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皇-清史语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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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清史语解


读史之难,难于熟知史乘用语之当时涵义,其杂有异文殊俗者为尤甚。清社之覆,去今仅三十年,然读《史稿·礼志》“堂子祭天”,“坤宁宫祀神”所述,已不识所谓。吾侪生长清季,颇闻其典章往事,且复如此,他莫论矣。清代入关之初,立制多沿旧名,观于开国诸臣与雍、乾以后诸臣列传,及《东华录》所节太祖、太宗与世祖《实录》,可以窥其邅递之迹,而读史者亦殊其难易。往尝有志于读史释词之作,顾惭谫陋,不敢自信。近陈寅恪先生于《读书通讯》论史乘胡名考证之要,读之心喜,因取清史习见满语加以诠释,明其本义,申其蕴潜,广三史语解之简约,异厉氏拾遗之驳芜,聊当初读清史者翻检之助,以言考证则吾岂敢。
一齐下喇哈番
或作一齐虾喇哈番,官名,就是汉文郎中。崇德三年七月改定官制,定各衙门有理事官,顺治时改称郎中,十五年七月定满字称一齐下喇哈番。初秩三品,后改五品,又改四品,康熙九年定正五品。分司理事,各有专职,所以通称为司官。
一齐额尔机哈分布勒哈番
官名,汉文称右通政。通政使司初设有左右通政,满员三品,汉员四品,顺治改正五品,康熙九年定正四品,乾隆十三年四月裁。
一尔希哈番
官名,汉文称少卿。初大理寺少卿满员三品,汉员四品,康熙九年定正四品。太常寺少卿定正四品,光禄寺少卿正五品,鸿胪寺少卿从五品。
土黑勒威勒
清初凡职官及世爵犯罪较轻者,多罚“土黑勒威勒”,就是轻的罚俸。“土黑勒威勒”,一词,在《清史稿·刑法志》,《清会典》同《会典事例》的吏部、刑部,《清朝通志·刑法略》,《清朝文献通考·刑考》,全没有提到,所以当初制度不详。王士祯《池北偶谈》卷一《土黑勒威勒》条,只说,“顺治中百官罚俸者有土黑勒威勒之名,康熙中尚沿旧制,未久停止”。也没有说到办法。
天聪七年二月十七日己卯,王氏《东华录》称:
先是库尔缠……遣往朝鲜,……及至彼国,复索烟、币诸物,比还,为部中人搜获。法司议革职治罪,上宥之,但罚“土黑勒威勒”。(天聪八)
崇德三年三月初一日甲子,王氏《东华录》称:
先是行猎博硕堆时,……席翰、康喀赖二甲喇合围中断,……贝子硕托……令伦拜、屯齐哈二甲喇驻其断处,及回队后见屯齐哈围亦断。……遂……送伊等于兵部议罪。议革席翰、屯齐哈甲喇章京任,罚马,……罚康喀赖“土黑勒威勒”。……上命革锡翰、屯齐哈甲喇章京任,免罚马。仍罚“土黑勒威勒”,康喀赖亦罚“上黑勒威勒”。(崇德三)
崇德七年正月初七日丁丑,王氏《东华录》称:
召亲王以下,牛录章京以上,集笃恭殿,谕曰:凡和硕亲王、多罗郡王、多罗贝勒、固山贝子及公俱有一定名号,今不遵定制概称王贝勒,何以示别耶?此后若有违禁妄称者罚“土黑勒威勒”,闻人谄奉僭称而不斥责者俱罚“土黑勒威勒”。(崇德七)
崇德八年六月二十七日己丑(原作己酉误),王氏《东华录》称:
上幸马馆,见部臣役民夫修路不分高下皆增土修治。以工部役民无状,罚承政萨木什喀、参政裴国珍,启心郎喀木图“土黑勒威勒”。(崇德八)
此四条《清史稿·太宗本纪》及诸人本传均不见。崇德元年十一月初三日癸卯,王氏《东华录》载:
论征明违律将士罪,……杨古利出边时不劝武英郡王殿后,坐是罚“土黑勒威勒”。(崇德一)
此事《史稿》本纪亦不见,《杨古利传》(列传十三)仍作“罚土黑勒威勒”,没有解释。天聪四年十月十六日辛酉,王氏《东华录》称:
谕曰:时值编审壮丁,……或有隐匿壮丁者,将壮丁入官,本主及牛录额真,拨什库罚“土黑勒威勒”,知情隐匿者每丁罚银五两,仍罚“土黑勒威勒”。(天聪五)
《清史稿·太宗本纪》一叙此事只说,“谕编审各旗壮丁,隐匿者罚之”;《清朝文献通考》一九五叙此事也只说,“今时值编审壮丁,如有隐匿者将壮丁入官,本主及牛录额真,拨什库等俱坐以罪”(页六五九六),全没有说到“土黑勒威勒”的本义。崇德三年七月十六日丁丑《东华录》:
谕礼部曰:……凡出入起坐有违误者,罚“土黑勒威勒”。一切名号等级久已更定,而仍称旧名者戒饬之。(崇德三)
这分明是两回事,可是《史稿·太宗本纪》二把他连为一起,说:“出入坐起违式及官阶名号已定,而仍称旧名者,戒饬之”。崇德三年正月初七日辛末,《东华录》称:
叶臣坐其下顺托惠挟仇强夺额克亲俘获妇女,罚“土黑勒威勒”,仍鞭顺托惠一百,贯耳鼻。(崇德三)
此事《史稿》列传二十《叶臣传》不载,《清朝文献通考》一九五叙此事,只有“顺托惠鞭一百,贯耳鼻”,(刑一)而没有说到叶臣。据此可知“土黑勒威勒”一词,后来的史官已经不大知道他的意义,所以遇着他总是含糊规避。至于处罚的办法更难知了。
蒋良骐《东华录》八,顺治十八年四月,有根据红本纪录一条,我们就之勉强可以知道一些罚“土黑勒威勒”法则。原文是:
吏部尚书伊图等题:“为本年三月奉旨,‘部院官员罚土黑勒威勒者,不论有前程与白身,应照职任处罚。或任大罚少,或任小照前程罚多,似属不均。尔部照依职任大小分别议奏。钦此。’臣等谨遵旨议得,凡部院尚书有一品二品者,侍郎有二品三品者,郎中有三品四品五品者,员外郎有四品五品者,主事有四品五品六品者,其品级先后所定之例虽异,俱因除授部院之职支俸,为部院事务罚‘土黑勒威勒’,俱各照职俸每十两罚一两。若此内除部院职任之外有大任大前程者,除大任大前程之俸,亦照依部院职任按俸罚处可也。”奉旨“依议”。(卷八)
此谕不见于《清史稿》及王氏《东华录》。所谓部院职任是指现任的本职,所谓大任是指临时的差遣,所谓大前程是指世袭的封爵。同一官职而品级不同是清初政策,满汉官员不一致,职任繁简亦有分别。据此“土黑勒威勒”罚则是十分之一,但是职任品级规定不同,各人兼职不一,俸给标准不免参差,至是始定依现任本职俸给处罚。
这种轻微的罚俸,我们推想是满洲旧俗,源于薄扣工资,所以仍用满语旧名,其上更有罚牛马、罚银、罚赎身、革前程等,以治更重之罪。这是一个系统。
入关后,另外还有较重的罚俸。顺治九年五月二十八日戊戌,工部侍郎刘昌因奉差事竣不先还朝竟自回家,罚俸一年。(《东华录》顺治十八)顺治十年四月初九日甲辰,大学士陈名夏,尚书陈之遴因议任珍罪主张勒令自尽,不合典例,罚俸一年。(顺治二十)顺治十年十一月二十三日乙卯,吏部尚书朱玛喇等以误诠房之骐为山东驿传道,朱玛喇赎身革尚书,金之俊罚俸一年调用,木成格罚俸六个月。(顺治二十一)顺治十三年四月初二日庚戌,吏、户二部以不深究朱世德亏空额税一案,侍郎海尔图、苏纳海、白色纯等革任,并革世职,罚俸一年,启心郎苗澄,韩世琦等留任,罚俸二年。这种重的罚俸是沿袭明法,本来限于汉官,顺治十一年正月以后,因祁通格之言亦加于满员。(顺治二十六)上面朱玛喇不罚俸,海尔图罚俸,就是这个原因。这又是一个系统。
在同一期间,两种不同系统的罚则并行国内,自然不妥,而且不公。所以康熙十年六月参合两者又定了罚俸自一月递增至一年的法则。(《东华录》康熙十一)凡依律文,公罪应笞一十者罚俸一月,二十,三十各递加一月;四十,五十各递加三月;杖六十罚俸一年。私罪应笞一十者罚俸两月;二十罚三月;三十,四十,五十各递加三月。后来又有抵消办法,凡因功记录一次者抵罚俸六月,因军功纪录一次者作二次计,抵罚俸一年。见《会典》卷六。自此以后,“土黑勒威勒”一词遂不常见,而他的意义也就湮没了。
1943年8月26日昆明
牛录额真
又作牛禄厄真,明人记载作牛鹿。牛录汉语是大箭,额真是主。满洲旧俗,凡出猎行围,每人各出箭一枝,十人中立一总旗,管率九人而行,各照方向不许错乱,此总领呼为牛录额真。清太祖自明万历十一年癸未(1583)五月起兵以后,相从的人日多,但还没有一致的组织,凡出师行军不论人数多寡全依照族党屯寨而行。至万历二十九年辛丑(1601)始将部众每三百人编一牛录,每牛录立一牛录额真管属。于是牛录额真成为官名,而牛录亦成为满洲兵民组织之基本单位,八旗制度即基于此。初时满洲人口不足,兵民不分,牛录是行政单位,同时也是军队单位,五牛录设一甲喇额真,五甲喇设一固山额真,固山就是一旗。旗制创始年月.现已无考,只知原有四旗,增为八旗。其后兼并渐广,人户增多,无须人人作战,改用选拔军士办法,于是牛录成为单纯之行政单位,牛录额真只“掌稽所治人户田宅兵籍,以时颁其职掌”。(《会典》九十五)又以人户滋生日蕃,每衍殖三百人别增一牛录,于是甲喇、固山之组织亦渐改。天聪八年(明崇祯七年,1634)四月定管牛录者称为牛录章京,即前此之牛录额真,顺治十七年三月,又定牛录章京汉字称为佐领,秩正四品,遂永为定制。太祖建国以前,东北地方部落甚繁,种姓不一,凡有挟丁口来归者全籍为牛录,使他为牛录额真领其众,顺治时定汉字称为世管佐领,(《史稿》列传十四《博尔晋传》)其余的为普通佐领。但各族归附不同,情形不同,牛录编立其牛录额真人选除授亦不同,于是演成不同之制度。《清朝通志》六十八说:“佐领(即牛录额真)之制,有世袭,有公中。世袭佐领有四等:国初各部落长率其属来归,授之佐领以统其众,爰及苗裔曰勋旧佐领。其率众归诚,功在旗常,得赐户口者,曰优异世管佐领。其仅同弟兄族里来归,固授之以职,奕叶相承者,曰世管佐领。其户少丁稀合编佐领,两姓、三姓迭为是官者,曰互管佐领。皆以应袭者引见除授。公中佐领则因八旗户口蕃衍,于康熙十三年以各佐领拨出余丁增编佐领,使旗员统之。”
《清会典》九十七,将优异世管佐领与世管佐领并为一,统称世管佐领,其子孙递袭佐领办法并有详密之规定。《清史稿》列传十四《康果礼传》称,“康果礼……为绥芬路屯长,……与其弟……率丁壮千余来归,太祖……分其众为六牛录,以康果礼……世领牛录额真”。这就是所谓勋旧佐领。《清史稿》列传二十三《逊塔传》称,“逊塔,……安费扬古孙也,父硕尔辉。安费扬古既卒,太祖以所属人户分编牛录,授硕尔辉牛录额真。卒,逊塔嗣”。《清史稿》列传十七《武理堪传》,“太祖初起,武理堪来归。……旗制定,……分辖丁户为牛录额真,……二子吴拜、苏拜。……吴拜已代父为牛录额真”。这就是所谓优异世管佐领。至于世管佐领、互管佐领,更不胜举。在天聪八年四月至顺治四年(1647)十二月之间,又有所谓牛录章京世职,如《清史稿》列传十七《阿什达尔汉传》,“(崇德)六年,……降世职为牛录章京”。《安达立传》,“天聪九年授牛录章京世职”。(《史稿》列传十七《附鄂莫克图传》)这与牛录额真、牛录章京、世袭佐领均无关,而是一种褒叙勋绩,酬庸懋赏的世袭的封爵。牛录章京世职在顺治四年十二月十八日甲申改为拜他喇布勒哈番,(顺治《东华录》九)乾隆元年七月十六日戊申,又改称汉文骑都尉。
扎兰达
《清朝文献通考》一九五,顺治十六年,“定京城贼盗伤人该管官处分之例。兵部以京城被盗伤人,拟该管扎兰达罚俸,拨什库鞭责。上以所议太轻,命将扎兰达革职,拨什库送刑部拟罪,着为例”。案《清会典》九九《步军统领》下有捕盗步兵尉掌“缉捕盗贼稽查奸宄”,《清朝通志》六八作捕盗校,疑即所谓扎兰达。
扎拦厄真
即甲喇额真。
扎尔固齐
扎尔固齐为清太祖时官名。又作扎儿胡七,即《元史》之扎鲁忽赤,所谓断事官也。(《元史》八七《百官志》三《大宗正府》)《清史稿》列传十三《巴笃理传》,“太祖察巴笃理才,使为扎尔固齐”;又列传十五《额尔德尼传附噶盖传》,“太祖以为扎尔固齐,位亚费英东”;又列传十五《满达尔汉传》,“父雅虎率十八户归太祖,太祖以为牛录额真,隶满洲正黄旗,擢扎尔固齐”;全没有说到职掌。惟《史稿》列传十二《费英东传》说,“扎尔固齐职听讼治民”。
案《清史稿·太祖纪》,乙卯年(万历四十三年),“置理政听讼大臣五,以扎尔固齐十人副之”。《东华录》乙卯年十一月纪其事,说:
又置理政听讼大臣五人,扎尔固齐十人,佐理国事。……凡有听断之事,先经扎尔固齐十人审问,然后言于五臣,五臣再加审问,然后言于诸贝勒。众议既定,犹恐尚有冤抑,令讼者跪上(太祖)前更详问之,明核是非,故臣下不敢欺隐,民情皆得上闻。(天命一)
据此,扎尔固齐职掌似乎全在听讼。但费英东于任扎尔固齐后奉命伐瓦尔喀部,巴笃理任扎尔固齐后积战功授游击,雅虎任扎尔固齐后伐东海卦尔察部,并不专司听讼。当时文治武功未尝分离,扎尔固齐是太祖部下综理军民的高级官吏,权秩很崇,一时任其职者,如费英东、巴笃里、噶盖、雅希禅(《史稿》传十四)、博尔晋(同上)、阿兰珠(《史稿》传十三《附西喇布传》)、雅虎之流,全是才猷懋着文武兼资的,所以他们的职务不仅限于初审审判,无事时在内理民,有事时率众出征,《实录》及《东华录》不过举其一端而已。
扎尔固齐之设置,《太祖武皇帝实录》及《东华录》全系于太祖天命前一年乙卯(万历四十三年,1615)之末总叙内,《清史稿·太祖本纪》亦如此,但上面加有“是岁”二字。《实录》还是存疑的态度,《史稿》就肯定了。可是我们在诸人本传里看,噶盖任扎尔固齐职在万历二十一年癸巳(1593)以前,费英东任职在万历二十六年戊戌(1598)以前,阿兰珠任职在万历四十一年癸丑(1613)以前,(本传称“阿兰珠旋擢扎尔固齐,从伐乌拉”,乌拉亡于癸丑。)可见扎尔固齐之设不在乙卯年。费英东于乙卯年列五大臣,《清史稿》列传十二本传称,“岁乙卯……置五大臣辅政,以命费英东,仍领一等大臣扎尔固齐如故”;既言如故,必非初设,可见扎尔固齐设置与五大臣不是同时,而在其前。直到天命十一年丙寅(1626)九月,太宗设置八大臣、十六大臣,扎尔固齐始废。
《清史稿·太祖本纪》所说“扎尔固齐十人副之”一语,亦有可疑。《太祖武皇帝实录》于乙卯年述扎尔固齐只说,“又立理国政听讼大臣五员,都堂十员”(卷二),所谓理国政听讼大臣满语谓之“达拉哈辖”,都堂就是“扎尔固齐”,并没有说到两者有正副主辅之别。上面所引《东华录》虽有“佐理国事”之语,但其意包括理政听讼大臣而言,是说两者皆佐太祖,而不是扎尔固齐佐理政大臣。扎尔固齐之设远在理政大臣之前二十余年,不应先有副而后有正。费英东戊戌以前已为扎尔固齐,乙卯任理政大臣仍兼其职,及天命五年三月十二日丙戌费英东死,史官仍系其衔曰,“左翼固山额真总兵官一等大臣扎尔固齐费英东卒”,(《东华录》天命三)界属副贰,何必终身兼之?窃疑两者各有职掌,不相统属,而品秩微有高下。在先满洲所属部众不多,以扎尔固齐管理其人民间相互的问题与争议,其后部众日多,相互之关系日益复杂,又有旗与旗间的问题,官署与官署间的问题,这些本来是由太祖自己解决的,所以又设理国政大臣来辅佐。而扎尔固齐的职掌还是在管理其人民间相互的问题与争议,不过他变作第一审,上面更有第二审第三审而已。——当然有战争时还要从征。
扎尔固齐一名,没有确定的汉译。《清史稿·刑法志》三,天聪《东华录》一,均作“理事十大臣”,《清太祖武皇帝实录》作“都堂”,《史稿·太祖本纪》,诸臣列传及天命《东华录》全用满名。当时满洲称明朝“巡抚”曰“都堂”,扎尔固齐亦称都堂的缘故,大约是比照其品秩而定。
《清朝通志》三《氏族略·呼尔哈氏》条称,康喀赉授扎尔固齐预十六大臣之列。案康喀赉佐管镶蓝旗预十六大臣,见《天聪东华录》一,但扎尔固齐是十大臣,与此无涉,《通志》以扎尔固齐与十六大臣连书,岂太宗时尚沿扎尔固齐之称,抑史官之误?待考。
1943年8月3日昆明
巴牙喇
巴牙喇又作巴雅喇、摆牙喇、摆呀喇、摆押拉,汉语精锐内兵,后来定汉字译名为护军。《清太祖武皇帝实录》记天命三年四月十三日壬寅,以七恨兴兵攻明事称:
次日(十四日)分二路进兵,令左侧四固山兵取东州、马根单二处,亲与诸王率右侧四固山兵及八固山“摆押拉”取抚顺所。(卷二)
《东华录》记其事作:
癸卯(十四日)分两路进,令左翼旧旗兵取东州、马根单二处,上(太祖)与诸贝勒率右翼四旗兵及八旗护军兵取抚顺所。(天命二)
又《东华录》天命六年三月初十日壬子称:
(明总兵)李秉诚……来援沈阳.营于白塔铺。……我国雅荪率精锐护军二百往侦。(天命三)
《武皇帝实录》作:
李秉诚……来援,至白塔铺安营,……满洲雅松领二百健兵探之。(卷三)
同日《东华录》又称:
……乃收军,上(太祖)率诸贝勒引护军营沈阳东门外,令诸将率大军屯于城内。(天命三)
《武皇帝实录》作:
帝(太祖)收兵,诸王各领健卒于东门外教场安营,令众将率大兵屯于城内。
据此,巴牙喇汉字译名未确定前,尚有健兵、健卒等数称,但全不是后来的法定译名。
太祖时,军队以牛录为基本单位,其上辖以“甲喇”同“固山”,全国共分八固山,即所谓八旗。行军时,若地广则八固山并列,分八路而进,地狭则八固山合一路而行。当兵刃相接之际,披坚甲执长矛大刀者为前锋;披短甲,即两截甲,善射者自后冲击;精兵立于别地观望,不令下马,势有不及处相机接应。(《太祖武皇帝实录》及《东华录》乙卯年十一月,天命一)所以在隶属上军队虽分列八固山,但在军队性质上又分为三等,因此演变成后来的前锋,护军,骁骑,步军等制,其最先形成单独组织的是巴牙喇,就是后来的护军。
巴牙喇是在各牛录选拔的精壮,每牛录十七人。(《清会典》九六《八旗都统·兵制》,《广阳杂记》一)据《太祖武皇帝实录》所载:
(天命六年)三月初十日,帝(太祖)自将诸王臣领大兵取沈阳,……令右固山兵取绵甲战车徐进击之,红号巴牙喇不待绵甲战车至即进战。
帝(太祖)见二军酣战,胜负不分,令后兵助之,遂冲入。(卷三)
又:
(天命六年三月)十八日……率大兵乘势长驱以取辽阳,……遂令(右四固山)绵甲军排车进战东门敌兵,其营中连放枪炮,我兵遂出战车外,渡濠水呐喊而进,两军酣战不退。有红号摆押拉二百杀入,又二白旗兵一千亦杀入,大明骑兵遂走。各王部下白号摆押拉俱杀入夹攻之,其步兵亦败。(卷三)
可知巴牙喇的职务偏于策应、冲杀、与防护,所以能在固山外自成组织。《清朝文献通考》一九二引天聪七年大阅后清太宗谕八旗护军之言:
如敌不战而走,则选精骑追之,追时护军统领勿往,但引纛结队蹑后而进,倘追兵误入敌伏,或众方四散追逐遇敌兵旁出,护军统领即接战。
用意亦同,更可证明。此事《东华录》天聪七年十月初七日丙寅只有“大阅”两字,(天聪八)没有详细记载,但是他的内容与清初的军令相合,应该是有根据的,不过护军统领之名是史官追改的。上面《实录》所称“白号”,“红号”,《东华录》作“白甲”,“红甲”,是甲胄的颜色,不是固山的旗别。当时八固山的巴牙喇多协同作战不分旗,所以称为“八固山摆押拉”,“各王部下白号摆押拉”。
巴牙喇选自各牛录,而各牛录又属于各王公大臣,所以各王公下全有巴牙喇。天聪五年八月初十日辛亥,《东华录》述围大凌河城之役,有“明人有出城刈禾者,布颜图率兵追之斩三十人,莽古尔泰,德格类下摆牙喇兵斩十八人,济尔哈朗下摆牙喇兵斩十五人”的记载。(天聪六)又九月十六日丁亥有“上(太宗)闻锦州增兵来援,亲统兵前行,……上命众军止中途,与多铎率亲随摆牙喇兵二百同往”的记载。(天聪六)这就是《太祖武皇帝实录》所谓各王部下摆押拉。此种以主管将领姓名称军队的制度,据《东华录》及《清朝文献通考》一七九说,在天聪八年五月五日庚寅始废。(天聪九)
巴牙喇之组织称巴牙喇营,每旗以巴牙喇纛额真统之,其下有巴牙喇甲喇额真,(天聪八年四月初六日辛酉改额真为章京)巴牙喇壮达,及巴牙喇。《清朝文献通考》一八O说,“天聪年间设巴牙喇营”,又一七九,于天聪八年五月五日庚寅改定诸营名色下说,“巴牙喇为护军营之始”。仿佛巴牙喇营始于天聪八年。但《清史稿》列传十四《康果礼传》称“太宗即位列十六大臣,佐正白旗,寻擢巴牙喇纛章京,天聪元年从贝勒阿敏伐朝鲜”;又同卷《扬善传》称,“太宗即位,旗设调遣大臣二,扬善佐镶黄旗,寻授巴牙喇纛章京,(天聪)三年从伐明”;则巴牙喇营的设立实在天聪八年前。
巴牙喇虽分旗设纛额真,可是仍然联合作战。《清史稿》列传二二《图赖传》说:
顺治二年正月,李自成将刘方亮以千余人出关觇我师,图赖与阿济格尼堪等令正黄、正红、镶白、镶红、镶蓝等五旗各牛录出巴牙喇兵率以击敌,大败之。自成闻败,亲率马步兵拒战,又征镶黄、正蓝、正白三旗兵相助,贼连夕攻我垒皆败走,遂破潼关。(《史稿》原文镶均作厢。又刘方亮应作芳亮)
图赖是正黄旗巴牙喇纛章京,阿济格尼堪是正白旗巴牙喇纛章京,当时还有阿尔津是正蓝旗的,(《史稿》二二《阿济格尼堪传》)他们协同作战而且不一定用自己本旗的兵。此外还有一个特点,是作战时不以每牛录下全部巴牙喇为单位,使他们全部出马,而以巴牙喇中之每一个人为单位临时挑选。如崇德三年九月二十二日,清兵从密云县北墙子岭毁墙入明境,分为四路,令纛章京图赖率右翼每牛录巴牙喇兵一名,及喀喇沁每旗巴牙喇甲喇章京一员,从岭之右侧步越高峰而进。(崇德三)崇德元年十二月,清太宗亲征朝鲜,二十一日闻朝鲜四道合兵来援,遂选八旗每二牛录巴牙喇一人,每两旗甲喇章京一员,以阿尔津统之截其来路;(崇德一)又遣巴牙喇纛章京巩阿岱等率每牛录巴牙喇一人往助多铎。在每个牛录巴牙喇中选拔一二人,自然是精锐中之精锐,各人不在同一牛录,各不相习,自不能联合退缩或作恶,只有勇往直前了。
顺治十七年三月十九日甲戌,定武职汉字官名,寻又议定巴牙喇纛章京称护军统领,巴牙喇章京称护军参领。巴牙喇壮达,称护军校。(见《清朝文献通考》一七九,《东华录》失载)乾隆以后定制:护军统领八旗各一人,正二品;护军参领每旗满洲十人,蒙古四人,正三品;副护军参领如参领数,正四品;委署护军参领每旗七人,系五品虚衔;护军校八旗满洲蒙古每佐领下一人,从六品;随印笔帖式每旗各二人;门笔帖式镶黄正黄正白三旗各十人;护军满洲蒙古每佐领下各十七人。(《会典》五九《兵部·官制》及九八《前锋统领》,《通考》一八O)至汉军旗则无之。
巴牙喇在清入关前及初入关战功甚着。《史稿》列传二十《齐尔格申传附巴都里传》称“明年(崇德四年)从济南还师,出青山口,明师追至,巴都里率所部还战,巴牙喇兵有被创坠马者,令他兵护以归”,知巴牙喇兵皆用马,所以骁捷善战,所在奏功。顺治以后详定营制,以上三旗(镶黄、正黄、正白)护军参领、护军校、护军等守卫禁门。下五旗(正红、镶白、镶红、正蓝、镶蓝)各守王公府门,遇行围出征八旗一律分拨。雍正三年定八旗护军均司禁卫,(《清朝文献通考》一八O)旧日的效用全失。护军之拔补,亦定为由护军统领会同本旗都统于本佐领下骁骑、执事人、教养兵、步兵、闲散壮丁内,遴选善于满语,弓马娴熟,人才壮健者补用,(《会典》九八《护军统领》)所得人才更不如前。
1943年8月13日昆明
巴牙喇壮达
壮达或作专达,汉语队长,巴牙喇壮达,汉文官名称护军校。每牛录(佐领)下巴牙喇(护军)十七人,巴牙喇壮达(护军校)一人。天命时已有此官。清初名臣若鄂莫克图、(《史稿》传十七)博尔辉、(《史稿》传三三)舒里浑、(《史稿》传十三《附达音布传》)崆古图、(同上)鳌拜,(《史稿》传三六)皆起自巴牙喇壮达,是满洲一种进身之阶。入关后定护军校由本佐领下前锋、亲军、护军、领催,(骁骑步军及驻防全有领催,相当于校。)及食四两饷银之执事人内遴选,(《会典》九八)资格大差,升迁亦难,大不如前。
巴牙喇甲喇章京
或称巴牙喇章京,官名,汉文称护军参领。额亦都之孙陈泰,于天命时授巴牙喇甲喇章京,其设官在纛章京以前。清初道喇以巴牙喇兵从征伐,积功至巴牙喇甲喇章京,在天聪时,(《史稿》列传十四《附康格里传》)叶玺以巴牙喇甲喇章京从征喀尔喀,没于阵,赠巴牙喇纛章京,在顺治时;(《史稿》传十三《附常书传》)又天聪时,额色赫以巴牙喇壮达授兵部理事官,(《吏稿》传二十五)我们于此更可看出当时之重视巴牙喇。(参看《巴牙喇》条)
巴牙喇纛章京
官名,汉文称护军统领。刘献廷《广阳杂记》一,“每八旗满洲有纛章京一员,职与都统等,止管摆呀喇,掌龙纛”,即指此。所谓巴牙喇纛,是一面大旗,颜色各如其本旗旗色,(两黄旗,黄色,余同。)裁成三角形,镶边作火焰状,直长五尺五寸,斜长七尺三寸。旗上绘龙,竿长一丈二尺,铁顶,有缨,正红旗垂黑缨,余旗用红缨。(《清朝文献通考》一九四)旗上龙形多用织金,所以名为织金龙纛,又名龙纛。巴牙喇纛与八旗之旗不同处在一为方幅,一为三角。《清通考》一九四称:“正黄、正白、正红、正蓝四旗均方幅,镶黄、镶白、镶红、镶兰四旗,均左幅稍锐。”“左幅稍锐”,其意不明,但据下文所述,绝非三角形。《广阳杂记》谓,“纛章京一员,职与都统等”,实不然。都统兼辖本旗军民,所谓“掌宣布教养,整诘戎兵,以治旗人”;(《会典》九五)而巴牙喇纛章京只掌巴牙喇兵之政令。都统秩正一品,纛章京秩二品。伊尔德于天聪五年(1632)擢巴牙喇纛章京,顺治八年(1651)始授本旗(正黄)固山额真;(《史稿》传二十二本传)阿济格尼堪于崇德四年(1639)擢巴牙喇纛章京,顺治五年(1648)始授正白旗(本旗)满洲固山额真;(《史稿》传二十二本传)阿尔津于崇德二年(1637)任纛章京,至顺治十一年(1654)始迁固山额真;其间相距很远,权秩大不同。
巴图鲁
巴图鲁又作把土鲁,汉语英雄。即《元史》之拔都,(卷一五六《张弘范传》)拔都鲁,(卷一七四《郝天挺传》)八都,(卷一二O《朮赤台传》)《元秘史》之把都儿。
满洲习俗好以称号加人,大都照其人性行定一美名,清太祖用它表彰部下的才能和功绩,于是有所谓赐号,成了一种恩荣。太祖时,巴雅喇赐号卓礼克图,(《史稿》传二)褚英赐号阿尔哈图土门,(《史稿》传三)扈尔汉赐号达尔汉辖,(《史稿》传十二仅作达尔汉)武纳格赐号巴克什;(《史稿》传十七)太宗时,多尔衮赐号墨尔根代青,(《史稿》传五)多铎赐号额尔克楚呼尔,(《史稿》传五)李国翰赐号墨尔根侍卫,(《史稿》传二三)全是其例。多尔衮,多铎因为天聪二年伐察哈尔多罗特别有功赐号。《东华录》纪其事说,“三月戊辰(初七日),上将还沈阳,于途中大宴。上曰,蒙天眷祐二幼弟随征异国,俘获凯旋,宜赐以美号……”云云。(天聪三)可以看出当时赐号的郑重。
赐号中最习见的是巴图鲁,因为他是表示武勇的,所以又称为“勇号”。巴图鲁勇号有两种:一种只称巴图鲁,不再加别的字,是普通的;一种巴图鲁上再加其他字样,是专称的。
普通的勇号只是清开国初有。太祖以前称巴图鲁的有礼敦,(《史稿》传二)太祖时以额亦都为最先,(《史稿》传十二)其后又有穆克谭,(《史稿》传十三《附巴笃里传》)喀喇,(同上《附达音布传》)鄂莫克图,(《史稿》传十七)吴巴海,(同上《附吉思哈传》)多尼喀,(《史稿》传二O《附齐尔格申传》)苏鲁迈(同上《附叶臣传》)等。这种普通巴图鲁称号全加在本人原名之下,如《太祖武皇帝实录》丁亥年称,“八月内令厄一都(额亦都)把土鲁领兵取巴里代城”。(卷一)又天命九年称,“大父李敦把土鲁”,(卷四)(李敦即礼敦,太祖之伯父,此云大父,译文之误)是其证。其后改为加在本人原名之上,如《东华录》之称“巴图鲁额亦都”是。
专称的勇号,如穆尔哈齐赐号青巴图鲁,(《史稿》传二)代善赐号古英巴图鲁,(《史稿》传三)安费扬古赐号硕翁科罗巴图鲁,(《史稿》传十二)本科理赐号苏赫巴图鲁(《史稿》传二九《敦拜传》)之类全是。最初专称的称号——包括勇号与非勇号——是用以代表本人名字,所以称称号就不再称原名。《太祖武皇帝实录》二,癸丑年称:
太祖子古英把土鲁,侄阿敏,及非英冻(费英东),呵呵里厄夫(何和礼额驸),打喇汉虾,厄一都(额亦都),雄科落等奋然曰……
古英把土鲁是代善,打喇汉虾(达尔汉辖)是扈尔汉,雄科落(硕翁科罗巴图鲁)是安费扬古,全不写本人原名。《实录》二,天命元年称:“帝遣答儿汉虾(达尔汉辖),雄科落二将领兵二千征东海查哈量部(萨哈连)。”又卷四天命八年称:“十月二十日大臣搭儿汉虾(达尔汉辖)卒,年四十八。”全是一样。上面所述是清代入关前的旧俗,其后称号之下仍列本人原名。《武皇帝实录》三,天命五年“九月皇弟青巴土鲁薨”,在《东华录》作“九月甲申,皇弟青巴图鲁贝勒穆尔哈齐薨”,(天命三)这是史官用后来的制度追改的,与赐号的原意不符了。
专称的勇号和其他称号,同时不应有两个一样,以避重复,但不同时则可。安费扬古于太祖时赐号硕翁科罗巴图鲁,死后劳萨亦于天聪八年赐号硕翁科洛巴图鲁,(《史稿》传十三)同年图鲁什亦追号硕翁科罗巴图鲁,(《史稿》传十三)因为他们不是同时生存的。这种制度后来亦破坏了。嘉庆初,乌什哈达号法福哩巴图鲁。(《史稿》传一三六《附惠伦传》)富志那号法福礼巴图鲁,(《史稿》传一三三)王文雄号法佛礼巴图鲁,(《史稿》传一三六)三者满字实同。同治六年七年间,赵德光,(《史稿》传二一六)周达武,(《史稿传二一七》李长乐,(《史稿》传二一八)同时赐号博奇巴图鲁。同治元年,余际昌,(《史稿》传二一六)滕嗣武,(《史稿》传二一八)曾国荃,(《史稿》传二OO)同时赐号伟勇巴图鲁。程学启,(《史稿》传二O三)郑国魁同时赐号勃勇巴图鲁。这全是赐号不胜其多的缘故,揆之入关前制度不是对的。但赐号的人既不以称号代替本人原名,则重复亦不要紧了。
称号有时亦可更改,太祖长子褚英初号洪巴图鲁,后以破布占泰功赐号阿尔哈图土门;(《史稿》传三)宣宗时,齐慎赐号健勇巴图鲁,后以从征回疆立功,改号强谦巴图鲁;(《史稿》传一五五《附杨芳传》)文宗时,鲍超赐号壮勇巴图鲁,褫夺后又以援曾国藩祁门功,赐号博通额巴图鲁。(《史稿》传一九六)凡有新号,旧号即废,不能并存。咸丰八年田兴恕赐号尚勇挚勇两巴图鲁;(《史稿》传二O七)同治二年李长乐赐号侃勇巴图鲁,次年又赐号尚勇巴图鲁,(《史稿》传二一八)这不是典制,而是主政的疏失。
勇号的赐予,在表彰武功,所以没有等第,亦无间文武。有的以小官得赐号,有的虽大官而不得。咸丰四年,虎坤元以守备(正五品)赐号鼓勇巴图鲁,(《史稿》传一八九)同年僧格林沁赐号湍多巴图鲁已是郡王、内大臣、(正一品)参赞大臣;(《史稿》传一九一)咸丰三年,戴文英以千总(从六品)赐号色固巴图鲁,(《史稿》传一八九)同年托明阿赐号西林巴图鲁,已是绥远将军襄办军务。(从一品,《史稿》传一九O)又如袁保恒以翰林院编修赐号勒伊勒图巴图鲁,(《史稿》传二O五)胜保以内阁学士帮办河北军务赐号霍銮巴图鲁,(《史稿》传一九O)蒋益澧以知府赐号额哲尔克巴图鲁,(《史稿》传一九五)刘腾鸿以知县赐号冲勇巴图鲁,(《史稿》传一九五)全是文职;而曾贞干赐号迅勇巴图鲁(《史稿》传二OO)时,更是从八品的教官——训导。
专称的勇号,初用满语冠于巴图鲁之上,如青巴图鲁,古英巴图鲁之类,是为清字勇号;后来加用汉字,如武勇巴图鲁,壮勇巴图鲁之类,是为汉字勇号。汉字勇号全用两个字,而下一字总用勇字,所以他的变化只在上一个字,在乾隆末柴大纪赐号壮健巴图鲁,(《史稿》传一一六)蔡攀龙赐号强胜巴图鲁,(《史稿》传一一五)这种例子后来是没有的。勇号的清字和汉字没有什么分别,满人可以赐汉字勇号,汉人亦可以赐满字勇号。福康安号嘉勇巴图鲁,(《史稿》传一一七)达三泰号常勇巴图鲁,(《史稿》传一三六)果权号志勇巴图鲁,(《史稿》传二四一)是满人赐汉字号;德楞泰号继勇巴图鲁,(《史稿》传一三一)是蒙古人赐汉字号;罗思举号苏勒芳巴图鲁,(《史稿》传一三四)张国樑号霍罗绮巴图鲁,(《史稿》传一八八)唐友耕号额勒莫克依巴图鲁,(《史稿》传二一七)是汉人加赐清字勇号。
清字勇号和汉字勇号本来没有轩轾,李续宾由知府赐号挚勇,其弟续宜由知府赐号伊勒达;(《史稿》传一九五)岑毓英由道员赐号勉勇,其弟毓宝由道员赐号额图珲。(《史稿》传二O六)这是最显着之例。穆宗、德宗之时,武臣立功往往由汉字勇号改赐清字勇号,谓之换号,《清史稿》称之为晋号。如郭宝昌以卓勇巴图鲁晋号法凌阿巴图鲁,(《史稿》传二一五)张文德以翼勇巴图鲁晋号达桑巴图鲁,(《史稿》传二一六)雷正绾以直勇巴图鲁晋号达春巴图鲁,(《史稿》传二一七)陶茂林以钟勇巴图鲁晋号爱星阿巴图鲁,(《史稿》传二一七)其例甚多。这是因为军事正亟,不能不强为分别以济爵赏之穷,在前是没有的。杨遇春于乾隆六十年由守备赐号劲勇巴图鲁,(《史稿》传一三四)杨芳于嘉庆五年由参将赐号诚勇巴图鲁,(《史稿》传一五五)皆历阶至大将封侯,四十年称号不改,未尝有所谓晋号!
入关前,赐号者甚多,康、雍、乾之间虽有许多次大征伐,可是一时名将如岳钟琪,(《史稿》传八三)策凌,(《史稿》传八三)哈元生,(《史稿》传八五)葛尔弼(《史稿》传八五)之流,全没有赐过勇号。乾隆二十年以后,本进忠号法式善巴图鲁,(《史稿》传九八)海兰察号额尔克巴图鲁,(《史稿》传一一八)舒亮号穆腾额巴图鲁,(《史稿》传一一五)始渐重见,但不是人人可得。如蓝元枚,(《史稿》传一一五)董天弼,(《史稿》传一一六)和隆武(《史稿》传一一八)等,虽然功勋懋着,赐花翎,赐袍服,赐鞍辔,赐荷包,赐银币,别的赏赐很多,而未尝赐勇号,与咸同以后大不同。这亦可看出赐号风气的先后转变。
1943年10月17日昆明靛花巷
巴克什
清入关前,赐读书识文墨者之普通称号曰巴克什,与武勇之称巴图鲁同。若额尔德尼,(《清史稿》传十五,下同)达海,尼堪,武纳格,(《史稿》传十七)希福,(《史稿》传十九,下同)范文程,硕色(《史稿》传三六《索尼传》)等皆是。《史稿·额尔德尼传》称,“兼通蒙古汉文,……从伐蒙古诸部,能因其土俗,语言,文字宣示意旨,招纳降附,赐号巴克什。”希福本传称,“兼通满汉蒙古文字,召直文馆,屡奉使蒙古诸部,赐号巴克什”;武纳格本传称“通蒙汉文,赐号巴克什”,可知当时所注意是在通译外族语言文字。但得“巴克什”赐号者,并不全是文弱书生,像武纳格就是有名的大将,因为当时文武没有分途。
“巴克什”又作“榜识”,或作“榜式”,“巴克式”。最早见于万历十九年(1591),遣巴克什阿林察持书谕叶赫。(《东华录》天命一,十四页)凡赐号的,最初皆系于本人原名之下,其后亦改在原名之上,《太祖武皇帝实录》于太祖建号时称,“厄儿得溺榜识接表”,《东华录》作“巴克什额尔德尼接表”;《实录》于天命三年(明万历四十六年,1618)四月取抚顺后至明边时称,“乃遣厄儿得尼榜识令二王停兵”,《东华录》作“乃遣巴克什额尔德尼令两贝勒勿进兵”;(天命二)是其证。康熙八年五月初七日己亥,准达海立碑,当时谕称,“达海巴克式通满汉文字,于满书加添圈点,俾得分明,……着追立碑石”;(康熙《东华录》九)又《清史稿·达海本传》载“圣祖谘诸大学士,达海巴克什子孙有入仕者乎”?(传十五,并见康熙二十一年十二月十五日戊子,《东华录》三十。)可见康熙时“巴克什”称号还写在原名下面。天命《东华录》将“巴克什”写在原名上面,大概是雍正十二年以后校定《实录》时所改。
太宗于天聪三年(明崇祯二年,1629)四月初一日丙戌,设置文馆,分两直,达海、刚林等翻译汉字书籍,库尔缠、吴巴什记注时政得失。(王氏《东华录》天聪四,及《史稿》传十五《达海传》)文馆满语曰笔帖黑色,(天聪五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壬辰《东华录》,案《史稿》传十九《甯完我传》作笔帖式)其本义原为书房。凡通文史命直文馆者,授官参将游击,皆号榜式,通称儒臣,又称文臣;其以儒生俊秀选入文馆尚未授官者,称秀才,或称相公。(《清史稿》传十九论,又传二五《蒋赫德传》)于是“巴克式”(榜式)乃近于官名,称者较多。当时官名有笔帖式,(天聪三年二月初二日戊子,《东华录》天聪四)天聪五年七月初八日庚辰改官制,立六部,各部又设“办事笔帖式”,遂更定“文臣赐号榜式者许仍旧称,余称笔帖式”。(天聪六)巴克什之称复严。《史稿·达海本传》说他于天聪五年七月赐号巴克什,可是《东华录》在天聪三年四月已称榜式达海,这种赐号以前所称榜式,就是因为入直文馆之故,到五年七月既申非赐号不得称“巴克什”之令,而达海博通蒙汉文字,所以重行赐号。
文馆初设,制度和组织全不完善,甯完我于天聪五年十二月上疏,说文馆是“官生杂处,名器弗定”。(《史稿》传十九)王文奎(后复姓沈)于天聪六年八月上疏论及文馆,说,“自达海卒,(六年七月)龙什罢,(六年六月)五榜式不通汉字,三汉官又无责成,秀才八、九哄然而来,群然而散,遇有章奏彼此相诿,动淹旬月,……至笔帖式通文义者惟恩国泰一人,宜再择一二以助不逮”。文奎又说,“帝王治平之道,奥在四书,迹详史籍,宜选笔帖式通文义者,秀才老成者,分任移译讲解”。(《史稿》传二六《沈文奎传》)所谓榜式是赐号之人,笔帖式是直文馆授官之人,秀才是没有授官之人,所谓官是指笔帖式或授其他官职之人,生就是秀才。
文馆分直始于天聪三年四月,可是相类的工作早起于清太祖时。《史稿·希福本传》说他在太祖时召直文馆,《雷兴传》说他在太祖时以诸生选直文馆,(《史稿》传二六《附马国柱传》)《达海传》说太祖召直左右,命他翻译《明会典》及《素书》《三略》,可知在太祖时已有同样组织,不过没成正式制度而已。天聪时先后参加文馆的人,可知者有达海,库尔缠,希福,范文程,甯完我,鲍承先,蒋赫德,王文奎,刚林,(以上并见《史稿》本传)罗硕,(《史稿》传十四《附扬善传》)苏开,顾尔马浑,托步戚多,吴把什,查素喀,胡球,詹霸,(以上见列传十五《达海传》)高鸿中,(见传十九《甯完我传》)罗绣锦,(传二六《附马国柱传》)朱延庆,(见传二十七《申朝纪传》)张文衡,(见天聪九年二月初三日甲申,《东华录》天聪十)梁正大,齐国儒,(以上见天聪九年十月二十七日甲辰《东华录》)龙什,恩国泰,江云深,孙应时,李栖凤,杨方兴,高士俊,马国柱,马鸣佩,雷兴(以上并见《史稿》传二六《沈文奎传》)等,亦可谓一时之选,不知时论何以鄙薄若是。苏开以下三人,文馆初设与达海、刚林同任翻译;吴巴什以下四人,与库尔缠共记时政,入文馆甚早。江云深以下数人,即文奎疏中所谓“哄然而来,群然而去”之“秀才八、九”。
天聪十年(明崇祯九年,公元1636)三月改文馆为内三院:一名内国史院,掌记注诏令,编纂书史,及撰拟表章;一名内秘书院,掌撰外国往来书状,及敕谕祭文,并录各衙门章疏;一名内弘文院,掌注释历代行事,御前进讲,并颁行制度。各设大学士,学士,以希福,范文程,鲍承先,刚林分领之,佐以罗硕,罗绣锦,詹霸,胡球,王文奎及恩国泰,(崇德元年五月初三日丙午,《东华录》天聪十一)全是文馆旧人。顺治元年入关,沿袭明朝官制设翰林院,次年以翰林官分隶于内三院,改称内翰林国史院,内翰林秘书院,内翰林弘文院。顺治十五年复改内三院为内阁,重新分设翰林院,并定翰林院满字名称为笔帖式衙门。在制度上虽然是文馆演变成为内阁,可是在满洲名称上实际是翰林院承继了文馆。
自从天聪五年七月以后入直文馆者不称“巴克什”,顺治五年刚林以后亦没有再赐巴克什称号的,(《史稿》传三二)其后唯一仅存的只有宿卫内廷宫门的“阅门籍护军”,满文还称为巴克什,(《会典》九八)这是从记注起居递遗下来的。
1943年9月11日昆明
包衣大
大,汉语为长,包衣大就是包衣长,意为仆役头。内务府设官有包衣大,汉文名管领,秩正五品。《清史稿·世祖本纪》一,顺治二年正月,“庚戌,禁包衣大等私收投充汉人,冒占田宅,违者论死”。《东华录》作禁内务府管领等私收投充汉人云云,是其证。崇德三年四月十二日乙卯,《东华录》记岳托新福金诉其大福金事,中有大福金遣包衣大准布录、萨木哈图前往恐吓一事。岳托是代善长子,崇德元年封成亲王。(《稿》传三《附代善传》)据《八旗通志》镶红旗包衣第二,参领第一、二佐领,全是岳托分封时所立,所以岳托亦是当时旗主之一,这些“包衣大”全是他所属包衣下的头目,给使于他家的。《顺治东华录》一,崇德八年八月二十三日甲申,称“有遗匿名帖,谋陷固山额真谭泰者,为公塔瞻母家高丽妇人所得,言于包衣大达哈纳,达哈纳以告伊主公塔瞻及固山额真谭泰,塔瞻因启诸王,王等令送法司质讯”。这是顺治即位一个大狱,兹不详述。所可疑的是塔瞻家何以有“包衣大”?塔瞻为扬古利次子,扬古利,《清太祖武皇帝实录》作杨古里,(卷二,页一、页三)是太祖、太宗时名将,崇德二年死于征朝鲜之役,追封武勋王,在清入关前群臣中爵秩最高。塔瞻初袭超品公,后降一等公,父子均未尝作过固山额真。太宗初立,于天命十一年九月设总管旗务八大臣及佐管十六大臣。《东华录》注称,“额驸扬古利前此已授一等总兵官,其秩在贝勒之次,……不预此”。仿佛是因秩高而不入迭,但扬古利亦没有同贝勒一样主旗务作旗主。《清史稿》传十三《扬古利本传》称,“扬古利手刃杀父者,……时年甫十四。太祖深异焉,日见信任,妻以女,号为额驸”;案《清朝文献通考》二四二《帝系考》,《清史稿·公主表》及《武皇帝实录》,全没有太祖女嫁扬古利的记载,但天聪《东华录》亦称扬古利为额驸,似乎本传所称并非无因。当时所谓额驸,不专指娶太祖、太宗女者,如佟养性娶宗女,(《稿》传十八)李永芳娶阿巴泰女,(同上)均称额驸,扬吉利或亦其类。否则必因获罪不列玉牒,以致失载。塔瞻之母是否即此清代皇室之女,今不能确知,扬古利既为额驸,必有随嫁之包衣大,应无疑问。但我怀疑入关以前一般宗室勋旧无论是否主管旗务全有包衣,有包衣就有包衣大。塔瞻家之有包衣大并不是因为父为额驸。太祖初起兵几年追随的人很多,他们全有给使的包衣,就是仆役。当时旗制未定,所以不会加以限制,旗制既定亦不会因之取消,有一时期勋旧的包衣与分隶各旗包衣佐领下的包衣,同时并存。顺治十四年正月二十一日甲子,谕吏、礼、兵三部,所说“官员子弟及富家世族,……本身不充兵役,尽令家仆代替”,这家仆实在就是私家的“包衣”,因为要分别于旗制里的“包衣”,所以改称。逮后包衣制度日严,私家的“包衣”渐渐改称,成了《户部则例》中所谓“八旗户下家奴”。
包衣昂邦
昂邦汉语为总管,包衣昂邦是官名,汉字称内务府总管,又称总管大臣。顺治八年三月初五日壬午《东华录》,“先是搜获英王藏刀四口,刑部不行奏上,但告知巽亲王、端重亲王、敬谨亲王,将刀交御前包衣昂邦收之”。所谓御前包衣昂邦就是在御前的内务府总管。内务府管理宫廷的宴飨、典礼、祭祀、库藏、财用、服御、赏赉、帑项、造作、牧厩、供应等事,即所谓皇帝包衣。入关以后,镶黄、正黄、正白三旗由天子自将,谓之上三旗,隶内务府的全是上三旗。内务府制度由包衣演化而成。天聪三年九月初一日壬午,《东华录》有“皇帝包衣下”,顺治八年七月初一日丙子,世祖谕有“朕之包衣下”,这全是所谓内务府。顺治十一年置内十三衙门,(《清朝通志》六六作十三年,误)宫廷给使由宦官主持,设官亦旧臣与宦官并用,(《史稿·职官志》五)于是内务府制度中废,世祖遗诏以此自罪。圣祖即位后,于顺治十八年二月才又恢复。其后定制:内务府设广储、会计、掌仪、都虞、慎刑、营造、庆丰七司,广储司设银、段、衣、茶、皮、瓷六库,织染局,江宁、苏州、杭州设织造监督,又有御茶膳房、御药房、三旗纳银庄、官房租库、官学、刊刻御书处、武英殿修书处、养心殿造办处,均统于总管大臣或隶属七司。(《清朝通志》六六)康熙十三年奉宸苑、武备院、上驷院亦由府兼辖。于是阉宦之权全归内务府。各司的职掌同它与内十三衙门之分合,可参见《清代包衣制度与宦官》。
内务府总管无定员,由满洲侍卫府属郎中,内三院卿简补,或王公内大臣、尚书、侍郎兼摄。初秩从二品,乾隆十四年定正二品;各司设郎中,正五品;员外郎,从五品;主事,正六品;笔帖式,秩与各部同;各库有司库,正六品。(《会典》卷三,卷八十七,《史稿·职官志》五)织造官由内务府司官兼管。
厄夫
或作额驸,汉语为女婿,系在人名之下作为尊贵称号。如《太祖武皇帝实录》数称“呵呵里厄夫”,“恩格得里厄夫”,“荅儿汉厄夫”,“查哈量厄夫”等全是。后来改译额驸,又系在本人名字之上,如“荅儿汉厄夫”,《东华录》作“额驸达尔哈”。(天命四年八月己巳)《太祖武皇帝实录》修于天聪,所保存的是当时制度。《东华录》所据是乾隆校订后的实录,可知额驸称号系姓名之上是入关以后的制度。
王甲
完颜的别译。部族名,又姓,以部为氏。
原刊《清史探微》,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7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