侄现在京四品,外放即是臬司。凡乡绅管公事,地方官应酬,心中宣部鄙薄,设或敢于侮慢,则侄(面见)①然为官,而不能克亲之受辱,其负疚当何如耶?以后无论何事,望劝父亲总不到县,总不管事,虽纳税正供,使人至县。伏求堂上大人鉴此苦心,任时时挂念独此耳。侄谨启。(道光二十五年十月初一日)
【注释】
①陨:从高处掉下,坠落
②靦:惭愧
【译文】
侄儿国藩谨启
叔父母大人万福金安。二十三日四弟六弟到京城,身体如常,二十四日,更上御门,不过四、五次。在京城的官员有缺,这时没有简放人员的,等到御门立一天简放,表示人员的任用在临朝时办理,与大臣们一起决定的意思。侄儿三次升官,都是御门时特别提拔的。皇上的恩典太高了太厚啊,不知道怎样报答。侄儿全家平安。身上的疮癣,还没有好干净,只有脸上的半个月内好了。所以谢恩召见,不至于陨越留下笑柄,这尤其是大幸。
前次写信回来,内有寄家毅然宗丈一封,说的是由长沙全年伯送去心斋的母亲的尊仪三十两,这笔钱本来是罗苏溪寄的,托侄儿转交,所以侄儿把它兑与周辑瑞用,再由周家转金家。刚听四弟说,这笔已作了路费。那么毅然伯家议必须由家中赶紧力必付去,万不可失信。谢兴岐曾借去三十两银子,如果还来很好,如没有还,请家里另想办法。
又黄麓西借侄儿银子二十两,听说也是家里收了。侄儿京城借银子给别人很多,侄儿投有写信告诉家里的,家里也不必收取。因在外面与在乡下不同。在乡紧守银钱,自然可以致富。在外同有时紧张,有时松动,有时借出,有时借入,就是平时说的,大门没有出的,小门也没入的,全凭名声好,才扯得活。如果名声不好,专靠自己存的银子,不过一年,便用完了。以后外边借侄儿银两的,仍旧叫他们送到京城,家里不必收。去年蔡朝士曾借侄儿钱三十千,侄儿已答应作为文昌阁的捐款,家里也不必收,因侄儿言而无信,那以后有求于人时,谁人肯答应?侄儿于银钱的事,只求四处活动,希望堂上大人原谅。
又听四弟大弟说,父亲大人常到省城县城,曾经为蒋市街曾家说坟山事,为长寿庵和尚说命案事,这虽说是积德的举动,但也是干预公事。侄儿在京城是四品官,外放就是臬司。凡属乡里绅士管的公事,地方官没有不笔直衔恨的,不管你有理无理,假如不是自己的事,均不宜参与。你去找他,地方官表面要应酬你,心里却瞧你不起。假设他敢于侮辱你,侄儿虽体面作官,也不能免除受侮辱,那内心多么惭愧?以后不管什么事,希望劝父亲大人不要到县城,不要管这些事。就是纳税正供这些事,也只派人去办。我跪伏着请求堂上大人理解我的一片苦心,侄儿放心不下的只这这件事。侄儿谨启。(道光二十五年十月初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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