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傲士汪景祺生平介绍及历史评价

历史上绝大多数朝代都发生过文字狱事件,其情节有轻有重,自秦始皇焚书坑儒开始,统治者便意识到“文化”对封建统治的影响力。按理说,经历了几千年的文化压迫,古代文人理应知道闭紧嘴巴这个道理,偏偏封建社会发展至清朝,仍有许多文人有意无意地触皇帝老子的霉头,而今天故事的主人公汪景祺便是其中的典型。

  我们知道,雍正年间最受宠的大将军年羹尧风光无两,而汪景祺就是在年羹尧最受重用的时候投身其门下,成为年羹尧幕府的一份子。

  汪景祺是如何得到年羹尧青睐的呢?

  方法很简单,拍马屁。

  汪景祺在致信年羹尧时极尽阿谀奉承之道,将年羹尧的功绩夸得天花乱坠,仿佛开天辟地以来只出了这么一位将才一样。

  信件开篇就说道“阁下乃词林之真君子,当代之大丈夫”、“制敌之奇,奏功之速”一类的字眼,到了后来更是离谱。郭子仪、裴度、李元昊这些历史上著名的军事家,在这封信里通通成了陪衬,拿他们与年羹尧相比较,只不过都算是“荧光之于日月,勺水之于沧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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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这些还不算什么,最离谱的是汪景祺给年羹尧作的诗:

  词臣帝简抚巴川,开府岩疆十二年;克敌星奔千里寇,宁人月静百城烟;叠鼓鸣笳听凯奏,前歌后舞望车尘;芜词敬赋从军乐,欲谒千秋第一人。

  古往今来,有几人能配得上“千秋第一人”这一称号?敢把这个字眼用在奉承上,可见,这汪景祺绝不一般。

  封建官场上,拍马屁绝对是一门“必修课”。汪景祺的马屁拍出了新意,拍出了质量,所以汪景祺在一众年羹尧的倾慕者中迅速脱颖而出。

  年羹尧读完这封信后大喜过望,将其召入幕府中。汪景祺在年府中的地位,和古代小说中帮闲师爷差不多,名义上是给大将军出谋划策,实际上就是为了趋炎附势打秋风。

  汪景祺拍马屁的功夫非常扎实,但他却不适合混官场,为何?因为他的嘴上没有把门的,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投靠年羹尧后没多久,汪景祺便给年羹尧上书一封,名曰《功臣不可为》,对年羹尧进行劝谏。

  这封奏疏的内容大意是这样的:

  古往今来功臣之所以难当,关键在于上位者。那些上位者既担心其他人谋反,又要扶持功臣去平叛。功臣平叛之后,反而会遭到上位者的猜忌,认为功臣既然有平叛的能力,也有造反的可能。功臣帮助主子平乱,定会获得一笔不菲的封赏,这笔意外之财往往会引来小人的嫉妒和恶意中伤。此外,若功臣居功自傲,在上位者面前直言死谏,又会被上位者认为是骄纵的表现,进而触怒龙颜。所以,功臣往往会“进不得尽其忠节,退不得保其身家”,不论立下何等汗马功劳,早晚也得落得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下场。

  常言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汪景祺的这席话说得不无道理,可当时年羹尧的事业如日中天,所以围城中的年将军自然不会对汪景祺的话深以为然。到了后来年羹尧垮台,汪景祺也跟着一并吃瓜捞,倒了大霉。“年案”爆发之后,浙江巡抚福敏奉命查抄年府时,从府上抄出了一大批公文,其中,就包括汪景祺的上书。结果,一篇名为《西征随笔》的奏疏和前文中那篇《功臣不可为》触怒了雍正,为汪景祺招致了杀身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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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敏向雍正的奏报中如实说道:“臣等公同搜查年羹尧内室并书房,橱柜内书信并无一纸。随将伊家人夹讯。据供,年羹尧于九月十二日将一应书札尽行烧毁等语。及问年羹尧,供词无异。臣等再加细搜粗重家伙,于乱纸中得抄写书二本,书面标题《读书堂西征随笔》,内有自序,系汪景祺姓名。臣等细观,其中所言,甚属悖逆,不胜惊骇……”

  这部《西征随笔》,雍正一字一句地读完了,据说,雍正看完这篇文章后拍案而起,龙颜大怒,据说一度将雍正帝气的吐血,对此雍正直呼道:“悖谬狂乱,至于此极!惜见此之晚,留以待他日,弗使此种得漏网也!”

  那么,这篇《西征随笔》里究竟有什么敏感的内容,竟使得当今圣上如此光火呢?

  这就得从汪景祺的身世开始讲起了。

  说起来,这举人汪景祺并不是草根出身,他的父亲曾担任户部侍郎,兄长亦在礼部任职,汪景祺算是“官二代”。只不过,汪景祺本人有些不争气,到了四十岁时才勉勉强强考中举人,前途十分惨淡。年龄与阅历逐渐磨平了汪景祺的棱角,所以他“渐知素昔之非,降心从人,折节下士”,投身年羹尧门下。来到年羹尧幕府后,汪景祺追随年将军四处游历,于西北写下这篇《西征随笔》,将其赠予年羹尧作为纪念。

  估计年羹尧当时没有细读这篇文章,所以在获罪时未曾将其销毁,终究牵涉两人,酿成大祸。《西征随笔》里触怒雍正的部分有不少,其中便有妄议朝政的内容、对年羹尧歌功颂德的内容,还有拿先帝爷逗闷子的内容,说康熙爷“皇帝挥毫不值钱”云云。这些僭越的文字,最后都成了给汪景祺定罪的佐证。

  为什么汪景祺会说康熙“挥毫不值钱”呢?

  康熙南巡那一年,遇到一位叫杜诏的读书人,此人向康熙献了一首诗,获赐御书绫字,上书“云淡风轻近午天”。有个无锡的读书人听说之后,觉得康熙爷的题词有点浅薄,没有什么水平,于是,便作了一首诗来嘲讽,诗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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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挥毫不值钱,献诗杜诏赐绫笺;千家诗句从头写,云淡风轻近午天。

  汪景祺在《西征随笔》里引用了这首诗,但却没有说题诗的这个无锡人是何许人也,结果,盛怒的雍正干脆将这件事算在他的头上。且不说这首诗的作者究竟是不是汪景祺,即便汪景祺与此诗无关,他将这段诗引入《西征随笔》已经有讥讽的意思,不论放在哪个朝代这都是要掉脑袋的大罪。

  更让雍正难以释怀的,是汪景祺妄议朝政。雍正上位以后,整顿吏治,彻查历年财政方面的亏空。因雍正没有此方面的经验,加上他为人刻薄,所以一时间朝野上下风声鹤唳,闹出了不少大乱子。汪景祺评价道:“诸臣承望风旨,搜根剔齿”,又说雍正的做法往往“辱及妇女,祸至儿孙”。除了点评之外,汪景祺还拿出不案例,如:山西某知县“卒于官,亏帑数百金”,在遭到清查时因畏罪而“两子皆惧罪亡命”。

  上面这些罪行,已经够汪景祺掉个百八十次脑袋了,可这还不算完。

  汪景祺在《西征随笔》中,用开玩笑的口吻探讨了康熙及皇太后尊号的由来,这种大不敬之举,远比他为年羹尧歌功颂德、妄议朝政严重多了。而汪景祺对雍正的非议,则直接给他的人生判了死刑。

  喜欢历史的朋友都知道,圈子里有这样一种说法,说“雍正”这个年号的由来是“雍亲王得位之正”。根据学者的考证,实际上“雍正”这一年号并无此意,实属有心人牵强附会。而历史上第一位对“雍正”年号牵强附会的,正是汪景祺。

  汪景祺在《西征随笔》中提到,雍正的“正”字所指代的是“一止之象”,历朝历代带有“正”的年号都不是吉号。这可倒好,本来汪景祺的罪行只会祸及自身,这下连家人朋友也遭到连累。案发之后,汪景祺被扣上“大逆不道”的帽子,立即被押赴菜市口斩立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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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景祺的原配夫人被送往黑龙江,与披甲人为奴,其兄弟子侄均被革职,发配宁古塔。汪氏未出五服的族人,不论是现任官员还是候补者,一律革职查办,且终生管束在原籍不得出境。论起惩罚之严重,牵涉之广,汪景祺甚至比年羹尧还要严重。

  下场最惨的,自然是汪景祺本人

  在菜市口被斩首还不算完,他的脑袋被挂在通衢大道最显眼的地方,一挂就是十多年。直到雍正驾鹤归西,乾隆登基以后,左都御史孙国玺请奏乾隆,这才将汪景祺的脑袋摘下来就地掩埋(注意是掩埋不是安葬)。

  至此,闹得沸沸扬扬的汪景祺案告一段落。

  不过,虽说汪景祺已成了过去时,但文字狱才刚刚开了个头。比起雍正,乾隆可谓集历代文字狱之大成。乾隆上位后,总共审理了一百三十桩文字狱案,遭到迫害的知识分子不计其数。一时之间中国思想、文化领域万马齐喑,令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