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清初汉军夏成德简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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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清初汉军夏成德简析*


夏成德是明清之际一位重要将领,广宁(今辽宁省锦州市北镇)人1,生年无考,顺治二年(1645年)病故。在研究者的视野里,长期被疏忽或被遗忘,事实上他的活动在松山之围时关乎着洪承畴的命运和清军的最后胜利,入关后与沂州的局势息息相关。鉴于此,本文梳理、分析了他的主要活动,以利于深化对松锦之战和清军入关后形势的认识。
一、松山之围的关键人物
明崇祯十四年(清崇德六年)八月,松山之战,十三万明军“死五万有奇”,“诸将溃遁”。2洪承畴退守松山城。松山城遗址在今辽宁省锦州地区凌海市境内,城为长方形,南北墙长470米,东西墙长370米。松山城在明朝即松山千户所城,属广宁左屯卫所辖,宣德年间建城,周围三里十二步,阔一丈,天启五年由袁崇焕重修,是明朝抵御后金(清)军的重要据点。3明崇祯十四年(清崇德六年)九月,皇太极由松山回盛京,“留豫亲王多铎等围松山”。年末加派兵力,“冬十月命镇国将军阿拜率兵驻乳峰山,十一月命肃亲王豪格、辅国公满达海率兵往同豫亲王等围松山。”4
对松山之围,文献记载和多数学者有一边倒倾向,只强调明方不利条件:第一,清军众多,明兵少,“惟变蛟、廷臣以残兵万馀从” 5;第二,松山孤城供给困难,“承畴被围阅六月,食且尽” 6;第三,明援军不力,“庄烈帝初以杨绳武督师援承畴,绳武卒,以范志完代,皆畏我师强,宿留不进” 7。这些情况基本可信,但战争是双方或多方的角逐,所以有必要客观全面考察优势一方——清军的情况。不可否认,清军把握着战场的主动权,然而清军也潜伏着消极隐患,如:松山战前皇太极鼻子流血不止,战后即回盛京养病;皇太极的最高统治始终面临其它贝勒集团的威胁。如果皇太极病故,皇位争夺将是满洲贵族矛盾的焦点,围松山的亲王是皇位的有力争夺者,势必导致前线战场的变化,合围的清军变动是可想而知的,明军突围有望。其次,虽然松山战前皇太极已下令在义州屯田,但是众多军队长期围松山和锦州,粮饷供应也是成问题的。再者,虽然明朝同时对农民军作战,但如果把战略重点放在抵御清军,重组强化关外援军,整合宁远、杏山兵力,松山之围还是有转机的可能。从围困半年来看,清军当时没有绝对实力势如破竹攻下松山城。总之,我要说明的是多种因素消长变化最终结果难料,历史的逻辑不允许以清胜明败的结果反推清胜明败的原因。正当明清双方处于攻守相持六个月时,明松山城守副将夏成德通款献城,这一砝码使胜利的指针最终偏向清军。可见夏成德是战局转变的关键人物。
夏成德献松山城是一个复杂的过程,但《清实录》、《夏成德列传》等记述很简略。如果我们对简略的记述进行分析,起码可勾勒出以下耐人寻味的细节:其一、清军不信任夏成德。“明年二月,成德自松山城内遣其弟景海8诣军营纳款,往返者四,并以子舒为质。” 9 “往返者四”,“以子舒为质”足以说明清军对夏成德投诚之举不信任。那么就有疑问了,皇太极一贯对明军实行招降政策,松山包围圈初形成之时,“以敕谕承畴及所属将士”10劝降,那么为什么对夏成德投诚之举不信任呢?这必须详细考察一番。洪承畴作为主帅坚决不降,不失时机地想突围,“九月,承畴谋突围出,悉出城中步骑夜犯镶黄旗骁骑营,正白、镶白两旗汉军营,败还,伤毙千人。十二月,闻关内援兵三千赴援,将至,复出兵六千,夜犯正红旗护军营、正黄旗蒙古营,为矢炮所殪者四百二十人,从杏山遁,伏发截杀者五百七十余人,败退城下,因门闭不得入,投降者三千余人关内赴援兵竟驻宁远,终不进。承畴欲战,则力不支;欲守,则粮已竭;欲遁,不敢成队而出。与曹变蛟、王廷臣,巡抚邱民仰,兵备道张斗、姚恭、王之桢等坐因城中。” 11在洪承畴突围失败之后,出现夏成德投诚,清军不得不慎重对待。清军晓得洪承畴“老督师”足智多谋,自然怀疑夏成德投诚是否洪的诈降计策,难免疑心。其二、夏成德的风险和投诚决心。“遣弟纳款”,这是私通敌国的行为,按律当斩。数次通敌,稍有不慎,一旦被察觉或消息泄露,洪承畴定会按军法从事,不仅夏成德自己性命不保,而且必殃及家族。清军兵临城下,夏成德不甘坐以待毙,冒着生命危险寻找出路。始终坚持初衷不改,清军不相信就加重使其信任的砝码,“四次通款”,“以子为质”,用实际行动取得信任,可见投诚决心。其三、谋划周密。明崇祯十五年(清崇德七年)春二月丁巳,夏成徳“遣人赴肃亲王军通款约为内应,以其子夏舒为质” 12,与清军商定:“约大兵由成德分守界,夜间树云梯登城,成德率步卒内应。” 13当天夜里清军如约,肃亲王“令左右翼前锋携云梯,二八旗兵携云梯八至城南面,即于夏成徳守御处,树梯登城”,14 “及他守将觉,则我军已毕登,生擒承畴及巡抚邱民仰,总兵王廷臣、曹变蛟等” 15。这样经过周密筹划,里应外合,清军兵不血刃攻克了围困半年之久的松山城,并生擒明主帅,大获全胜。
松山城的及早攻破,使锦州的外围失去屏障,锦州守将祖大寿势窘,于三月份彻底降清。皇太极深明夏成德在宁锦之战中所起的作用,所以非常礼遇他。当“(肃亲王)令成德趋诣盛京”时,“上命礼部承政满达尔汉出城十五里宴劳之”,高官远迎,可见礼遇有加。到盛京后,给以重点安置:“以成德及随降壮丁五百余、妇女幼稚千余隶正白旗汉军”;与洪承畴一样获得赏赐,“赐宴降臣洪承畴等,赉貂裘、蟒缎等物,成德并预焉”。16顺治元年二月,叙投诚功,加官进爵,授三等昂邦章京。17
二、毁誉参半的沂州总兵官
顺治元年(1644年)五月,清军占领北京,标志着清朝统治全国的开始。六月,睿亲王多尔衮令王鳌永以户部侍郎兼工部侍郎衔招抚山东、河南18。八月,夏成德被授为都督同知,充山东沂州总兵官19,协助王鳌永“绥缉山东郡县,剿余贼” 20。他上任之后积极应对局势,因“时下南逆叛将土寇赵叛,跳梁作祟”,军务紧急,特题请“军机重务章奏改由内院进呈”,而不按常例由“通政司衙门封进”,达到“神速密勿”、“朝启事而夕奉命”。他的题请获得批准,“夏成德本如系紧急军情准由内院进,其余章奏仍投通政司该部知道” 21。并且果断采取军事行动,安定了沂州局势。其一,出兵宿迁。当时明福王朱由崧据江南,其漕运总督路振飞率兵围投靠农民军的副将董学礼于宿迁。董学礼向夏成德求援,“十一月癸丑,夏成德率兵解宿迁县围,杀贼兵六千余人,获马骡旗纛等物” 22;其二,兵取赣榆。夏成德在出兵宿迁胜利后,“又遣游击刘范德、守备孙万寿、文成功、往取赣榆” 23,“明都司王有年、守备王建仁拒战,败死,余众举城来归” 24。这样沂州东南和正南的军事威胁被剪除。再者,镇压“盗贼”。沂州“国初山寇未平”,夏成徳以总兵来镇沂州,“时以大义谕将校,因是士皆奋勇,盗贼渐平,沂民于是不苦于兵”。由于夏成德在沂州的功绩,被列为沂州名宦,享受沂州百姓的祭祀。25
夏成德抚定沂州后,其行事令朝廷不满,最后被调回京。其中有三件事,其一是顺治元年十二月,疏请将明朝大学士张四知等财产入官。张四知祖籍沂州,为明朝大学士,清军南下,“挈家南窜”,“其一应产业除流寇土贼焚掠外尚有余残”,据夏成德统计“原任先朝辅臣张四知遗下在沂城房产二所,大小草瓦房七十九间,庄四处,大小牛六只,地亩未经丈量”。其他沂州籍明朝官宦士绅南逃亦留下大量无主庄房牲畜,夏成德进行了详细的统计“原任先朝镇臣杨御蕃遗下在沂城房产一所,计草瓦房四十八间,庄六十处,大小牛共十三只,地亩未经丈量。原任先朝部臣宋之普遗下在沂城房产一所,大小草瓦房四十三间,庄七处,大小牛共九只,地亩未经丈量。遁逆王肇禹遗下在沂城房产一所,共三十六间,庄四处,牛二只,地亩未经丈量。逆贼周大年遗下草房所共十一间。原任先朝副将杨衍遗下在沂城房产一所,计十间。生员李云锦遗下在庄二处,牛三只,地亩未经丈量。生员朱管遗下庄二处,在沂城房屋一所,计三十三间,地亩未经丈量。生员李云庆遗下在沂城房一所,计十六间,庄三处,牛六只,地亩未经丈量。原任先朝史臣孙一脉遗下在沂城房一所,计二十一间,庄九处,地亩未经丈量。贡生全守初遗下在沂城房九间,又遗南门市宅计房二十五间,庄二处,地亩未经丈量。生员李云庆遗下在沂城宅一所,计瓦房四十二间,庄二处,草瓦房共三十二间,牛十二只,地亩未经丈量。生员周坤生等庄七处,草瓦楼房共八十五间,牛二只,驴一头,地亩未经丈量。生员宋之韩遗下在沂城宅一所,计瓦房四十八间,庄三处,牛六只,地亩未经丈量。南叛官闫芳誉遗下在沂城草房一所,计一十八间。南叛李化金遗下在沂城草房四间,庄二处,地亩未经丈量。已上通共庄五十处,草瓦房五百六十间,大小牛五十三只,驴一头,地亩未经丈量。” 26 由于战乱,明末清初山东社会经济衰落残破,“广东道监察御史刘今尹题本”称:“北直,山东逆寇焚掠殆尽” 27,据“故鲁敬王妃何氏表文”所报:“连岁之凶荒,兼频年之兵火,丧亡既尽,丝粒无存。” 28而山东沂州情况尤为严重,据夏成德疏报“至于泗水在城惟颓垣敝庐,在野惟赤地焦土,总有寥寥残黎俱均系饿莩菜色与死为邻,较诸各邑之苦不啻,甚于百倍。”当时沂州残破,民不聊生,即使“招集哀鸿又无牛具可耕”。因此,为了安民恢复社会生产,夏成德主张把张四知等南逃留下的无主遗产分给百姓,“臣署即欲量给其窜所遗之牛只”,“招流黎开垦输税”,“抑募殷实管业纳课”,“量给本户之产,令力其农”,强调“均属安民首政”,否则“各官未尽之产四散各处,城庄漫无可核,而荒芜地亩数目罔知”。29应该肯定夏成德说得合情合理,然而遭到朝廷申斥:“地方人产,非武弁职司,夏成德何得越俎?”原来夏成德违反了制度规定,清朝总兵只负责镇内军事,不理民事,民事由巡抚负责。夏成德轻慢制度规定,遭到了朝廷的批评。“张四知等财产”事,朝廷命山东巡抚方大猷等察核,最终处理决定为:“前明绅士归顺之后,又复逃窜,所司自当奏报。即人产入官,意在惩前警后,非朝廷利其所有。若在未经归顺以前,止令有司察守,俟其投诚给还,不得一概籍没。” 30
二是违规请印:顺治二年正月,夏成德疏请颁给方印,并乞勅兵部给其标下将佐条印。中国封建社会等级森严,处于封建社会末期的清王朝中央集权专制更是发展到了极致,其各级官员的印信体现了明显的等级差别。按规定清朝总兵用关防,总兵以下低级官员不使用印信,所以朝廷对夏成德的答复是:“夏成德已领关防,何得复请方印?营将既属总兵统辖,旧制亦无条记。所奏俱不准行。” 31也就是说,按制度规定,夏成德所处总兵职位只能用关防,不能用高级职位的方印,其标下将领用不能用条记印信。由此可见,夏成德又一次无视法度,违规请求,清廷对其没有纵容,予以驳斥。
最后,与韩昭宣互参离职。韩昭宣是“故明宁远兵备道,来降授官者也”。顺治二年(1645年)三月,任青州道员的韩昭宣“揭成德越境纵掠”。顺治初年,清军入关后,还未统一全国,处于兵荒马乱时期,清廷虽明令禁止掠夺扰民,但是由于当时形势,难以做到令行禁止,最主要的是清初粮饷供应不足,由清代内阁档案可知自顺治元年(1644年)九月十九日至二年三月沂州一直缺饷32,以至兵丁自缢或逃窜,“沂民见兵惶惑”,33所以说夏成德署下兵丁为了生存抢掠,基本是可相信的事实,韩昭宣所参非虚,从夏成德没有辩驳也可证明这一点。夏成德对韩昭宣的参劾不甘示弱,反唇相讥:“揭昭宣攫金肥己。”朝廷得知此事,令河道总督都御史杨方兴查办,杨总督调查后上疏,对两人均斥责,要求严惩:“道臣、镇臣之互揭,皆由久在明季,宦途因陋袭弊。臣窃见明季文武各官不思奉公守法,惟知营私挟仇,以致国事败坏。我朝定鼎之初正宜尽湔故习,乃昭宣之心力不尽于吏治而近于逐膻;成德之兵威不用以防边,而用以勾摄。一则贪婪纳贿,一则横暴扰民,若不大伸国法,何以惩儆官邪?乞勅审究。” 34清朝建立之初积极吸取明朝灭亡教训,对臣僚争斗误国甚是反感和讨厌,甚至深恶痛绝,于是同意杨方兴的处理意见,命他会同抚按勘拟,韩昭宣以“贪婪纳贿”罪被革职,夏成德以“横暴扰民”罪被撤职回京。夏成德被究回京,不久病死。什么病和病多久,由于无记载,已未可知。
三、余论
由以上线索可知夏成德仕清三年(从崇德七年二月至顺治二年三月),主要活动为:松山之围向清军投诚,任总兵官定抚沂州;定抚后,疏请没收沂州明大学士张四知等财产,越职乞颁方印,与青州道韩昭宣互揭。清廷对夏成德的功劳予以奖赏,封爵至三等昂邦章京,官至都督同知,充山东沂州总兵官。在爵位上高于被封为三等轻车都尉的洪承畴三等,这与清初开创时代重武功有关,另一方面也说明清廷重视夏成德的献城之功。清廷对夏成德的过失予以批评警告,最后将其撤离总兵官任,令其回京。其病逝两年后,顺治四年六月丁丑,允许其子夏溥袭世爵,35况且,乾隆初,颁新爵制,不计夏成德之过,定封三等子36。总的来讲,朝廷是顾念他的功劳的。
此外,有两点有必要提出。夏成德是在两次立功后,违反法度;作为地方军事长官,他不会不知总兵不理民政,只能用关防,不能用方印,其标下将领不能使用条记印信,“越境纵掠”是违法的,而他却公然违背,可推测夏成德身为一员武将,日益居功自傲,养成了贪权求势争权的野心。另一方面,鉴于战乱造成人口大量散失,土地荒芜严重,清初采取的一个重大措施,就是千方百计招徕四散逃亡的农民重返家园,鼓励他们垦荒,并以人口生聚和垦荒多寡为官员的考核内容。37而夏成德安民恢复生产的疏请却遭到批驳。从“前明绅士归顺之后,又复逃窜,所司自当奏报” 推测可知夏成德先于巡抚奏报沂州民情,表明他以安民为首政,奉行了清初恢复生产的政策,而此却违反了巡抚与总兵分理民政和军政的原则,可见清初制度规定有矛盾的方面;再者“掳掠”不只是领兵官和士兵的问题,根源在于清廷粮饷供给不足而发生的现象。因此,夏成德因其个性发展与制度规定产生的矛盾,除考察个人的因素外,清初实行的政策措施也不能忽略。
总之,夏成德这个名字在松山之围才浮出历史水面,以前事迹无考。我们所知的只是他三年仕清生涯,无法对其整个人生作评价。而这短短三年,也值得我们研究一番。
注:
*本文得到了李治亭先生的指导,在此表示感谢。
11624《满汉名臣传》夏成德传,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91年12月版。
2567《清史稿》卷二百三十七,洪承畴传,中华书局, 1977年2月版。
3刘谦着:《明辽东镇长城及防御考》65-66页,文物出版社,1989年12月版。
41214《钦定盛京通志》卷二十六,四库全书本。
8《清史稿》、《清代传记丛刊·贰臣传》写为景海,《满汉名臣传》、《钦定八旗通志》和《清史列传》记为景梅,以景梅为确。
91315王钟翰点校:《清史列传》卷七十九,夏成德传,中华书局,1987年11月版。
10《满汉名臣传》洪承畴传,版本同1。
11王锺翰点校:《清史列传》卷七十八,洪承畴传,版本同9。
1719222335《清世祖实录》卷三,顺治元年二月丁卯;卷七,顺治元年八月己巳;卷十一,顺治元年十一月癸丑;卷十一,顺治元年十一月癸丑;卷三十二,顺治四年六月丁丑,中华书局,1985年8月版。
1820《满汉名臣传》王鳌永传,版本同1。
2126293233张伟仁主编:《明清档案》第二册,463、 609-611、609-611、959、913页,台湾联经出版事业公司,[民国75] 1987年初版。
25《钦定大清一统志》卷一百四十一,沂州府名宦二, 四库全书本。
2728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编辑:《明清史料》丙编第三本242、236页,维新书局股份有限公司,[民国61]1983年3月版。
303134周骏富辑:《清代传记丛刊》,夏成德列传,台湾明文书局印行。
36 《清史稿》卷二百三十七,夏成德传,版本同2。
37李治亭着:《清康乾盛世》59页,河南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
(资料来源:《满族研究》2008年第1期)