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从中西文化之争看太平天国的上帝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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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从中西文化之争看太平天国的上帝教


鸦片战争后,在西学东渐的背景下,中西两种文化、两种宗教发生激烈的碰撞。这就是近代史上本位文化和外来文化、传统文化和西方文化、保守与创新之争,即中学和西学、旧学与新学之争。这场争论涉及两个问题:一是如何看待孔子;二是怎么看待西方文化。前者说的是中国固有的传统文化——中学、旧学;后者说的是西方资产阶级新文化——西学、新学。本文想从中西文化争论的视角考察太平天国的上帝教。
一、曾国藩与洪秀全的斗争是近代初期一场中西学之争
鸦片战争后十年爆发的太平天国运动是近代史上第一次农民运动。这场运动的领导人洪秀全吸取西方基督教、儒家大同思想和农民平均主义思想资料基础上创立的上帝教,是“中西结合”、“亦中亦西”,以中为主的新宗教,作为太平天国“奉天讨胡”、“奉天诛妖”,即“打倒偶像及清朝”[1]的理论武器。从这个意义上说:“洪秀全一干人是受了西学东渐的影响,以有神的西学传统来向东学传统挑战”[2]。太平天国之所以要“同心同力以灭清”,目的是为了“开创新朝”,建立一个没有压迫剥削的“公平正直之世”——天下为公的大同世界。这是千百年来受尽地主压迫剥削的农民梦寐以求的理想王国。
曾国藩为了维护清朝封建统治,打着捍卫孔孟儒学的旗帜,写了《讨粤匪檄》,号召动员将士“忠君谋国,不折不回,勇敢赴敌,视死如归”,与太平军战斗。他指责上帝教是“窃外夷之绪,崇天主主教”,破坏了几千年来“君臣、父子、上下、尊卑”的圣人名教和道统,哀叹这是“举中国数千年礼仪人伦、诗书典则,一旦扫地荡尽。此岂独我大清之变,乃开辟以来名教之奇变,我孔子孟子所痛哭于九原。凡读书识字者,又乌可袖手安坐,不思一为之所也”。
曾国藩要保卫封建旧秩序,洪秀全则要打破它。从这个意义上说,曾国藩与洪秀全的斗争,也是一场近代初期中西学之争。
二、从政治层面看,争论双方都认为对方是异端邪说
洪秀全把曾氏要保卫的几千年的至圣先师孔子的道统和清朝皇帝,都贬斥为“魔鬼头”,“妖魔”、“阎罗妖”与“邪说”、“邪道”,[3]属于“该诛该灭”的打倒对象。洪秀全不仅“敢将孔孟横称妖,经史文章尽曰烧”,还把清朝皇帝玄烨、奕詝直斥为“伪妖康熙”,“满妖咸丰”,号召太平军将士“共击灭之”。[4]尽管洪秀全没有摆脱皇权主义的束缚,有以好皇帝反对坏皇帝的局限。但是,他在150多年前就“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反封建精神,是难能可贵的。洪秀全把维护皇帝制度的儒学斥为异端“邪说”,说“推勘妖魔作怪之由,总追究孔丘教人之书多错”,把反孔与反皇帝斗争结合起来。
为了捍卫孔孟为代表的旧道统及清朝君主专制政制,曾国藩则把反孔反清朝皇帝的上帝教贬为异端邪教。他写的“卫道辟邪”的《讨粤匪檄》就是铁证。为曾国藩编写《贼情汇纂》的张德坚也说,太平天国上帝教是“邪教”。它“毁先王圣人之道,惟耶稣是奉……几欲变中华为夷俗,是开辟至今逆天悖理第一狂寇,为天下万世罪人”[5]。太平天国后期还进行反对“妖和番鬼盟军”的斗争,所以初期同情太平天国的外国人后来转而支持清朝,指责咒骂太平军。英国翻译官富礼赐把上帝教视为“异端邪教”,并声称要绞死洪秀全。
高举反孔反清的斗争旗帜的洪秀全,与卫道保清的曾国藩是近代农民阶级和地主阶级之间的斗争,也是一场中西学和新旧学之争。从曾国藩这个“旧制度保护者”立场看,上帝教确实是政治性邪教。以要求“开创新朝”洪秀全立场看,孔孟为代表的旧学是“邪说”、“邪道”,清朝皇帝则是“满妖”、“妖魔头”,曾国藩是“曾妖”。政治斗争使得双方都把对方妖魔化。可见“邪教”是一个政治概念。
三、从学术层面看,洪秀全代表了进步和创新,曾国藩则代表落后和守旧
太平天国后期同清朝政权的对抗,实际上也是洪秀全与曾国藩的斗争。正如陈旭麓教授所说:“两者对比,洪秀全似乎更具有理想主义色彩,但他的理想在现实中(中世纪)是一种异端。曾国藩则更懂得中国社会,并因此能够代表中国传统社会。前者用理想汇聚力量,后者用传统汇聚力量”。[6]结果是传统战胜理想。但是,历史不能以“成王败寇”论英雄,更不能以成败论进步和倒退。
自由、民主、平等、市场、法制为代表的西方资产阶级文化,比孔孟为代表的中国传统文化要整整先进一个时代。前者代表近代化的工业文明,后者则代表中世纪的农业文明。《甲申文化宣言》以文化多元为名,否定文化无优劣和先进落后之分是不对的。
在近代中国,凡是主张向西方国家学习的人,决不是什么落后倒退的,而是进步和先进的。魏源、洪秀全、洪仁玕、康有为、严复、谭嗣同、梁启超……直到孙中山等等,就是共产党出世前向西方国家寻找真理的先进中国人。因为“当时要救国,只有维新,要维新,只有学西方。那时的外国,只有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是进步的,他们成功建设了资产阶级现代国家”[7]。
与此相反,凡是主张维护封建旧思想和旧的经济政治制度的,拒绝学习西方的,则都是落后、守旧以致是反动的。鸦片战争期间封建统治中的顽固派,视西方先进生产力为“奇技淫巧”,拒绝“师夷长技”。曾国藩等洋务派,以“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为指导思想,发起了洋务运动。就“师夷长技”这一点来说,洋务派比顽固派进步。但是,他们要用西方先进生产力来巩固封建专制政制,与顽固派并无质的区别。洋务派对待西方技艺、政制和思想的态度是,物质上接受之,精神制度上则拒之。
“中日甲午一战是高度西洋化近代化之日本,战胜了低度西洋化近代化的中国”。强敌成了中国学习的榜样。“日本人向西方学习有成效,中国人也要向日本人学习”。[8]战后康、梁为代表的维新派,发动了变地主阶级之法,维资产阶级之新的戊戌变法运动,要变封建专制君主政制为资产阶级君主立宪政制。维新派比洋务派大大前进了一大步。变法触动了封建政制这个体,慈禧为代表的反动派血腥镇压了这场进步的变法运动,谭嗣同等戊戌六君子血染北京菜市口。《辛丑条约》签订后,清政府宣称“要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9],完全成了“洋人朝廷”——帝国主义走狗。
孙中山领导的伟大辛亥革命推翻了清朝统治,结束延续了二千多年的君主专制政制,建立了中华民国。但是这次革命的胜利成果为袁世凯所篡夺而失败。“无量金钱无量血,可怜换得假共和”。中国社会一天天坏下去。1915年陈独秀等发起了新文化运动,高举德先生、赛先生两面大旗,批判孔子为代表的旧学、旧伦理、旧道德、旧迷信,后来发展到彻底反封建的“五四”运动。1921年中国共产党成立,中国历史进入党领导的新民主主义革命阶段。
先进中国人向西方学习经历了从低到高的一个发展过程,从学习西方物质层面进到政制层面,最后进到“五四”运动前后的思想层面。“变夷之议,始于言技,继之以言政,益之以言教,而君臣父子之纲,荡然尽矣”,“从戊戌变法仿效日、俄,辛亥革命仿效美国,到五四之后仿效苏俄,表现这个时期先进中国人的选择”。[10]
四、以否定太平天国来为曾国藩翻案是错误的
洪秀全采取粗暴的方法全盘否定中国传统文化,以洋迷信反对传统迷信,显然是错误的。但是,他领导太平天国农民沉重打击清朝封建统治的同时,也“对两千多年的中国传统积习,古代圣人名教格言”和“偶像崇拜”,[11]发起了猛烈的扫荡,一定程度上的推动中国社会历史的进步。曾国藩等举起“卫道辟邪”的旗帜,血腥绞杀太平天国运动,挽救了清朝封建反动统治,是反人民、反进步、阻碍历史前进的反动行动。这就是从中西学之争考察太平天国上帝教应该得出的结论。
冯友兰教授在《中国哲学史新编》一书中,提出了完全相反的看法。他说:“否定太平天国必然为曾国藩翻案,为曾国藩翻案必然否定太平天国”。又说:“我之所以否定太平天国,因为太平天国要推行神权政治,假如太平天国统一了中国,太平天国的历史将倒退黑暗时期”——中世纪。潘先生在《太平杂说》一书中进一步指出:“将洪秀全这个暴君邪教主送进坟墓,给太平军划上句号,是曾国藩的重大贡献”。这就是说,太平天国是中国历史发展的阻力,曾国藩挽救清朝中世统治才是中国历史发展的动力。
冯老之前所以要全面否定太平天国为曾国藩翻案,是从中西两种文化之争立论的。他认为曾国藩和洪秀全的斗争,是“从中西两种文化、两种宗教,即有西方宗教斗争中所谓‘圣战’的意义,这就曾国藩和太平天国斗争的意义”。[12]这就清楚地表明,冯老与解放前钱穆教授的观点是一样的,即“认定洪秀全的政权是个背叛孔孟违反道统的邪恶政权,拥戴曾、左、李的卫道行动,而洪杨是罪该万死”。这种以否定太平天国反孔反清的正义性、进步性,来肯定曾国藩‘卫道’和挽救清朝封建统治的反动行动,是对历史的一种颠倒。史实证明:把中国历史重新倒退到黑暗时期——清朝反动统治,确实是曾国藩的重要贡献。正因如此,清朝统治者为曾氏树碑立传,并给他加上同光“中兴”第一名臣的桂冠。
冯老等以否定太平天国来为曾国藩翻案的看法,我认为是完全错误的。这种看法实际上也不是什么新见解,只不过是重复150多年前曾国藩《讨粤匪檄》一文看法的新翻版。从这个意义上说:“太平天国之覆灭,就是中国士大夫抗拒基督教的结果”。[13]
上述看法有不当之处,望专家教正。



[1] 《太平天国典制通考》,195l页。
[2] 唐德刚:《晚清七十年》。
[3] 《太平诏书》。
[4] 《太平诏书》。
[5] 《太平天国》(三)第25页。
[6] 《近代中国社会新陈代谢》,第94页。
[7] 毛泽东:《论人民民主专政》。
[8] 蒋廷黻《中国近代史》,1938年。
[9] 朱寿朋《光绪朝东华录》,第41l8页。
[10] 《近代中国社会新陈代谢》,第94页同上。
[11] 呤利《太平天国革命亲历记》,上册235页。
[12] 《中国哲学史新编》,第六章,第751页。
[13] 唐德刚:《晚清七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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