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文达公笔记摘要》之因果故事

90、侮兄自咎

郭大椿、郭双桂、郭三槐,兄弟也。三槐屡侮其兄,且诣县讼之。归憩一寺,见缁袍满座,梵呗竞作。主人虽吉服,而容色惨沮,宣疏通诚之时,泪随声下。叩之,寺僧曰:“某公之兄病危,为叩佛祈福也。”三槐痴立良久,忽发颠狂,顿足捶胸而呼曰:“人家兄弟如是耶?”如是一语,反复不已。掖至家,不寝不食,仍顿足捶胸,诵此一语,两三日不止。大椿、双桂故别住,闻信俱来,持其手哭曰:“弟何至是?”三槐又痴立良久,突抱两兄曰:“兄固如是耶?”长号数声,一踊而绝。

咸曰神殛之。非也。三槐愧而自咎,此圣贤所谓改过,释氏所谓忏悔也。苟充是志,虽田荆、姜被,均所能为,神方许之,安得殛之?其一恸立殒,直由感动于中,天良激发,自觉不可立于世,故一瞑不视,戢影黄泉,岂神之褫其魄哉?惜知过而不知补过,气质用事,一往莫收。无学问以济之,无明师益友以导之,无贤妻子以辅之,遂不能恶始美终,以图晚盖,是则其不幸焉耳。

昔田氏姊买一小婢,倡家女也。闻人诮邻妇淫乱,瞿然惊曰:“是不可为耶?吾以为当如是也。”后嫁为农家妻,终身贞洁。然则三槐悖理,正坐不知,故子弟当先使知礼。历史网(www.moulishi.com)

【译文】

郭大椿、郭双桂、郭三槐,是仨亲兄弟。郭三槐经常欺侮两位哥哥,而且还到县衙去告两位哥哥的状。

有一天,他告状回来,路过一座寺院,在那里暂作休息。只见许多僧人庄严肃穆地立在大殿中齐声诵经,钟磬梵音清澈嘹亮。那位施主身上虽然穿着吉服,却面容惨淡沮丧。当僧人宣读疏文时,那位跪在佛前的官人不由得泪随声下,其形状似有说不出的凄惨难过。

郭三槐问一位僧人说:“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哭得这么伤心?”僧人双手合掌说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的尊兄病重垂危,他特来敝寺举行消灾普佛,为他兄长祈福。”

郭三槐听了这话,呆呆地站在那里,好久时间一动不动。忽然像发了疯似的,顿足捶胸地喊道:“人家兄弟是这样的啊!”此后,他就这么反复不断地念叨这一句话。人们见他发狂,拉拉扯扯将他送回家。他回家之后竟不吃不睡,仍是顿足捶胸,不断叨念这句话,一直折腾了三天三夜,也没停止。

郭大椿、郭双桂本来已和郭三槐分开住,听到三槐突然发狂的消息,都匆忙赶来看望。他们拉着三槐的手,泪流满面地说:“弟弟你为何变成这个样子啊?”郭三槐又是呆呆地站在那里好久,突然抱着两位哥哥说:“两位哥哥原来待我这么好啊!”说着不禁悲恸地号叫数声,忽然松手往后一踊而倒,竟就此断气了。

人们都说,郭三槐以前对两位兄长粗暴无礼,这是神明对他的惩罚。我认为这话不对。郭三槐自觉以前对两位哥哥不住,感到惭愧而引咎自责,这在圣贤叫做改过,佛家称之为忏悔。如果他能进一步扩充这个志向,要做到像田荆(安徽宿松人,事继母至孝并抚育二弟)、姜被(后汉姜肱三兄弟友爱,同被而眠)那样的孝悌之行也是可能的。神明理当赞许他,怎会对他施予惩罚呢?他之所以一阵恸哭之后气绝身亡,是因看见别人兄弟是那样的友爱,自己的两位哥哥又是这样的关怀。心中大受感动,一时天良激发,自觉无面目可立足于世上。所以两眼一闭,匿身黄泉。这怎么能说成是神明夺去他的魂魄呢?所可惜的是,他虽知道自己的过错,却不知道如何补过自新。只凭意气用事,落得个一发不可收拾。加上他自己没有学问的助益,又没有良师益友的开导,更没有贤淑妻子的规劝,以致他不能及时转恶为善,以图有个好的晚节。这不能不说是他最大的不幸。

记得以前田家姐姐买了一名小婢女,这婢女是个妓女的女儿。有一天,这小婢女听见有人骂邻居的女人是个淫妇时。她现出很惊讶的神情,自言自语道:“原来这种事是不能干的,我还以为生做女人就应该是这样的呀!”后来这位婢女嫁给了农夫为妻,却能坚守妇道,终身贞洁。

由此可知,郭三槐已往的所作所为虽然是悖谬而不通情理,但最大的遗憾是他没有得到良好的教育,不知做人应有的道德准则。所以凡人家子弟,从小就应该好好教育,使他们懂得礼义廉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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