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国-简论太平天国后期的崇教排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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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简论太平天国后期的崇教排儒


近几年来,史学界对太平天国与以儒学为核心的中国传统文化的关系,作了较为深入的研讨。对起义前、起义后至二破江南大营,认识基本趋于一致。但对二破江南大营后,则见仁见智,仍存分歧。如有的学者认为,太平天国对中国传统文化,到太平天国失败前夕,肯定大于否定,继承多于批判,基本上是因袭和继承。或者认为,太平天国自设立删书衙后,那种大规模的焚书、毁书现象不再见诸史乘,代之而行的是保护书和对删书作出种种规定,表明太平天国已放弃了前期对儒家文化的强硬态度,开始运用儒家文化为其统治服务了。但有的学者则认为,1860年太平天国取得二破江南大营之后,洪秀全对儒家态度又发生了趋向激烈排斥的转变。此说虽未作具体论述,笔者依据史实是赞同这一意见的。所以本文拟以太平天国治下的苏南地区为例,对太平天国二破江南大营后的崇教排儒及其得失作一简论,以求教于诸位专家学者。
(一)
1860年洪秀全重新刊印自1854年后停印的《钦定旧遗诏圣书》、《前遗诏圣书》,并作了批注。又在《改太平天国为上帝天国诏》里说:“天父上帝独尊,此开辟来最大之纲常”,还说:“改太平天国为上帝天国,更合真理”(《太平天国文书汇编》,第55页。),愈益推崇拜上帝教,突出“敬拜天父上帝造化万物大主宰”——皇上帝。为了“定一尊于上帝,以谋宗教上、思想上的统一化,于是遂排斥儒教”(罗尔纲:《太平天国史料考释集》,第51页。)了。所以太平天国颁行《钦定士阶条例》规定:读书人以攻习“圣书”为主,并重申四书、五经要“御笔改正”刊颁后才能“诵读”(《太平天国印书》,下,第755页。)。表明此时,以洪秀全为领袖的太平天国对儒家文化又趋向激烈排斥的转变。1860年后在文化思想上的这种转变,必然要在苏南地区尤其是苏福省境内热切地表现出来,盖天王在《谕苏省及所属郡县四民诏》里说:“既列版图,各宜凛遵条命,信实认真,克守天教”(《太平天国文书汇编》,第52页。)的了。
表现之一是废弃“圣像”,焚毁孔庙。太平天国建都天京,江宁府“圣庙木主已为所毁”(《太平天国史料丛编简辑》,第五册,第81页。),“改作宰夫衙”。镇江府学、丹徒县学“焚毁无存”(光绪《丹徒县志》,卷十九,学校。)。1860年,太平天国雄师征苏常,在高淳,“咸丰十年庚申,贼匪窜踞县境,学宫被毁,仅存瓦砾”(光绪《高淳县志》,卷五,学校。)。在丹阳,大成殿“咸丰十年,经乱焚毁”(光绪《重修丹阳县志》,卷十,学校。)。金坛庙学,“咸丰十年粤逆之乱,黉舍多圯毁”(光绪《金坛县志》,卷七,庙学。)。常州“文庙神牌亦弃掷”(《太平天国史料丛编简辑》,第三册,第165页。)。江阴庙学,“咸丰十年,毁于粤匪,所存者残缺不完之石梁与石岸石坊而已”(光绪《江阴县志》,卷五。)。无锡、金匮县文庙,“咸丰十年,经乱废圯殆尽”(光绪《无锡金匮县志》,卷六。)。宜兴、荆溪县,“咸丰之庚申,粤贼踞城,大成殿之旁屋,以次尽毁,复议取殿材为伪府”(《宜兴荆溪县新志》,卷四。)。苏州“圣庙有三,悉为瓦砾之区”(《太平天国史料专辑》,第540页。)。连通贵坊阙里分祠,“庚申洪杨之役,毁于兵,祠址为邻居侵占”。吴江、震泽县学,“咸丰十年毁”。东山太湖厅文昌宫,“咸丰十一年毁”(《太湖备考续编》,卷一,祠庙。)。常熟、昭文县,“学宫已毁,像亦无存”(《鳅闻日记》,《近代史资料》,1963年1期。)。昆山、新阳县,“文宣王庙,……咸丰庚申毁于寇”(王德森《岁寒文稿》,卷三,第21页。)。太仓州镇洋县文庙,“咸丰十年兵燹毁”,“松柏杞柳等树,贼至尽伐之”(民国《太仓州志》,卷八。)。嘉定县文庙铸铜祭器,“咸丰十年匪毁”(光绪《嘉定县志》,卷九。)。青浦学宫,“毁于咸丰十年粤寇之乱”(光绪《青浦县志》,卷九,学校。)。奉贤文庙“咸丰十一年冬,被毁最甚”(光绪《奉贤县志》,卷五,学校。)。南汇县“咸丰十一年冬,粤匪陷邑城,学宫毁”(光绪《南汇县志》,卷七,学校志。)。以上大量史实,充分表明1860年二破江南大营后,太平军开疆拓土,占有广大苏南地区,遵照天王洪秀全的命令,又普遍地废弃“圣像”,焚毁孔庙,足见其反孔排儒又趋激烈。
表现之二是毁神佛像,拆改庵观寺院。洪秀全创拜上帝教,从一神教思想角度出发,“禁拜泥木偶像”。起义后,始终如一。1859年颁行的《资政新篇》也规定“禁庙宇寺观”。太平军在苏南,“称寺庙为妖庙,神佛像为大死妖”。所到之处,“神佛像非毁坏即搬去”(柯悟迟《漏网喁鱼集》,第125页。),或改作他用。此类记载甚多,兹略举苏南几处着名宫观寺院为例。太平天国在天京,“寺观庙宇,或焚或拆”(《太平天国史料丛编简辑》,第五册,第372页。)。在镇江金山、北固山寺院到即放火,甘露寺“仅存天王殿长廊及石■楼数椽,余则荡然无存”。1860年太平军经句容,毁曲山宫观,“茅山自西汉迄今数千年,灵贶照耀寰宇,……贼遂将山下宫观数十区,投诸一炬”(《续纂句容县志》,转引自郭廷以《太平天国史事日志》,上,第676页。)。在常州,“凡寺院神庙无得免者”(《太平天国史料丛编简辑》,第三册,第165页。)。有名的天宁禅寺,“庚申之变,案卷沦失,碑毁无存”。苏州寒山寺,“咸丰十年被毁”(《木渎小志》,卷五,第4页。),“虎丘惟剩一塔”(《太平天国资料》,第115页。)。城中心玄妙观,改作姊妹馆,“三清大菩萨早已毁去”(《太平天国史料专辑》,第442页。)。后殿原建三层楼,曰弥罗宝阁,城中壮观第一。太平军“去其神像”,于阁顶跨脊更起两层,建一台于上。目穷城外十余里,号曰望妖台。灵岩寺在灵岩山巅,“咸丰十年被毁”(《木渎小志》,卷五,第1页。)。在昆山,太平军“登马鞍山,焚毁庙宇”(《太平天国资料》,第137页。)。所以苏南的地主文人哀叹:“寺庙庵堂,一概拆毁。圣庙学宫,亦所不免。三教(儒、释、道)俱废”(《鳅闻日记》,《近代史资料》,1963年1期。)。
表现之三是“经书典籍,弃等废物”。太平天国建都初期,对儒家典籍以武器的批判,一度达到高潮;删书衙设立后有所缓和,即从毁弃“孔孟妖书”到删改儒家经籍的转变。1860年后,洪秀全对传统文化又趋向激烈排斥。太平天国在苏南地区,毁弃和焚书的事屡见史册。“溧邑学宫奉颁书籍,经乱无存。士子贫苦者多志力相违,鲜能讲习经史大要”(光绪《溧水县志》,卷七,学校。)。据《漏网喁鱼集》记:苏州“书籍字画,可谓罄洗一空”。《苏台糜鹿记》也说:“即如书籍,贼皆无所用,……或抛散一■,或抽弃一册,甚至顺风扯去,片片飘扬,灰尘溷厕中,时有断简残编。”在昆山巴溪,“经书典籍,弃等废物”(《巴溪志》,杂记。)。在常熟昭文太平天国以“每斤价三文”收书,置于南门大街颐庆堂药店和花园浜刘宅廒内。“乱书悉置文庙后,因焚化不禁以至诞烧大成殿”。尊经阁藏书,“经庚申兵烫,荡然无存矣”(《海角续编》,《漏网喁鱼集》,第128页和《常昭合志稿》卷十四,学校。)。嘉定、奉贤学宫,“奉部颁发书籍,咸丰十年被毁无存”(光绪《嘉定县志》,卷九和光绪《奉贤县志》卷五,学校。)。此外,释道之书,早在《资政新篇》里就明文规定“焚其书”了。诸种史实表明,二破江南大营后,太平天国对儒家经籍,虽不象建都初期那样,“搜得藏书论担挑,行过厕溷随手抛,抛之不及以火烧,烧之不及以水浇。读者斩,收者斩,买者卖者一同斩”(丛刊《太平天国》,(四),第735页。)的猛烈扫荡。但也没有去保护、运用儒家典籍,而是在广袤的苏南地区仍是相当激烈地焚毁儒、释、道三教的典籍。正因如此,苏南的地主知识分子哀叹:“经典书籍,弃等秽污,自古流寇之毒祸,未有如是烈者”(《太平天国资料》,第138页。)。或谓“我恐焚书坑儒之后,未有如此之大劫也”(柯悟迟《漏网喁鱼集》,第51页。)。
表现之四是是革新科举,擢拔人才。太平天国建都天京后,为了适应形势发展与天国的需要,不久,便开科取士,擢拔治国安邦之才。1860年,在新置苏福省续行科考。可以说苏南是太平天国辖区内科举考试资料最丰富的地区。太平天国虽沿用了科举考试的形式,而在内容上都作了种种革新。首先是投考资格无限,打破了清朝旧制的种种封建限制。其次是改革文体,反对八股文,提倡“文以纪实”、“言贵从心”(《太平天国印书》,下,第787页。)。所以有人惊诧道:太平天国在苏南开科取士,“文亦不拘长短”(《太平天国史料丛编简辑》,第二册,第149、144页。)。再次是命题不本四书、五经,而选自太平天国所规定的“圣书”。违者即为“变妖”,必予严处。1862年,太平天国曾断然处决在苏州以四书、五经命题的掌试官(《太平天国史料丛编简辑》,第六册,第401页。)。四是太平天国科考取士中式标准,以“才德兼备者为尚”,“德本也,才末也”(《太平天国印书》,下,第745页。)。就是要选拔既忠于太平天国,又能为农民战争服务的读书人。通过科考等形式,太平天国在苏南擢拔了一批读书人。吴江大官僚大地主殷谱经在一封奏折里说:“至于(苏南)失守地方,颇有举、贡、生、监逢时佐逆,献计殃民,如臣所知吴江生员锤石泉其一也。他处闻亦不少”(《求阙斋奏疏》(钞本),卷四。)这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太平天国严重缺乏知识分子的状况。
太平天国运动是一场旧式农民战争。难免鱼目混珠,泥沙俱下。内奸、叛徒钱桂仁到常昭后,第二年春,举行县试,“徇曹和卿之请,出四书题”。取中的莠士,还“择日送学习仪,至圣像已毁重塑”(46)。甚至“欲重建大成殿”。他“又令和尚三十余名在兴福破山寺拜大悲忏焰口五昼夜”。受到“广西老贼详天义侯”裕田“面责慷天安(钱桂仁)违背拜上帝教教义”,“欲禀伪天王,赖诸头目劝释而止”。但钱毫无悔改之意,仍“每唤乡间缁流羽士,入馆祈修”(《鳅闻日记》,《近代史资料》,1963年1期。)。钱桂仁在常昭大搞尊孔与崇拜偶像活动,这些违背太平天国崇教排儒的做法,并不代表太平天国文化政策的改变。否则,侯裕田怎敢“面责”钱桂仁“违背教门”而欲禀明天王呢?同时,就整个苏南地区而论,也不居主导地位,不过是局部地方发生的事例。
(二)
二破江南大营后,太平军在苏南地区的崇教排儒活动,对太平天国事业起了什么作用呢?现就其得失问题略作探讨。
以得而论,太平天国运动是一场反封建反侵略的农民战争,但那时,统治阶级都“把孔夫子的一套当作宗教教条一样强迫人民信奉”(《反对党八股》,《毛泽东选集》,一卷,第788页。)孔孟之道成为维护封建统治阶级利益的统治思想。当时,苏南是经济、文化发达之区,统治阶级对孔孟之道倡导尤力。汤斌在《抚吴告谕》里说:“为政莫心于正人心,正人心莫心于正学术。朝廷崇儒重道,文治修明,表彰经术,罢黜邪说,斯道如日中天”。苏州系省会之城,一府三县又分境而治之,故一城有三孔庙一阙里分祠之多,而府庙又素有“东南学宫之首”的美称,连吴县县学,也有“天下各县之有学自吴学始”(《重修吴县学记》,冯桂芬《显志堂稿》。)的称誉。后“县必设学,学必立庙”。崇儒重道在苏南为尤甚,给人们思想上桎■至深。马克思和恩格斯指出:“支配着物质生产资料的阶级,同时也支配着精神生产的资料,因此,那些没有精神生产资料的人的思想,一般地是受统治阶级支配的”(《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三卷,第52页。)。若是,在中国要反封建制度,必然先要在意识形态领域内反对孔孟之道,冲破这种精神枷锁的束缚。洪秀全利用西方基督教,创建自己的拜上帝会,规定“凡入会者皆毁除偶像而拜上帝”(丛刊《太平天国》,(六),第858、451页。),是为人们奋起反对清朝反动统治。1860年后太平天国在苏南地区对孔孟儒学的批判,是在意识形态里给封建势力以沉重打击。苏州士绅冯桂芬叹道:太平军“踞吴,始举三学而一空之,为八百余年未有之大劫,吾道之厄于兹极矣”(《重修吴县学记》,冯桂芬《显志堂稿》。)。所以它适应了广大群众反封建斗争的需要,令人们的精神风貌起了极大的变化。什么农民“中解元”,“王秀才自诣贼中参赞”(《太平天国史料丛编简辑》,第二册,第149、144页。)。吴江生员锤石泉,名志成,年近花甲,乡试中博士,授吴江县监军。他忠于职守,勤于理事,直至以身殉职。昆山“廪生孙启懋”乡试中式后,“逢人辄曰:吾道行矣”(王德森《岁寒文稿》,卷三,第21页。),积极为苏福省政权建设效力。吴县“村学究”周兆奎“取为博士,首扎黄绸,日游街市”(《太平天国史料专辑》,第26页。),“扬扬然自鸣得意”(柳商贤《闲存小舍日记》,钞本。),奔走劝说“纳贡”。连黎里塾馆学生也参加太平军去了(《黄熙龄日记》,残稿本。)。可见,它唤起了受压迫人民奋起斗争的极大热情。至于反对释道,破除偶象崇拜,“尼僧逼令留发还俗”(《鳅闻日记》,《近代史资料》,1963年1期。),不仅减少了坐食者,还增加了劳动力,更重要的是打击了地主阶级的神权统治。所以有人说:群众“见彼所为,谓天垠间无复有鬼神,爰敢肆无忌惮,助之不虐,其死心为彼,甘蹈白刃者以此”(丛刊《太平天国》,(五),第599页。)。苏南有个地主文人也评论说:太平天国“为政之道,不用孔孟,不用鬼神,不用道学”,“不以人废言,此功不在圣人下也”(汪士铎《乙丙日记》,卷二,第10页。)。这一切都说明,太平天国在苏南的反孔排儒在农民运动中起了巨大的积极作用。
以失而言,主要是妨碍了一部分知识分子的归附。太平天国运动爆发在19世纪50年代初,到60年代初东征苏常,深入苏南常州、苏州、松江、太仓三府一州之地。际此,鸦片战争虽已打开了东南沿海的门户,但第二次鸦片战争尚未结束。西方基督教势力还限于五口,内地尚未开放。《北京条约》订立后,承认《天津条约》有效,外国传教士虽可进入内地,然尚属伊始。苏南人民对泊来品的西方基督教,不仅信者极少,还带有疑虑与憎恨。流传的是儒、释、道三教为主的传统文化。尤其是儒学,自汉以来,独尊儒术,自宋而至明清,倡导尤甚。“圣庙”大成殿供奉“大成至圣先师孔子”之神位,两旁有“四配”、“十哲”,东西两庑有历代先儒名贤牌位。春秋致祭,朔望焚香,备极“隆礼”。道光、同治年间,苏州府文庙,每年在田赋项内支付春秋致祭银288两6钱,朔望香烛银15两4钱,两项合计304两(62),数目可谓不小。儿童入塾,朝夕礼拜孔子牌位,诵读经书,接受儒家系列思想教育。在这样环境里成长的读书人,对于拜上帝会的教义以及对儒学简单、过火批判的行为,是很不易于接受的。在那个时代,读书人都礼拜“万世师表”的“至圣先师”,经籍是进身之具,科举成名是他们由民变官的终南捷径。如今的突变,改变了读书人的登进之途,失去了传统趋向与重心,使他们感到震惊而困惑,甚至产生强烈的不满与反抗。当然,这里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由敌视农民阶级的反动立场所致,二是与太平天国崇教排儒有关。如苏南有些读书人对太平天国毁孔庙弃经籍称为“文运之厄也,为之一哭”,或说“见之欲哭”(《太平天国史料专辑》,第40页和丛刊《太平天国》,(五),第285页。)。《避难纪略》作者见太平天国“将四子书涂改,称孔圣人为孔阿二”而咒骂为“侮圣毁贤,罪不容于死”。还有些对太平天国科考破口谩骂。在苏南出现“怀才者,……莫敢应试”的现象。故每逢科考,捉考现象严重,甚有令曰:“不应试者斫其手”(丛刊《太平天国》,(五),第254页。),或“罚修圹充役”(《吴江庚辛纪事》,《近代史资料》,1955年第1期。)。太平天国虽求才若渴,但也太简单化了,缺少一个正确的态度与方法。因此赴考者中,有的“均未终场”或“故以语疵致剔”(66)。“故稍知文理者皆抡首选”(《太平天国史料丛编简辑》,第二册,第149、144页。)。这样,太平天国明知“江南人才最多”,也难于吸收到高层次有才能的知识分子。同时,由于太平天国文化思想上的崇教排儒,使其不能正确对待读书人。他们既欢迎、优待“文弱书生,但使写算,伪造文书告示,……或作管账,俱称先生。与共寝处,相待如宾,倘走长路,必给马轿舟车”(《鳅闻日记》,《近代史资料》,1963年1期。)。或授与县级政权负责人。但又存在着恐惧排斥读书人的心理,如笼统地“称士曰‘妖士’”(丛刊《太平天国》,(五),第279页。)或谓“妖儒”(丛刊《太平天国》,(六),第858、451页。)。这样就不利于团结争取大多数读书人,也很少见到吸收读书人参与高级机构的谋划与决策。苏福省儒士黄畹(即王韬)《上逢天义刘肇均禀》可算一例。1862年1月初,他上书总理苏福省民务刘肇均。此时忠王已攻克杭州,挥师进兵上海。英国参赞巴夏礼与流亡沪上的苏常士绅合谋,“在洋泾浜设立会防局中外合力拒守”(吴云:《致乔松年信》。)。谋保上海。王韬在书中指出:清兵在沪“所持者洋人耳”,“与我争天下者菁(清)也,而非英法也”。建议“于今天下未宁,方将经略中原。中原之疆土,十仅克复二、三,所欲资兵力者甚多,则我之待夷宁和而毋战”(《太平天国文书汇编》,第466—467页。)。应该说在当时形势下,此议具有策略意义。然太平天国未见采纳。事为清政府获悉,薛焕惊叫“其虑甚周,其计甚毒”(转引自《太平天国科举考试纪略》,第六章。),要缉拿王韬,王被迫流亡香港。
理学家曾国藩则明乎此,当咸丰帝命他办团时,他筹建了一支反动新军——湘军,以儒生为骨干,主要将领有进士、举人、秀才等功名。各级将领可靠者179人,儒生出身的有104人,占可靠人数的58%。统帅3人,全为儒生(罗尔纲《湘军兵志》,第66页。)。在出师东向时,还特地写了一篇《讨粤匪檄》,极力维护封建制度,宣扬纲常名教,鼓吹孔孟之道。攻击太平天国“崇天主之教”,“焚郴州之学宫,毁宣圣之木主”,还说什么“士不能诵孔子之经,而别有所谓耶稣之说,《新约》之书。”叫嚷“此岂独我大清之变,乃开辟以来名教之奇变。我孔子、孟子之所以痛哭于九原”。他号召“倘有血性男子号召义旅助我征剿者,本部堂引为心腹,酌给口粮。倘有抱道君子痛天主教之横行中原,赫然奋怒以卫吾道者,本部堂礼之幕府,待之宾师”(《曾文正公全集》,卷二。)。打出“卫道”旗帜,用煽动性的语言,号召那些对太平天国怀有敌视或恐惧、疑虑的“读书识字者”,跟着他一起来反对太平天国。檄文直接间接地在社会上产生较为广泛的影响。当1860年太平天国苏福省建立后,麇集沪上的苏常士绅,遂集合到曾国藩的“卫道”旗帜下,成为他的“幕府”和“宾师”了。士绅,官僚们首倡“安庆乞师”,递呈《公启曾协揆》。继之以倡借洋兵“助剿”,成立上海会防局。最后促成奉曾之命抵沪的李鸿章部淮军与英法侵略者勾结一起,绞杀苏南大部分太平军,最终实现他们一伙颠覆太平天国的罪恶目的。
太平天国在苏南地区的崇教排儒活动,既起着巨大的积极作用,也存在着严重的失误。李秀成在回答清方的问话时说:“官兵都用读书人,贼中无读书人”(罗尔纲《李秀成自述原稿注》,第364页。)。这是忠王在敌我比较中得出的结论。“有学问的革命家”章太炎指出:洪秀全领导的太平天国,“又訹于异教之说,士大夫虽欲与之谋不可得,国藩之屈而之彼,势也”(引自《章太炎年谱长编》,下册,第972页。)。其实,太平天国在建都天京尤其是“天京事变”之后,“人心冷淡”,内部凝聚力削弱时,应该淡化拜上帝教,不应“过事迷信”,而应深刻揭露清政府的腐败卖国罪行,激发中华儿女民族自尊和爱国热情。对以儒学为核心的中国传统文化,也应批判继承。虽然后来太平天国曾经宣布“天父前降有圣旨云:孔孟之书不必废,其中有合于天情道理亦多,既蒙真圣主御笔钦定,皆属开卷有益者”(《太平天国印书》,下,第746页。)。但农民领袖受阶级的局限,不可能科学地取其精华而去其糟粕,因此,也看不出有什么实际效果。诚如贾熟村先生所云:太平天国“反孔孟之道的主张,从历史发展的角度看,大方向是正确的。但是……又是超越了时代,脱离了群众,首先是不为读书人所接受,并成了其所以失败的一个文化原因”。
【资料来源:《苏州大学学报:哲社版》1993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