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史-戊午科场案与柏葰之死(2013年第2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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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戊午科场案与柏葰之死(2013年第24期)


咸丰八年(1858年,农历戊午)九月初,刚刚主持顺天乡试完毕的军机大臣柏葰(jùn)被任命为大学士,管理兵部事务,月末又奉命掌管稽察钦奉上谕事件处,可谓深得咸丰帝信任。然而一个月后,柏葰即因戊午科场案被革职,次年二月问斩。两年后咸丰帝病故,辛酉政变发生,御史任兆坚即以柏葰被人挟私迫害上奏,要求为其昭雪。自此,柏葰死于妄拟定案之说屡见于各类着述之中。那么,事实果真如此吗?咸丰八年九月,顺天乡试榜发,曾经登台演戏的镶白旗满洲附学生平龄中了第七名举人。因清代严禁旗人唱戏,此事一时众议纷纷。十月初七,御史孟传金上疏,弹劾平龄朱墨两卷(为防阅卷官认识笔迹作弊,规定士子以墨笔答卷,之后誊录人员以朱笔抄写,称为朱、墨卷)不符,物议沸腾,奏请特行复试。咸丰帝谕令大臣载垣、端华、全庆、陈孚恩会同查办。经查,平龄之墨卷草稿不全,且有多处错误,朱墨不符乃同考官翰林院编修邹石麟“率行更改”所致。
然而其中情弊并不止于此,平龄一案,又牵出罗鸿绎交通关节案。刑部主事罗鸿绎(广东肇庆人),应试前拜望同乡、兵部主事李鹤龄,向其请教场规,李鹤龄即帮他拟定字眼用以作弊。李鹤龄场前把所拟字眼交给充任同考官的同年、翰林院编修浦安,说罗鸿绎乃其同乡至好,求其照应。罗鸿绎入场后即将上述字眼用入文内,浦安便加以呈荐,将其作为中皿备卷(拟录用考卷)留了下来。其后闱官误将罗鸿绎之卷当作已中之卷交还本房,柏葰发现后便让家人靳祥去把此卷撤下。浦安与靳祥认识多年,便称他的房内中皿卷只此一本,嘱托靳祥求柏葰千万别将此卷撤下。柏葰听从,即将第十房刘成忠之卷撤去,将罗鸿绎取中。揭榜时,罗鸿绎以第二百三十八名中举。出闱后,浦安谒见柏葰,送垫敬银十六两。罗鸿绎亦去拜见柏葰,留下垫敬银十二两。
在审讯浦安时,他还供出副考官程庭桂烧毁条子之事,随即又揭出其子程炳采所犯科场舞弊案。原来,兵部尚书陈孚恩之子陈景彦、工部郎中李旦华、工部候补郎中谢森墀、江苏贡生王景麟、江苏吴县附贡生熊元培、湖南候选通判潘敦俨等,于考前纷纷向程炳采递送关节条子。在程庭桂入闱后,程炳采将条子交与家人,利用运送行李之机带入场内。程庭桂发现条子后,随即烧毁。他虽然未取中请托之人,但有知情不举之罪。
听到这一连串的科场舞弊情节,咸丰帝雷霆震怒,戊午科场案由此酿成。此案前后受到处罚者多达九十余人,其中处斩五人,遣戍军台八人(后其中七人准予捐输赎罪),革职解任九人。而主考官柏葰更是成为清代唯一一位因科场案而丧命的一品大员。清代为防科场舞弊,定例极严。顺治朝规定士子入场,如有怀挟片纸只字,枷示问罪;康熙朝则要求若主考官有交通嘱托、贿卖关节者,按律从重治罪;雍正朝更是对主考士子交通关节中式(考试合格)者,处以斩立决的重刑。
然而搜禁愈严,规避之术愈巧,怀挟交结舞弊之风屡禁不绝。乾隆帝即曾哀叹:“从来顺天乡试,易滋弊端……如进场之怀挟、场内之传递,皆向来人所共知。且有通晓举业之人,假充誊录,为举子改窜文艺者。其他弊端种种,难以悉数。又闻有应试士子,于场前结纳新进翰林,互相标榜,遂成奔竞钻营之恶习。”如此行径,何能选出“品行端方”、“为朝廷有用之材”(《清高宗实录》)?嘉道以降,清朝由盛转衰,世风日下,闱风愈形不堪。薛福成即曾指出:咸丰初年,“条子之风盛行,大庭广众中不以为讳……更有无耻之徒,加识三圈、五圈于条之上者,倘或中式,则三圈者馈三百金,五圈者馈五百金,考官之尤无行者,或歆羡之,不知此风始于何时。世风日下,至斯极矣!”(《庸庵笔记》)
戊午顺天乡试,正是闱风日下的一个典型案例。按照规定,乡试卷册应于八月初六一早送入贡院,实际送达时间却迟至八月初七上午,而且点名册还有舛错之处。入闱后,又发现当差书役熟悉闱务者不过一二人,很多程序都有错误。而场中供应之物,不仅主考、房官之煤米纸烛全不敷用,就连刊刻试题的纸张也残次不堪。而士子粥饭用水均供应不足,部分场次甚至粥饭全无。覆勘试卷,竟有应讯办、查议之卷五十本之多,足见阅卷诸官之匆忙草率。更有甚者,此案所涉及的交通关节,上至官场、下至应试士子,可谓公然请托,不以为讳。案发之前,知情者不少,却无一人举发。足见舞弊之风浸淫已久,业已习以为常。
此时清廷对内与太平军作战连连失利,对外又刚签订了丧权辱国的《天津条约》,有着切肤之痛的咸丰帝正有意整顿场闱,重治舞弊,以图振作。他特意挑选自己颇为器重的柏葰担任顺天乡试的主考官,原本希望借其整肃场闱,结果却发现典试诸公、应役诸员不但如此敷衍塞责,甚至公然交通舞弊,以之谋利,他心中的失望与愤怒可想而知。戊午之狱已是在所难免,“识者早虑其(场闱风气)激成大狱,而不意柏葰之适当其冲也”。(薛福成《庸庵笔记》)咸丰帝去世后,戊午科场案的主审官载垣、监斩官肃顺等在政治斗争中失败身死。此时,御史任兆坚上疏要求为柏葰昭雪,认为柏葰之死乃载垣、肃顺等多方罗织、妄拟定案所致。时人李慈铭在《越缦堂日记补》中说,咸丰帝本欲宽处柏葰,但因肃顺“夙憾于柏葰,遂据刑律”而将其处斩。曾任广西巡抚的王之春在《椒生随笔》中亦言,柏葰“其咎只有失察,予以褫(chǐ,革除)革已觉情罪相当,着军台效力则重矣。乃肃顺等用意在修怨立威,必杀之而后快”。
然则怡亲王载垣也好,时任户部尚书的肃顺也罢,果真能左右得了咸丰帝吗?事实上,咸丰一朝,皇帝始终将大权掌控在自己手中,可谓乾纲独断。在案件处理过程中,咸丰帝曾明确表示:此案“刑赏非臣下所应操”。所以坐柏葰于死罪者并非载垣、肃顺,而是咸丰帝。
“猛以济宽”是咸丰帝为政的基本理念。即位后,为整顿朝纲,振兴祖业,他屡谕天下臣工“上以实求,下以实应,破除积习,痛惩其弊,务使吏治蒸蒸日上”(《清文宗实录》)。太平军攻克武昌后,咸丰帝深感辜负了其父道光帝的重托,一面下诏罪己,一面训诫臣工力戒因循:“自今日始,仍有不改积习,置此谕于不顾者,朕必执法从严,惩办断不姑息。”他深感“以言感人,其感甚浅”(《清文宗实录》),认为只有治以重典,才能改变因循疲沓之风。
戊午一案的处理,也正是咸丰帝“执法从严”理念的具体体现。案发之初,咸丰帝即谕令载垣等认真研鞫(jū,审讯),按例从严惩办。由于柏葰对于交通关节之事并不知情,对此应如何处理,律例内并无明文规定。载垣等按照咸丰帝“从严惩办”的指示,议定“比照交通嘱托贿买关节例,拟斩立决”。咸丰九年二月十三日,咸丰帝召见群臣,宣示处理结果:“柏葰以一品大员,乃辜恩藐法……着照王大臣所拟,即行处斩……嗣后科场大典,秉文衡者,皆当洁己虚怀,杜绝干请。应试士子,亦各立品自爱,毋蹈夤(yín,攀附)缘覆辙。”(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军机处上谕档)。之后,咸丰帝又命人将惩办柏葰之谕旨誊录后存贮于谕旨匣内,以昭法则。
由此可见,柏葰并非死于“挟私构陷”,而是死于对科场陋习的浸淫日久和习以为常,死于咸丰帝“肃场闱而警世人”的决心。对此案从重处理的效果,《清史稿》有言:自柏葰以科场案而罗大辟,“司文衡者懔懔畏法,科场清肃,历三十年,至光绪中始渐弛,弊窦复滋,终未至如前此之甚者,实文宗用重典治之效,足以挽回风气也”。
作者简介
董龙,1971年生,河北张家口人。历史学硕士,河北宣化科技职业学院副教授。发表《在传承中寻求嬗变——解读历史与文学的关系》、《历史战争与历史人物的互为抒写》等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